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力：一場由列寧陵墓題材的電影引發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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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25年6月26日，一部由俄羅斯“Spas”電視頻道1 制作的關于列寧陵墓題材的紀錄片《木乃伊》在莫斯科“十月”電影院舉行了首映式。法國、意大利、德國、美國和英國一些記者應邀觀看。影片隨后在俄各大城市的影院、社區中心、圖書館同時上映和播放。“Spas”電視頻道干脆把片子放到了網上，以便更多的人觀看。大概在俄羅斯還從來沒有一部電影，能以這樣的速度在全國范圍內播放。

拍攝這部片子的人，是俄羅斯近年來比較知名的記者安德烈?阿法納西耶夫。2用他的話說，這部電影要探討的主要不是列寧的個人形象，而是他的陵墓現象。為什么列寧的遺體至今完好無損，它是如何進行防腐的？列寧的陵墓建筑設計蘊含著哪些思想？影片試圖引導觀眾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有必要神化一個帶頭反抗上帝的人嗎？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處理列寧的遺產和這座陵墓？

值得注意的是，“Spas”電視頻道將這部電影定位為“教育項目”。影片的拍攝者阿法納西耶夫為此專程前往埃及、伊拉克和伊朗，參觀那里的古跡，騎著駱駝講述有關金字塔、金字形神塔和木乃伊的故事，并將列寧陵墓同埃及古金字塔以及位于伊拉克和伊朗的美索不達米亞金字形神塔作了比較。他聲稱列寧陵墓最初是作為紀念館建造的，原本打算將列寧遺體制成木乃伊，以便保存得更加持久。影片講述了列寧遺體是如何進行防腐的，列寧生前曾要求死后葬在 親旁邊、列寧夫人克魯普斯卡婭也堅持要葬在丈夫身邊等等的傳說。甚至還暗示列寧陵墓是由俄羅斯設計師阿列克謝?舒塞夫和一位法國設計師會同西方國家的共濟會成員共同建造的，仿佛它象征著某種超凡的黑暗勢力。影片制作者多次將列寧直接描繪成一個國家毀滅者，而非蘇聯的締造者；話里話外對列寧陵墓的建造提出批評，認為現在確有必要考慮拆除列寧陵墓、重新安葬列寧的問題。

俄羅斯東正教會是這部影片的支持者。莫斯科牧首區副行政長官大主教薩瓦（圖圖諾夫）和兩位神職人員應邀擔任了制片專家。薩瓦大主教不只建議將列寧移葬在紅場之外的公墓，還直接呼吁拆除掉陵墓。由基里爾大牧首領導的世界俄羅斯人民委員會也對這部影片做了宣傳。

由于影片直指偉大十月革命的領導者也是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成立的締造者—列寧，并且將蘇聯解體后每幾年就有人提出應將列寧遺體遷出紅場陵墓這一敏感問題再次拿到公眾面前，使得短時間內觀看這部影片的各界人士超乎尋常之多。一時間，觀感、評論、意 滿天飛，成為俄羅斯社會眾人矚目的一大事件。

二

在這些評論中，對影片稱贊者有之，但更多的是批評與批判。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今天的俄羅斯社會在國家歷史與宗教、蘇聯的建立與解體、對社會主義理想與制度建設的評價、未來俄羅斯國家的發展走向等等問題上的意見分野有多大。

歷史學家、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傳記作者彼得?穆爾塔圖利說，這部電影的成功之處就在于，它證明了布爾什維克主義這一神秘宗教的存在，正是它一直籠罩著無神論的蘇聯。今天，無神論在俄羅斯依然存在。

保守主義史學家、政論家米哈伊爾?斯莫林說，左翼人士捍衛他們的偶像列寧并不奇怪。令人驚訝的是被共產主義歷史“熏陶”的那些基督徒的立場，他們居然相信社會主義可以以某種未知的方式同東正教結合起來。

