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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熱血照進每個英雄夢
第四十四章、如履薄冰
陳安說的時間,不過小半個時辰,但楊謙益心中也是波瀾起伏——陳安離家的二十五年,也是中原變亂的二十五年,就在這二十五年,兩個曾經讓大宋頭疼不已、夜不安寐的王朝從全盛走向了衰落,最終徹底消亡。
對于常年在南方的楊謙益來說,這些事情他只是耳聞,最多把這些消息化為中午和師兄弟吃飯時的談資——比如聽到金國某某城市陷落了,他可能會歡喜一下:哦,原來金國也有今天;又或者是:金國要滅亡了,宋朝什么時候收復故土?但吃過飯之后,依舊各自練功,不出三天,就把這些消息忘得一干二凈了。
但塵埃、陳安兩人,不管他兩人是融入了家國興亡之中,還是置身紛爭之外,他們都是這段風起云涌、充滿著血腥和殺戮的歷史的親歷者和見證者。這段歷史于他們是一生永不能磨滅的記憶。他們對這段歷史也有自己獨特的理解,而這段理解,就會化為他們對一些事物近乎執念的追求。
這種執念在外人看來,無比瘋狂,甚至不可理喻,可卻都出乎他們內心,且任何人都無法動搖。
楊謙益忽然感到,久在紫霄宮,熟讀圣賢書的他,看這個世界面前真的有些淺薄。他發現他在洛陽城外喊出“克復中原、指日可待”的時候,很是可笑,仿佛就是一個稚拙的兒童,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樹枝,號令著根本不存在的兵將,搗毀對面孩子用碎石堆砌的堡壘一樣。
其實何止他是一場鬧劇,整個北伐也是一場鬧劇。做出北伐決定的人,不也都讀了一大堆圣賢書,嘵嘵于廟堂之上,悠哉于西湖之中,坐而論道,又有幾個真正了解北方呢?
這場北伐,不過就是朝堂上書生一場豪賭,而且是幾乎沒有任何勝算的豪賭,他以及北伐的所有將士,都是這場賭局中的賭注。
謝靈兒見他眼神游移不定,臉色忽明忽暗,雖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也怕他胡思亂想,攪亂體內真氣,便柔聲勸道:“楊公子,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療傷吧。”
楊謙益聽到療傷,忙回過神來,說道:“真是的,你不說我險些忘了。”說完,他又回到床上,和謝靈兒四掌相對,調理足太陽膀胱經中的內息。
足太陽膀胱經是人體穴道最多的經脈,共有六十七處穴道,調息起來時間也是最長。最重要的是,膀胱經在背后會分出兩條并行的經脈,其中一條有二十一個“背俞穴”,也就是臟腑經氣輸注于腰背部的俞穴,如果打通背俞穴,臟腑之氣就算理順大半了。一旦有一處打開失敗,后面療傷進程也會大大減緩。
謝靈兒跟楊謙益說明利害,但她也怕楊謙益過度緊張,就主動跟楊謙益聊了起來,問道:“誒,楊公子,之前你提到令尊令堂,話說他們兩位老人家高姓大名?在江湖上可有名號?”
楊謙益微微一笑,說道:“你別開玩笑了。剛才不是說了么,我家就是巫山紫霄宮下面的普通農戶。我爹叫楊鶴堂,是本地人,我娘叫李九鳳,是金國京兆府,也就是長安人。”
謝靈兒“哦”了一聲,問道:“京兆府是個大城市,令堂怎會嫁到夔州這個小地方來?”
