《歌手》開分了。

4.3，史上最低。

馬嘉祺晉級、林志炫淘汰、范瑋琪破音、陳楚生唱不上去……

接連不斷地爭議，終于把這檔節目口碑透支。

內娛頂級音綜，跨越十年，怎么變成這樣？

只能說是——

內地歌壇，沒活硬整。

01

本季《歌手》最大的爭議有二：

一是淘汰林志炫，晉級馬嘉祺。

前者是從第一季就出現在歌手的樂壇常青樹，本季歌王的大熱門。

后者為時代少年團成員，也就是平日里大家說的“流量歌手”。

兩人的對決在第二期。

林志炫唱了一首經典炫技之作《秋意濃》，算是歌手舞臺的老牌曲目，沙寶亮、鄭淳元、迪瑪希都唱過，非常適合男歌手秀感情和飆高音。

看起來穩操勝券。

而馬嘉祺呢？

他唱了一首改編自中島美嘉的《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主題是抵抗抑郁。

音色干凈，但技巧不多。

結果排名出來——

馬嘉祺揭榜成功，林志炫名次墊底，遺憾離場。

就，連演都不演了嗎？

要知道林志炫是第一季的亞軍，第五季的五強，結果居然第二期就被淘汰了。

有人會說，他第一期的《悟空》名次也很靠后，只不過有日本歌手BENI墊底，才勉強茍活到第二期。

可放出現場觀眾版本后，感覺并不像節目中那么尬，讓人懷疑他林志炫是不是被針對了。

再加上馬嘉祺踢館pk的不是林志炫，而是白舉綱。

只不過這一季規則變了，變成被踢館成功也不會直接淘汰，而是依照兩場競演的投票率去淘汰排名墊底的選手。

投票的來源也很清楚。

現場的大眾評審，云端國際聽審，以及全民陪看團。

表面上看沒啥問題。

但其實呢？

這一季不論是直播年齡段的集中（缺少中老年觀眾），云評審的身份不透明，還是提前大半年就公開了首發陣容的操作——

都為飯圈的滲透提供了太多空間。

目前已經扒出，大眾評審團內部存在“換票”、閉眼投等粉絲操作。

網絡投票也出現給對家投票，防止自家排名過高遭遇踢館的現象。

另一個爭議，是本季的直播模式。

號稱全開麥，無修音。

于是呢？

包括連追四期的Sir在內。

大部分觀眾，都能清晰聽到歌手們比賽時的失誤。

比如陳楚生沒飚上去的高音，單依純的換氣聲等等。

而上周雖然請來查理·普斯（斷眉）襲榜，想要復刻亞當·蘭伯特的盛況。

結果節目剛播完就被專業人士扒出修音。

說好不修音，其實又修音。

要修就全修，結果還區別對待，失誤頻頻。

這一季選曲也不如前幾季驚艷，沒出現傳唱度大爆的改編，《歌手》還剩什么？

江郎才盡至此，只有花邊和黑料。

02

《歌手》的歷史，可粗略看作華語樂壇近十年的生長脈絡。

焦慮，從去年開始。

在面對香緹莫和凡希亞兩大歐美厚嗓的進攻時，除了英子強顏歡笑的表情包，只剩下內娛再無Vocal的慘淡現實。

網友四處撈人救場。

可是呢？

對象也大多是韓紅、騰格爾、鄧紫棋這種上過節目甚至早拿過名次的選手。

來的是00后新人，我們卻只能抬出老歌王對陣。

玩梗的同時怎能不說一句悲哀。

今天對《歌手》的失望，其實正反襯出《歌手》的含金量。

它曾是頂級音綜，更是內娛獨一檔的樂壇晴雨表。

一檔節目。

代表的不僅是內娛還有人在，更是整個華語樂壇現有的最高水平和國際氣量。

很多人不解。

為什么歌手一屆比一屆爛？

內娛的老將呢？補上的新人呢？

但眼前的現實就是，按每一季十位選手，至今近一百位歌手的體量來看——

沒倒嗓的老將們不光基本都已上過。

甚至不乏有人二次、三次返場（比如本季的GAI和林志炫）。

而新人。

則屬于青黃不接的程度。

眾所周知，內娛的新人歌手基本來源于兩大渠道：選秀和網絡。