東正教家 委員會主席維亞切斯拉夫?克柳耶夫神父說，列寧陵墓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與信奉東正教的俄羅斯世界格格不入，因為它不符合普世正統的東正教教義。影片《木乃伊》既是洞 ，也是對懺悔的呼喚，是要從沉重的歷史遺產中解脫出來的那種呼喚。因之我們必須作出抉擇：是否還要繼續容忍這個神權主義的象征繼續存在于俄羅斯的大地，是否還要通過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子孫后代來讓無神論的時代永遠延續下去？還是我們最終會說：“夠了！埋葬死者，在這個地方豎立一個十字架，以紀念我們國家歷史上曾有過一個最艱難的時期——但不要成為撒旦式驕傲的紀念碑！” 3

“Spas”電視頻道發表的評論說，“列寧陵墓絕對是一個宗教場所。它是虛假宗教的殿堂，是一種正式的偶像崇拜，與共產主義理念本身完全背道而馳。如同任何宗教場所一樣，它對那些未受圣靈恩典庇護的人，尤其是那些自愿前往這座虛假祭壇朝拜的人，擁有精神力量。但這種力量絕對黑暗，它毀滅著生命。” 4

除了上述公開支持和贊揚這部影片的看法外，還有相當多的否定性意見。這其中，我們又可以看到兩類。一類是從愛國主義的立場出發，要求尊重歷史，正確評價歷史，團結社會，面向未來。另一類則從更高的?度，認為俄羅斯在列寧領導下建立社會主義國家，是人類歷史上的偉大創舉，俄羅斯因此成為世界上的強國。未來俄羅斯的發展仍然需要堅持和發展列寧的思想，列寧與俄羅斯同在。

同是教會人士的東正教副主教弗拉基米爾?瓦西利克這樣寫道：為了避免誤解，我先聲明一下，我不是列寧的粉絲，我從不是共產黨員，也不是共青團員，甚至連少先隊員都不是。我就因為沒有入團而無法進入我心心念念的莫斯科東方學院學習。

我們剛剛慶祝了偉大衛國戰爭勝利80周年。我們不能忘記，列寧陵墓是我們取得勝利的一個重要象征。1941年11月7日，斯大林在列寧陵墓的觀禮臺上檢閱游行隊伍時，對紅軍官兵們說：“你們進行的戰爭是解放戰爭，正義戰爭，讓偉大列寧的勝利旗幟引導你們吧！”這個講話我們絕不能忘記。我們記得，我們贏得偉大衛國戰爭，得益于各民族的大團結，得益于在同一戰壕里有共產黨員和無黨派人士，有信徒和非信徒，有東正教徒和穆斯林。在戰爭期間，我們實現了團結。為什么現在要用“東正教PS社會主義”的路線來分裂社會？為什么要把已經讀過的歷史翻案，用錯誤的方式重寫？

無論你對列寧有怎樣的看法，他都是俄羅斯歷史的自然產物。列寧不是德國間諜。在經歷了四年艱苦的內戰后，正是列寧組建了蘇聯。如果拿我們今天的成就同列寧當時取得的成就相比，立刻就會浮現出一幅令人羞愧的景象。就俄羅斯目前的道德和法律意識以及執法能力而言，我們還處于十月革命后至1922年期間國內內戰時期的水平。我們難道都忘了嗎？蘇聯正是在反蘇、反列

主義、反斯大林的種種歇斯底里的鼓噪聲中解體的。我們不禁要問，這部電影以及目前正在進行的對蘇聯歷史的猛烈抨擊的目的何在？是要再搞出一個《別洛韋日2.0協議》嗎？

憑空捏造神秘主義，把列寧及其追隨者都當成神秘主義者，就等于相信，我們所有的父輩、祖父輩，以及我們自己，都曾服務于這世間的邪惡。東正教都主教基里爾的導師、都主教尼科迪姆（羅托夫）認為十月革命是上帝之子在世間采取救贖行動之后的第二個重要事件。這也是服務于世間的邪惡嗎？請問你們為什么要對教會過去對十月革命、對偉大衛國戰爭的公開支持吐口水？！

