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杰

日前，英國外交大臣拉米在議會下院就“審查中國”相關事宜作報告，重申英國政府的對華政策方向。整體而言，此次聲明并未改變工黨政府剛上臺時提出的對華“合作—競爭—挑戰”的3C原則，即強調在推進中英合作的同時，還要應對中國對英國國家安全構成的所謂“嚴重威脅”。

斯塔默工黨政府強調對華接觸的原因有兩個。其一，英國沒法不和中國接觸。中國是英國的第三大貿易伙伴，中英各領域聯系緊密。保守黨政府與中國關系惡化曾讓英國損失巨大，例如，有工黨議員指出，過去英國國內對華為設備的爭論和排斥造成的經濟損失高達70億英鎊。言下之意，英國已經無法撇開中國自己發展。

其二，英國的盟友可以在強調威脅和強化經貿之間同步推進，英國也可以這樣做。從英方的角度看，美國和其他七國集團（G7）成員都在與中國做生意，但也保持了政治上對華強硬的姿態。中英貿易曾因英方過分強調應對所謂“中國威脅”而遭受嚴重負面影響，工黨政府自然希望扭轉這一趨勢，在經貿領域恢復同中國的傳統聯系。

雖然本屆英國政府已經確定對華接觸與合作是“必選項”，但其也依然保持在政治和安全領域對中國“嚴防死守”，避免中國發展對英國的制度、價值、文化等造成“威脅”。在“既要與中國合作，又要防中國于未然”思維的引導下，英國政府的相關報告得出結論稱，來自中國的“間諜活動”“網絡攻擊”等威脅一直存在。這種說法充分體現了當前英國政壇流行的對華負面認知觀念。

造成英國對華認知誤區的原因主要有四點。首先，英國政府高層不了解中國，這點英國政府自己也承認。拉米表示，會說普通話的英國官員太少了，對中國的文化、歷史等了解的則更少。遠隔萬里之外，只根據一些對華持有偏見之人的意見制定英國對華政策，相關內容偏離實際的情況可想而知。

第二，英國政客基于意識形態的判斷，導致其對華認知誤區更加嚴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專注于經濟建設，對外強調和平與發展，但英國政客在冷戰時期形成的陣營對抗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他們強調制度、道路與文明的不同，尤其警惕價值觀的差異。這種誤區為中英之間溝通交流制造了很多障礙。

第三，英國精英對本國衰落長期憂慮，且對不同文明展現出排斥心理。在20世紀下半葉英國衰落的道路上，英國政治精英不斷說服自己接受現實。英國勉強可以接受與其同宗同源的美國人主導的“秩序”，也能夠接受融入文化上有多種淵源的歐洲體系，但依然無法接納來自完全不同文明，且對自身地位構成挑戰的中國的影響力。

第四，英國的對外政策缺乏獨立性。當前的英國不可能再像19世紀那樣提出“光榮孤立”政策，也不可能像前首相丘吉爾那樣構想“三環外交”，它只能在美歐之間游弋，在保持對美緊密關系的同時也想在歐洲發揮關鍵影響力。因此，英國政府的對華政策無時不要考慮美國和歐盟的對華戰略。作為美國的盟友，在對華合作中不能出現漏洞，否則可能被美拋棄；作為歐洲大國，不可能對華合作太過積極，否則可能被孤立。在美歐的夾縫中，英國很難走出一條發展對華關系的獨立路線。

王毅外長在本月會見英國前首相布萊爾時提到，中方重視英方提出要奉行連貫、持久、相互尊重的對華政策，愿同英方共同落實兩國領導人達成的重要共識，推動中英關系健康穩定發展。中英關系回暖并不容易，兩國在多領域的務實合作不應受到陳舊對抗思維的影響。英國政府的對華戰略短時間內很難擺脫認知誤區帶來的慣性，但英方也需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中英關系穩定發展的重要性。能否明確自身定位，從長遠考慮作出理性的對華決策，將是英國政府未來執政面臨的重要“試煉”。（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英國研究中心智庫研究員、歐盟研究中心特聘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