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布滿皺紋的臉龐，一身平整的衣服，胸前一枚“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紀念章在晨光中閃爍，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6月9日，在牟平區王格莊鎮東于家村一間樸素的小屋里，記者見到了98歲的抗戰老兵于祿華。面對鏡頭，他雙手扶膝，挺了挺腰板，雖已近期頤之年，但軍人硬朗的氣質絲毫不減。

把青春交給國家

于祿華生于1927年，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因家境貧寒，14歲時他就為地主打長工，艱難度日，直到18歲那年。

“抗日戰爭期間是村里的民兵，因為想參軍，也因為不想再受地主的壓迫。”于祿華說。1945年抗日戰爭的硝煙尚未散盡，在這種困境中，他做出了人生最重要的決定——報名參軍。

沒有軍裝，沒有歡送儀式，他背著干糧袋跟著隊伍走進沂蒙山區，從此把青春交給了國家。“那時候沒有車，一晚上走100多里地，爬山過嶺，連路都沒有。”于祿華回憶。“第一次打仗的時候，我是害怕的，還不知道戰場是怎么回事，只聽見槍聲突突響，看到子彈橫飛。但等到第二次上戰場，我就不害怕打仗了。”

自此，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于祿華，憑著敢打敢拼的韌勁，成為了一名步兵戰士，能熟練使用各種槍械，只要有戰斗，都沖在前面。入伍第二年，他因作戰勇敢，表現突出，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于祿華告訴記者，遇到難打的仗、攻不下的陣地，黨員和積極分子就應該往前沖。這就是他樸實的初心。

眼里只有勝利，沒有死亡

“我是九縱26師78團2營5連1排1班機槍班班長！”

“整個部隊有上萬人，我們班一開始有12名戰士，后來最多增加到15名。”

時至今日，戰爭的硝煙在年輕一代的記憶中已經變得模糊，但對于一生參加過9次戰役的于祿華老人來說，那炮火聲仿佛烙印在記憶里，說起所在的部隊，記憶可以清晰到番號的每一個數字，且擲地有聲。

而他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場戰斗，是1947年的孟良崮戰役。“那一戰，打得漂亮！”

孟良崮戰役攻打的是國民黨整編第74師，于祿華所在的華東野戰軍九縱擔任主攻，與敵人展開殊死搏斗。在炮火支援下，戰士們高喊“攻上孟良崮，活捉張靈甫”，發起沖鋒。

三天三夜的鏖戰里，于祿華端過機槍，扔過手榴彈，最后與敵人近身拼刺刀。炮彈在陣地上炸開，記不清打倒了多少敵人，多次沖鋒使他的刺刀已經卷刃，他便抄起一塊帶棱的石頭砸向敵人的太陽穴。

孟良崮戰役是一場山地運動殲滅戰，該戰役全殲國民黨“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編第74師，一舉扭轉了華東戰局。據于祿華回憶，九縱因為這場戰役打得好，被稱作“金剛鉆部隊”，他也獲得了“戰斗英雄”稱號。

孟良崮戰役結束后不久，九縱接到上級命令向南麻靠攏。在連續行軍150多公里后，于祿華和戰友們投入戰斗。“一到戰場就接入火力中，當天上午我就掛彩了。我們連120人，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只剩兩人。”于祿華還記得，自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子彈擊中了左腿。“我低頭一看，腿上的血直流，黑色鞋子都被浸透了。”不知什么時候，他倒在了泥坑中。醒來后，聽衛生員說，他剛被擔架抬回營中時沒有呼吸了，半小時后才緩過來恢復了呼吸。

這一戰，在于祿華的左腿和臉上都留下了傷疤。他再次獲得“戰斗英雄”榮譽。因傷勢嚴重，養病半年后，于祿華復員回鄉。

忠誠底色傳家風

“我父親當兵時還沒跟我母親結婚，退役后才成家立業。一直以來，我們子女只知道他年輕時當過兵、受過傷，其他的他從來不說。”采訪時，于祿華的二女兒于水云說。

1947年9月，這位“戰斗英雄”傷愈后默默返回老家，成為一名普通農民，娶妻生子，一直深藏功名，很少向人提及這些烽火往事。

采訪中，每每問起他是如何被抬回營中，于祿華總是搖搖頭表示早已忘記。但一旦被問到什么時候當兵以及哪一年打的什么仗，他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從戰場到農田，于祿華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共產黨員的身份。復員后，他在村里擔任生產隊隊長，組織大家種玉米、種地瓜、種花生，想盡辦法提高產量，用行動詮釋“吃苦在前、沖鋒在先”的信念。用他的話說，搞生產也是干革命，當時新中國窮，人口多，搞好生產，支援國家。“即使被評為7級殘疾軍人，父親仍然靠自己的努力，成為生產隊的勞動模范，我們都為他感到驕傲。”于水云說。

戰爭的殘酷在這位老兵的心里劃下了道道傷痕，每次想起都會隱隱作痛。但他從不說“后悔”二字，身上的傷疤是他對國家和人民無限忠誠的見證，“黨需要我沖在前面，我就沖鋒在前”，這是他的口頭禪，也成為于家的傳家寶。

“他就是這樣，一輩子忠誠、厚道，與人為善，誰家有困難他第一個去幫，但他自己從不說難。”于水云眼里的父親，是位老實厚道的老黨員。“父親經常教育我們，要好好做人、好好學習，別像他沒文化，因為有文化才能更好地為國家做貢獻。”

臉頰和大腿殘留的彈片，讓家里人很是擔心，于祿華卻始終不當回事。他覺得當年有那么多戰友血灑戰場，為了祖國和人民不惜獻出生命，而他能平安地生活在這個越來越美好的世界，已經非常知足了。

YMG全媒體記者 秦菲 通訊員 李雪 姜春琪 攝影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