楊謙益答道:“我聽我爹說,我娘家里以前確實挺闊綽,但后來因為戰亂,家里的商隊毀于戰火,就向南避難,幾經輾轉,家里人大多失散,后來暈倒在山里,被我爹發現并救下,然后就有了我?!?/p>
謝靈兒噗嗤一笑,插口道:“那令尊大人一定很俊朗不凡了。這種英雄救美,如果男的長得丑,那就是‘英雄之恩,小女子來世再報’,若是英俊,就是‘小女子以身相許’了?!?/p>
楊謙益本惱謝靈兒拿他父母說笑,剛要正色制止,卻見她嬉笑頑皮,更增嬌艷,心中一蕩,轉念一想,說他父親俊朗不凡,自不會有惡意,氣惱之意便消了大半,說道:“其實我爹樣貌就是個普通人,俊朗不凡談不上。但不是吹噓,我爹在種地方面絕對是一把好手。一畝地擱別人手里,能打二百五十斤米,擱我爹手里面,可以打三百斤米。我師父澤山真人在山上也種地陶冶性情,可他就種不明白,總下山向我爹請教種地的秘訣?!?/p>
謝靈兒又是一陣嬌笑,說道:“沒想到澤山真人竟有此愛好!”說到這,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眼波流轉,壞笑一下,問道:“令尊這么會干農活,肯定也很招周圍女人的喜歡,巴蜀的妹子都漂亮得很,令尊沒多娶幾個?”
楊謙益聽她說的越來越不正經,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怎么可能?我娘長得很漂亮,還識文斷字,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她說了算。我爹對我娘平日很客氣,幾乎言聽計從?!?/p>
謝靈兒聽到這,哈哈大笑,問道:“令尊……令尊竟然還怕老婆!這哪是娶老婆,分明是伺候一個小姐啊!”
楊謙益眉頭微皺,說道:“你能不能正經點,我娘一點都不像大戶人家小姐,我聽凌煙姑姑說,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我娘勤快得很,除了洗衣做飯,若有空余時間,還能下田里幫我爹種田。我娘還認得草藥,知道鐵皮石斛吧,那東西金貴得很,賣給外面的藥商,一斤能賣上二兩銀子,但只長在巫山的懸崖峭壁上,每到冬天,我娘就去峭壁上采摘石斛,讓家里在農閑的時候也有幾分收入。我爹常說,娶到我娘,那是上天的眷顧?!?/p>
聊天的時候,楊謙益體內足太陽膀胱經的真氣已經不知不覺到達了腦后的天柱穴,馬上就要進入背俞穴之首大杼穴。
謝靈兒見透過木墻小縫的微光已從昏黃變成昏暗,知道此時已經酉時四刻左右,她打斷了楊謙益的說話,導引楊謙益的真氣,讓他再次進入短暫的睡眠。待得楊謙益足太陽和足少陰的真氣進入肝經,徹底安靜,她才開始小心翼翼的打通楊謙益的背俞穴。
可真氣剛走到背俞穴的第二處穴道“風門”,她便聽到東面有腳步聲傳來,仔細聽了聽腳步落地的節奏,當是兩人無誤。東面是等子寺大雄寶殿的方向,塵埃不是說塔林已經封鎖,閑雜人等不能入內,怎么還會有人進入?
此時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師父,這等子寺一個山野小寺院,怎么有這么多規矩?做法事期間塔林不得進入,您說這塔林不會有什么蹊蹺吧!”
謝靈兒登時嚇了一跳,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陸怡!陸怡口中的師父,自然就是南海派掌門陳長風無疑了!
她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被陳長風察覺到了異常,心中各種念頭飛速轉過:陸怡不是在鈞州么,怎么這么快就來到了等子寺?陸怡如果到了,耶律楚材到了么?塵埃當時行刺成吉思汗,陳長風、陸怡、王飛雪和自己都在現場,他們會不會認出塵埃?
此時陳長風低沉的聲音傳來:“阿怡,你總是這般任性。等子寺是千年古剎,從漢時建寺,千年來來香火不絕,又怎是山野小寺?你打傷人家看護塔林的僧人,我們還怎么做法事?”
陸怡“切”了一聲,反駁道:“做法事是耶律楚材的事情,跟咱們有啥關系?師父,我一進等子寺就感覺不對勁,別的寺院都是安靜平和,而這等子寺卻里有股陰氣!還有,我總感覺在哪里見過那個塵埃!”
她頓了一頓,應該是看到了木屋,問道:“他們說塔林里面沒有人,為什么還有間木屋?誒,這木屋前面怎么還堆了這么多廢木頭碎石塊碎瓦片?師父,塔林不是等子寺高僧埋骨之地么,怎么還會把垃圾廢料丟進來?”