早些年大眾熟悉的韓紅、譚晶、騰格爾和韓磊等人，屬于市場經濟早期的“體制內歌手”，出身大部分為專業音樂院校、歌舞團、文工團。

而在他們之后呢？

自《星光大道》開始，從央視到地方臺，選秀走入大眾視野。

從選拔、打歌、宣傳、包裝、炒作再到影視歌三棲各賽道開花，是我們熟悉的超女快男，也是更近一些《好聲音》《創造營》《偶練》《青你》《明日之子》等節目的普遍打法。

選秀的出現，在一段時間內保證了華語樂壇有源源不斷的新人補位。

不少人確實也上過《歌手》。

但是呢？

選秀的新血，卻帶來了樂壇的排異反應。

2021年的“青你倒奶事件”，廣電下令禁止大肆選秀。

素人想唱歌不再有更直接的選拔方式，只能通過網絡造勢，間接走紅，這就篩選掉了一大批人。

而在市場經濟的作用下，迎合飯圈，甚至是利用擴大化飯圈的方式設計賽制，成了許多綜藝尤其是音綜的首選。

“潛規則”被送上臺面——

那些想正大光明比賽的，好好唱歌的，反倒成了異類。

李玟去世前，控訴《中國好聲音》的錄音曝光。

這成為她生前最大爭議的影像。

“我說賽制不公平，我們隊明明比其他人高分，但是必須要走。我給了建議，最低分自動淘汰，他們說不可以，賽制就是這樣，沒有人改變過。”

“我為什么要說出來？因為那天他們說要動手，讓我必須離開這個舞臺。最后一集我看了，好像我沒去過一樣，我花的所有努力，一切都看不見。”

“最后一天彩排，我跟澤鵬（李玟的學員）說一定要站在我的旁邊，我的腿撐不了這么久，我把X光給他們看了，導演組都答應了。但是演出的時候他們把澤鵬cue走了，我站不住，有人想過我的感受嗎？”

但是呢？

節目組非但沒有接納李玟的意見，還讓工作人員跑上去小聲提醒——

這個事情我們不能放在臺面上說。

很快，聲稱是《中國好聲音》前學員李嘉捷發博聲援，曝光節目更多內幕。

比如名次可以靠買，錄制期間上場順序任意更換，一個座位能夠賣到50萬……

但結果呢。

沒過多久就刪光微博，向節目組改口道歉。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

音綜的音，不是音樂，而是雜音。

誰后臺硬，誰粉絲多，誰就能得到流量的青眼。

《歌手》前幾季的高明之處——

它追逐流量，但總能領先流量。

就像大家都知道歌王只會給那些唱法包羅萬象的大咖拿，但每一季的看點，在于它總能發掘出遺落在流量之外的小眾寶藏。

不論是老匠翻紅——

沙寶亮、趙傳、黃綺珊、齊秦。

還是新人上位——

年僅23歲的鄧紫棋，唱“怪歌”的蘇運瑩，來自小國家的迪瑪希。

只要你唱得好，歌寫得好。

沒人怪你營銷多，大家都想讓好聲音吹到每個角落。

可現在呢？

不僅再沒有真正的小眾黑馬。

就連請來的外國歌手，也從以前的和諧交流，變成“八方支援”、送對家上PK臺的草木皆兵。

留下的——

只有有心人送上臺面的產品，和一次次為流量更改的復雜賽制：

什么揭榜、奇襲、雙淘汰、八進七、車輪戰、突圍賽、直播打榜……

本質上越多的變量，內里是虛弱的內核。

以前的《歌手》只需要選人，讓歌手發揮出最大的實力即可。

而現在的節目卻要搞各種花活，1+1>2。

才能用流量替代不如以前十分之一的質量，重現不復存在的輝煌。

03

回望《歌手》的十年，Sir想起一部不怎么沾邊的喜劇片。

《夏洛特煩惱》。

夏洛穿越回1997，那會兒正是華語樂壇的巔峰期。

他墻上貼著張國榮的海報。

書柜里擺滿張學友、齊秦、田震、那英、Beyond的磁帶。

但夏洛說什么呢？

“這幫人都火多少年了……”