瓦西利克由此得到結論：我感覺我們被設定在一個錯誤的目標上，嚴重而可怕的事情正在醞釀之中。因此，我呼吁電影《木乃伊》的創作者和參與者們停止分裂我們的社會，呼吁我們的同胞向俄羅斯人民展現出基督徒的清醒、審慎、尊嚴和對俄羅斯的信心。5

俄羅斯作家、政論家、爭公黨中央委員尼古拉?斯塔里科夫寫道：我對列寧的態度很復雜。我無法原諒他關于俄羅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戰敗的口號，也無法原諒他將歷史上的俄羅斯劃分為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國家—共和國。但這并不能改變列寧成為我國歷史的一部分，不能改變列寧憑借他的政治才能使俄羅斯得以重新團結起來這一不爭的事實。布爾什維克雖然有過不同的名稱和不同的理念，但最終成功拯救了俄羅斯。如今，俄羅斯的兩個主要盟友和同志—中國和朝鮮都對社會主義引以為豪，并非常尊重列寧。我的結論是：1）關于列寧題材的電影可以也需要在俄羅斯拍攝；2）在俄羅斯，將一部有關列寧的影片稱為《木乃伊》，是完全不可接受的。3）這部影片冒犯了很多人（不僅是在俄羅斯），它會造成俄羅斯社會的分裂，而這在政治上是短視的。6

全俄社會運動“俄羅斯少年”委員會副主席、俄羅斯作家協會秘書 安德烈?安東諾夫評論說，這部名為《木乃伊》的爛片不僅羞辱了締造出強大蘇聯的列寧，也羞辱了我們祖國的歷史。它在有意制造俄羅斯社會的分裂，嚴重損害俄羅斯的國際權威，而俄羅斯社會現在最需要的恰恰是團結，俄羅斯也最需要得到國際社會的支持。我們不禁要問，影片的制作者們究竟要將俄羅斯社會推向何方？

在被法西斯主義篡奪了政權的烏克蘭，拆除列寧紀念碑和抹去蘇聯歷史記憶的行動已經持續了好幾年。作為一個出生在蘇聯，童年、少年和青年時期都在蘇聯時代度過的人，我清楚地記得蘇聯時代與現代資本主義的現實有著多么顯著的差異。過去30年，俄羅斯再次認識到了資本主義的力量。那些曾在俄羅斯篡奪了政權的國內外剝削者正試圖通過謊言、意識操縱甚至暴力來維護他們的權力以及非法掠奪的國有財產。但我相信他們的努力將是徒勞的。列寧說過，思想一旦深入群眾，就會變成物質力量。而這種力量終將顯現出來。

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聽到俄羅斯高層官員對影片發表任何譴責性的言論。這并不奇怪。因為他們中的多數人深陷資本主義的泥沼，不擇手段地謀取私利。社會主義、社會正義、主權和國家安全等理念，對他們來說都是次要的。

俄羅斯東正教的一些神職人員要求將列寧遺體從陵墓中移出，另擇地安葬。但同時我們都看到，一些東正教團體膜拜人物的遺物卻被存放在宗教建筑的圣物匣中，用玻璃罩著，供所有人瞻仰。

那么就要問了，為什么神職人員不將這些遺物下葬呢？為什么要采取雙重標準？

安東諾夫最后寫道：以《木乃伊》為名拍攝這部電影是違憲行為，應該由執法機構進行審查。我對俄羅斯知名公共組織參與制作這部非法作品感到非常遺憾。我國憲法第67.1條規定，俄羅斯聯邦是蘇聯在其領土上的合法繼承者，也是蘇聯在加入國際組織及其機構、參加國際條約以及在俄羅斯聯邦境外承擔國際條約所規定的蘇聯義務和資產的合法繼承者。俄羅斯緬懷祖國保衛者，對歷史記憶實施保護。而蘇聯是列寧傾其所有、為之獻出生命而創建的。7

