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02年的寒冬,浙江永嘉一戶邱姓人家的瓦房里傳出嬰兒嘹亮的啼哭聲。教書先生邱老先生捧著新得的黃歷,指著"清泉"二字對妻子說:"這孩子,就叫清泉吧。愿他心如清泉,明澈見底。"
二十年后的上海,外灘的鐘聲驚起一群白鴿。邱清泉抱著一摞書從上海大學(xué)教室走出來,遠(yuǎn)處傳來報童的叫賣聲:"號外號外!山東又起戰(zhàn)事!日本軍艦強占青島!"
"同學(xué),買份報紙吧?"報童仰著臉問他。
邱清泉摸出幾個銅板,展開報紙的手微微發(fā)抖。突然,他把所有書本塞給同窗:"幫我?guī)Щ厮奚帷?轉(zhuǎn)身就往校門外跑。
"清泉!下午還有胡適先生的講座!"
青年的身影在梧桐樹下頓了頓,頭也不回地喊道:"國家都要亡了,還聽什么講座!"
1924年的廣州,黃埔軍校操場上塵土飛揚。蔣介石背著手走過隊列,突然停在個精瘦的學(xué)員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報告教育長!學(xué)生邱清泉,浙江永嘉人!"
蔣介石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眼底燃燒的火焰,微微頷首:"為何投筆從戎?"
"學(xué)生讀過陸放翁的詩——"邱清泉的嗓音有些發(fā)顫,"'位卑未敢忘憂國'!"
轉(zhuǎn)眼到了1937年的南京城,炮火染紅了冬日的天空。時任教導(dǎo)總隊參謀的邱清泉正在地圖前部署防線,突然電話鈴炸響。他抓起聽筒,里面?zhèn)鱽韴F(tuán)長嘶啞的喊聲:"中華門失守!小鬼子用火焰噴射器......"話音未落,一聲巨響中斷了通訊。
邱清泉紅著眼睛沖出指揮部,迎面撞見個滿臉是血的小戰(zhàn)士抱著機槍往后撤。"站住!"他一把拽住小戰(zhàn)士,"你的陣地呢?"
"長官,弟兄們?nèi)?..全燒焦了..."小戰(zhàn)士突然嚎啕大哭,"他們慘叫的樣子,跟俺娘殺的雞一樣..."
邱清泉奪過機槍,發(fā)現(xiàn)槍管已經(jīng)燙得變形。他轉(zhuǎn)身對參謀吼道:"傳我命令,把所有汽油桶集中到中山路!"當(dāng)夜,南京街頭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轟鳴,三十個裝滿汽油的鐵桶沿著斜坡滾入日軍坦克群,烈火中傳來鬼子凄厲的哀嚎。
02
說起邱清泉的人生,像極了一場無法終止的戰(zhàn)斗。早年入伍時,他不過是個對前途懵懂的青年,誰也沒料到命運會將他拋入那樣風(fēng)雨飄搖的時代。身邊的同伴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一腔熱血從未冷卻。戰(zhàn)爭的硝煙剛剛散去,下一場動蕩已在醞釀。可他始終堅信,自己的槍口指向的,永遠(yuǎn)是侵略家園的敵人。
那年南京淪陷,蔣介石下令全線撤退,許多將領(lǐng)收拾行裝、倉皇出城,邱清泉卻站在營房門口一言不發(fā)。副官低聲勸他:“邱司令,趕緊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邱清泉把手里的鋼盔扣到桌上,聲音低沉:“走?南京還在,我們就不能走。這里要是沒人守,咱們的江山就真的完了!”
副官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可日軍已經(jīng)打進(jìn)來了!再不走就全完了!”
邱清泉死死盯著他,眼里寫滿倔強:“那你走,我留下。”
夜色下,城頭火光沖天。邱清泉帶著殘余的部隊死守陣地,親眼目睹同胞們在日軍鐵蹄下的哀嚎。后來他回憶起那一夜,常常陷入沉默,誰問他都只是揮揮手:“別提了,都是夢魘。”他開始變得焦躁、易怒,戰(zhàn)友們背地里叫他“邱瘋子”。
可就是這個“瘋子”,在抗日戰(zhàn)場上變得如同嗜血的猛獸。每一次沖鋒,他總是第一個舉槍喊殺,仿佛只有殺敵才能讓他暫時忘卻那些刻在腦海里的噩夢。
有一次,戰(zhàn)友私下對他說:“老邱,你別太拼命了,你家里還有老母親等你回去。”
邱清泉冷笑一聲,反問:“不拼命,等著看咱們的江山都被踏平?”
另一個士兵小聲說:“可您也不能一直拿命賭啊……”
邱清泉眼里閃過一絲凄涼:“我命是撿的。只要有一個日本兵站在中國土地上,我一天不消停。”
抗戰(zhàn)勝利后,國共的矛盾徹底激化。邱清泉本以為和平終于要來了,卻很快發(fā)現(xiàn)槍口又一次對準(zhǔn)了自己的同胞。這個轉(zhuǎn)折讓他徹底失去了方向。身邊的親信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勸他:“司令,別太往心里去,打仗就是打仗,哪有什么是非對錯。”
邱清泉苦笑:“你以為我分不清?可走到這一步,誰都回不了頭了。”
淮海戰(zhàn)役末尾,局勢已成定局。邱清泉在作戰(zhàn)指揮部反復(fù)踱步,眼神里只剩下疲憊和絕望。他咬著牙給家里人留了最后一封信,只寫了一句話:“我已經(jīng)無顏面對江東父老。”
侄子進(jìn)來時,他正在桌前發(fā)呆,身旁擺著一把手槍。“你去吧,這里交給我。”邱清泉聲音很輕。
“叔叔,你要做什么!”
“別管我,”邱清泉淡淡道,“記著,我不是怕死的人。只是這條命,已經(jīng)沒地方可去了。”
之后的槍響劃破了夜的寂靜。傳言說他給自己開了五槍,倒地后還讓侄子補了兩槍。有人后來說,他這一生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被命運牽著鼻子走,最后卻還是輸了給命運。
他的死訊傳到北平,毛主席久久無言,只嘆息:“邱清泉……也是個人物啊。”粟裕問是否要厚葬,毛主席揮揮手:“是該給他留點體面,他曾經(jīng)也是咱們抗日的英雄。”最終,邱清泉的遺體被鄭重安葬,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嘈雜送別,只剩下墳頭幾株蒼涼的青草,在風(fēng)里低聲訴說著那個時代的殘酷和悲涼。
47年人生,邱清泉像一顆流星,用盡全力燃燒了自己,只為照亮一小段黑暗。可夜色太深,終究無人記得那一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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