聽膩了老派唱法的夏洛，發誓要整頓歌壇。

他帶著穿越而來的周杰倫歌曲，一炮而紅。

他受那姐邀請，登上春晚，站在王菲的位置。

而當年能登上春晚的那批老將，基本約等于《歌手》的初代頂梁柱。

身為最年輕演唱者的夏洛，理所當然屬于這一范疇。

他拿下金曲獎，抄周杰倫的歌。

從通俗到民謠到Rap，曲風打遍天下無敵手。

春晚上過了，奧運也開幕過了。

然后呢？

成為流行教父的夏洛，策劃了《中國好嗓門》。

親手完成了華語樂壇從老派唱將到選秀歌手的過渡。

這難道不熟悉嗎？

國民級別的舞臺扛把子，擁有各色曲風的創作能力。

本職內容做行業領頭羊的同時，不忘國際交流，啟用選秀新人，引領行業潮流，擁抱時代規律。

見證、達到過華語音樂巔峰的夏洛，仿佛一顆穿越回去的活化石。

從草根到頂流，從創作到Vocal。

從最初的實力之年到中期的當打之年再到如今的流量之年。

換句話說——

夏洛的這個角色，不正像《歌手》短暫而輝煌的前半生。

但夏洛最后為什么失敗？

如果你還記得。

作為導師的他，在選秀舞臺上遇見周杰倫，那個代表才華和實力的象征時。

才真正破了大防。

他破防是在于，他的“躺平”到頭了。

自己的才華都是假的，自己的歌都是抄的。

而才華真正的主人，不論有多少心血被人拿走，多少作品為他人做嫁衣，依舊能做出和原來一模一樣，甚至更好的東西。

夏洛的結局我們都知道。

吃干凈最后一點老本后，他別無選擇，只能退出歌壇。

夏洛的幻滅，是夢想的壯志未酬嗎？

不。

很多人忘了，夏洛的初衷本就不是對音樂的熱愛，而是“火”。

他要的本就是流量。

流量時代的失敗，不過是求仁得仁。

如果說從前的《歌手》是夏洛本人。

那么現在的《歌手》，便是夏洛那場醒不來的夢。

《歌手》最初的爆火在于，對《好聲音》一類音樂節目的推翻——憑什么功成名就的導師總是在指點江山，懷才不遇的音樂新人只能挑挑揀揀。

它倒逼大牌歌星下場pk。

不論資歷，不論年紀，（號稱）現場真唱，誰都有可能被淘汰。

讓黃金時期的華語樂壇，再散發一次余暉。

可今天的樂壇在發生什么呢？

李玟去世，方大同去世。

以前唱《信仰》的張信哲，現在唱《懸溺》被嘲。

海豚音天后張靚穎，剛剛更新《跳樓機》。

周杰倫開演唱會被逼唱《學貓叫》；

曾經的華語樂壇有多少得益于日本音樂，最近的中文版《lemon》惡評卻被粉絲歸咎于原唱米津玄師，大言不慚道“誰叫他授權了”。

過去我們仰望《歌手》。

總期望靠一首歌，一個綜藝享有內娛最頂級的音樂盛宴。

而眼前我們對它的失望。

也不過是它的隕落不只折射出自己。

流量踩實力也好，劣幣趨良幣也罷。

一檔頂級視聽節目不復從前的背后，其實是以它為副產品的一整個生態系統的衰敗。

陳楚生向鏡頭展現自己的唱片，苦澀地說了一句“這些都賣得一般”；

GAI直言不諱地說這個圈子混飯吃的人太多；

那英作為上一屆歌王，表示最看好這一屆的單依純，上一季孤立無援的她無比珍惜寶貴的新人。

可惜？可嘆。

相比神仙打架的血雨腥風，更不忍看到的，是佯裝豐茂的獨木難支。

有的人聊歌手為了玩梗，有的人聊歌手為了懷念。

Sir卻只想點醒這個夢。

只有冷靜的反思，才是對曾經的熱鬧最大的尊重。

為了歲月和夢想，為了不讓眼前的現實將回憶榨盡最后一點汁水。

為了我們所熟悉的美好，為了不對真正的優質雙標。

為了不溺愛，為了鼓舞華語樂壇重振旗鼓的可能。

才要說這一句——

歌手，再見。

不是告別。

而是重新等待，等待你重新配得上這個名字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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