俄羅斯人口、移民和區域發展研究所監事會主席、俄羅斯聯邦三級國家顧問尤里?克魯普諾夫認為，電影《木乃伊》與其說是關于列寧的，不如說是關于今日俄羅斯的。“電影編劇試圖將一種神秘的魔法理念強加于周圍的現實。好象我們把列寧從陵墓中抬出來，生活就會立即變得美好，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社會和財產不平等就將消失，特別軍事行動就將中止等等。還說如何我們把遺體抬出來，就能修復整個宇宙。”“普京及他的全部合法性，在很大程度上與蘇聯的延續性息息相關。列寧是蘇維埃國家的締造者，俄羅斯聯邦是蘇聯的合法繼承者和延續者。這已經是一個法律上的專有名詞。所以他們要摧毀這個基礎，他們要推倒普京的坐椅。很清楚，攻擊列寧的人，就是在攻擊俄羅斯。 8

知名作家扎哈爾?普里列平在接受采訪時說，俄烏沖突爆發后，我開始寫很多關于21世紀俄羅斯如何走共產主義道路、關于列寧的文章。因為我感覺有一股復仇主義勢力在有計劃地活動著。在他們看來，1991年的蘇聯解體還不夠，“勝利”得還不夠徹底，他們想要確立自己的地位并取得最終的“勝利”，即回到想象中的1920年。到那時，他們將通過立法，宣布共產主義和社會主義是極端主義意識形態。而現在，以各種方式聲討列寧，就是他們可以動搖俄羅斯人 內心深處的地方。他們要把我們推向新的內戰。9

著名歷史學家葉夫根尼?斯皮岑指出，電影《木乃伊》是徹頭徹尾的謊言，拍攝這樣一部片子純粹就是要搞挑釁。要強調的是，根據我們的憲法，教會與國家是分離的——無論是東正教、伊斯蘭教、佛教、猶太教等等都是如此。神職人員必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即安撫信徒，幫扶窮困潦倒的人，教導 眾，而不是玩弄政治，或詆毀我們國家的歷史，首先是蘇聯時期的歷史。

他接著說：請注意這部電影放映時的盛況以及由此展開的募捐活動。花費了數百萬盧布。在我們急需資金來保障軍隊勝利的情況下，你們卻把這數百萬盧布花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而不是幫助我們的軍隊。我要提醒你們，在偉大衛國戰爭期間，俄羅斯東正教會曾將其所獲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來支持蘇聯紅軍。但你們現在做的事情完全不同。

斯皮岑最后點出了問題的實質：很明顯，當前針對列寧陵墓開展的運動，是要使之成為抹去蘇聯身份認同進程的一部分。這種抹去身份認同的后果，在一個成為敵人的鄰國身上得到了清晰的體現。在那里，“去共產主義化”已經將其毒害的果實喂給了烏克蘭人。正是在烏克蘭，蘇聯的象征首先被從公共場所移除，隨后教科書被改寫。10

導演、編劇亞歷山大?納扎羅夫指出，列寧陵墓不僅僅是一座紀念碑，而且是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的歷史建筑杰作，是戰勝法 斯主義的象征（1945年5月，戰敗的德國旗幟被扔在陵墓的腳下）。俄羅斯現代歷史時期的主要悖論在于，“去蘇聯化”的嘗試（有時甚至成功了）與“保護傳統價值觀”做法并存。今天那些將列寧稱為“俄羅斯毀滅者”的人完全不愿承認，正是由于列寧和他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才使我們的國家徹底消除了文盲，為衛國戰爭開始后所需的工業生產能力奠定了基礎，蘇聯取得的許多成就至今仍在被利用，從石油和天然氣、太空再到核保障。

我對他們竟然在社會最需團結的時候分裂社會感到吃驚！他們除了個人利益之外什么都不在乎。共產主義不是宗教，而是一種科學理論，而且大多數人都是信仰列寧的。他們信仰列寧，并非出于宗派主義，而是因為他們目睹了列寧為人民所做的一切，并對他心懷感激。11

還有網民評論說，在列寧建立起來的蘇聯社會主義制度領導下，我們曾經建立起世界上最有效的教育體系，建造了大型水力發電站以及無數的工廠，打敗了法 斯主義，征服了太空，建造了核動力破冰船。蘇聯曾經是一個可以免費獲得住房的國家，一個沒有人擔心明天的國家，一個退休老人不會在垃圾桶里尋找過期商品的國家。所以，請不要告訴我們列寧有多糟糕。列寧是我們的榮耀。12

一位署名科斯揚?瓦季莫維奇的公民在網上發布了他就這部影片是否違反法律致俄聯邦偵察委員會主席亞歷山大?巴斯特雷金的公開信。信中說，我想請您核實一下電影《木乃伊》的制作者們是否違反了《俄羅斯聯邦刑法》第282條。該條款規定，凡煽動仇恨、敵意以及侮辱人類尊嚴者，有罪（該法于2018年12月27日修訂）。我認為，電影制作者們的行為侮辱了世界無產階級領袖、蘇聯締造者列寧的榮譽和尊嚴。很清楚，他們借影片展現出的意圖，就是要將列寧從陵墓中驅逐出去。而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決定，列寧陵墓自1990年12月起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編號為454。我生活在一個尊重本國歷史和過去的國家，我們緬懷先祖，不會讓那些為人 做出巨大貢獻的領導人遭受褻瀆，因為俄羅斯是蘇聯的合法繼承者，其權限得到《俄羅斯聯邦憲法》第67.1條款的確認。我請求您在法律規定的期限內作出答復。13

還有評論說，俄羅斯東正教會的一些神父之所以憎恨列寧，是因為他們被剝奪了特權階級的地位，僅此而已。所有關于要重新安葬列寧遺體的言論，關于拆除列寧陵墓并在原址建造博物館的“建議”，以及聲討古拉格群島、紅色恐怖等暴行的聲音，都是反蘇政策的一部分，與烏克蘭拆除列寧紀念碑的做法如出一轍。在這件事上，俄羅斯和烏克蘭唯一的區別在于，俄羅斯當局不允許激進分子實施分裂社會的行動。但如果我是我們的當局，我還會禁止討論此類話題。14

三

俄羅斯聯邦共產黨組織力量對電影《木乃伊》及時作出了反應。

俄羅斯國家杜馬家庭保護委員會主席、俄共議員尼娜?奧斯塔尼娜率先指出，《木乃伊》“與其說是一部歷史紀錄片，不如說是一個利用宗教言論來實現其目的的政治項目”，這個目的，就是“為進一步宣揚某種意識形態立場和破壞俄羅斯社會穩定創造必要的情感背景”。15

俄共中央主席久加諾夫7月8日在國家杜馬全體會議講話時指出，這部作品堪比最臭名昭著的外國特工。在當前形勢下，很難想象還有什么比挑起蘇聯人—共產黨人—與東正教之間的仇恨更能制造敵意，破壞國家統一。我呼吁執政黨認真看待在俄共十九大召開在即時有計劃發起的挑釁。我已經就此事致電統一俄羅斯黨主席梅德維杰夫。16

新西伯利亞原市長、俄共新西伯利亞州委第一書記阿納托利?洛科特在7月5日召開的俄羅斯聯邦共產黨第十九次代表大會上，提議審查《木乃伊》的拍攝資金來源問題，如果證實這部影片是用“外國資金”制作的，就應將“Spas”電視頻道認定為“外國代理人”（“外國代理機構”）。他說，在俄羅斯，我們需要理清自己的歷史記憶。《木乃伊》不是對共產黨的打擊，而是對俄羅斯后背的打擊，是對俄羅斯未來的打擊。現在正是認定反蘇主義是一種極端主義意識形態，并得出所有相關結論的最佳時機。17

俄共領導的俄聯邦青年共產主義聯盟中央委員會主席團7月2日發表聲明，對“Spas”電視頻道播放《木乃伊》表示強烈抗議。聲明說，這部被宣稱為“教育項目”的電影，粗暴篡改事實，丑化列寧，歪曲偉大十月社會主義革命以及蘇聯人民為建設社會主義社會而進行英勇斗爭的真相。影片的創作者們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散布陵墓建造過程中存在“共濟會痕跡”的推測，以及曾經發生所謂“全國性抗議”反對保存列寧遺體的說法。影片以扭曲和諷刺的視?渲染建造陵墓的決定，并使用“木乃伊”這一貶義詞來指代列寧。這種態度對于俄羅斯人 以及我們在世界各地的盟友（中國、越南、古巴、朝鮮、老撾、委內瑞拉等等）來說，是一種極大的侮辱。

聲明指出，目的在于分裂俄羅斯社會。在國家需要團結的特別軍事行動期間上映這部影片，是對老兵、共產黨員以及眾多懷念蘇聯歷史的公 情感的嘲弄。影片在制作邏輯上延續了烏克蘭自2014年政變以來發起的“去共產主義化”進程，為其拆除列寧紀念碑和破壞蘇聯遺產的行為辯護。“Spas”電視頻道以教育項目為幌子傳播反蘇謊言，破壞人 歷史記憶的基礎，損害國家統一，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列寧共青團為此要求：停止電影《木乃伊》的宣傳活動，并就傳播誹謗性材料向公眾正式道歉，由主管政府機構（俄羅斯聯邦文化部、俄羅斯聯邦總檢察院、俄羅斯聯邦信息和大眾傳媒監督局）對《木乃伊》是否符合俄聯邦關于保護歷史真相和打擊極端主義的法律進行調查，并對“Spas”電視頻道傳播相關內容的合法性進行調查。我們呼吁所有進步青年、愛國組織以及所有珍視真理的人們，對篡改歷史的行為予以堅決回擊！我們絕不允許社會分裂！國內外的反對者都夢想著看到我們分裂。我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堅持歷史真相和實現人 團結是俄羅斯未來不可動搖的基礎！18

俄羅斯“希望”電視頻道（左翼）6月30日在聲明中說，列寧的安葬完全符合俄羅斯的法律和傳統。1924年1月22日，蘇聯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團的決議專 提到了安排列寧葬禮的問題。同年2月2日，俄共（布）中央政治局批準的決議中明確指出，“將列寧的靈柩連同遺體一起保存在墓室中，供瞻仰”。影片《木乃伊》與其說是一部歷史紀錄片，不如說是一個利用宗教修辭來實現其目標的政治項目。在華麗包裝的背后，隱藏著意識形態的操縱，目的是為破壞俄羅斯的社會穩定創造條件。19

一家左翼愛國公共組織7月1日在聲明中指出，譴責電影《木乃伊》在“俄羅斯世界”與新納粹主義和班德拉主義武裝對抗之際，隸屬于東正教會的“Spas”頻道卻忙于制造社會新的不和，挑撥左翼愛國者與東正教信徒的關系，抹殺國家領導層為實現歷史和解、維護俄羅斯統一所作的努力。20

四

電影《木乃伊》事件并未完結，還在繼續發酵。目前尚不清楚背后到底是哪些勢力在暗中策劃并加以推動。

當前普京總統集中精力解決俄美關系和國內經濟發展問題，但俄歐關系又再度纏身，俄烏沖突一時難以緩解，實質性談判尚未展開，各方面復雜因素混雜疊加。在此背景下，將被普京多次否定的列寧移葬問題以電影紀錄片（“教育項目”）的形式再度推向社會，分散了社會的注意力，并在社會不同群體、派別中引發爭論，一定程度上激化了東正教同政權機構及社會各階層的矛盾。這些，顯然不符合普京執政的需要，也不利于俄社會的穩定，是一股歪風。

【 周力：長安街讀書會主講人、中央對外聯絡部原副部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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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馬嘉均 ；初審：李雨凡、許雪靖；復審：韓培濤、程子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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