陳長風沒再說話,似乎也感覺到了這里的不尋常。
謝靈兒聽陸怡腳步聲離木屋越來越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也暗自慶幸,幸好塵埃在屋子前面放了不少垃圾廢料,擋住了陸怡的腳步。可她隨后就聽到嘩啦啦的聲音,自然是陸怡在清理地面上的垃圾,想要走近木屋查看究竟。
此時她已將楊謙益體內真氣導引至厥陰俞,厥陰者,心包經也,好比心脈的外城,若此時停止導引,楊謙益心包經失制,定會走火入魔,神智逆亂而死。可若不撤開手掌,陸怡走到木屋前,順著門縫往里面望,遲早也會發現她們。
正彷徨無計時,聽得外面一聲佛號響起,塵埃的聲音傳來:“陳施主,陸施主,塔林在做法事期間,外人禁止入內。若是壞了規矩,大汗怪罪下來,貧僧當真承擔不起?!?/p>
謝靈兒松了口氣,她暗贊塵埃說話有力,直接把窩闊臺搬將出來,讓陳長風無話可講。她繼續導引真氣,已經平穩地過去了心俞、督脈俞、膈俞兩處穴道,將氣血導至了肝俞。
陸怡突然搶白:“塵埃,你少拿大汗來壓人。我且問你,既然塔林是貴寺高僧埋骨之地,又為何有這般多的垃圾廢料?貴寺就是如此對待坐化的大德高僧么?”
塵埃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答道:“陸施主言重了。中原戰亂,等子寺這些年香火凋敝,故一時沒錢翻修。幸得大汗資助了一些銀錢,但翻修時日太短,一些舊料沒法運出去,就暫時堆積在此,還望陸施主見諒。”
陸怡冷笑一聲,斥道:“大德高僧埋骨之地,豈能有這些腌臜東西?若高僧上天有靈,怪罪下來,壞了明日法事怎么辦?你要沒人搬,我們幫你搬!說吧,需要多少人?”
謝靈兒聽陸怡的意思,是今晚必須要把這里清理干凈,塵埃如果不遵命,硬和陸怡抬杠,最終也只能武力解決。如此塵埃很有可能顯出自己原本的武功,從而被陳長風識破。她心中再起憂慮,著急之間,內息竟有些紊亂。
“阿怡!”陳長風咳嗽一聲,緩緩地說道:“塵埃大師是這里的主人,你要喧賓奪主么?”
“師父,您……”陸怡指著木屋,本想和陳長風理論,卻見陳長風搖了搖頭,雖然幅度很小,但眼神卻很堅決,她心中氣苦,一頓足,快步跑開了。
陳長風卻也不怒,又對塵埃道:“大師,小徒頑劣,剛才多有得罪,是陳某失教之過?!?/p>
塵埃淡淡地一笑,說道:“此事貧僧也有過錯,陳施主不必自責。時候不早了,兩位施主舟車勞頓,就先回房,用些素齋吧?!?/p>
謝靈兒不明白為什么陳長風會攔下陸怡,但聽他們要走,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可此時她忽然感覺楊謙益肝俞穴道處內息一陣紊亂,忙順著探查,卻發現楊謙益肝經中氣血劇震!
她暗叫不妙,楊謙益定是做了噩夢!人睡覺時氣血歸于肝經,若日有所思,導致膽經相火熾盛,不停撞擊肝經,使得肝經內諸經氣血不寧,劇震不已,就會噩夢紛紜。若在正常時,只要搖醒睡眠者,讓睡眠者氣血出于十二經,自然噩夢解除,就算搖不※,肝經中的十二經氣血在這種頻繁撞擊下,也會自行脫出,讓睡眠者脫離夢魘。
但此時楊謙益用的是潛陽睡眠術,這種睡眠一旦中途被喚醒,就會造成進入肝經的兩經氣血逆亂,反而進入更深的夢魘。可若不喚醒,楊謙益自行醒轉時也會發出聲響,若驚動了外面陳長風、陸怡,后果不堪設想。
果不其然,楊謙益身子不停顫抖,張嘴便欲呼喊,謝靈兒不暇多想,當即左手與楊謙益右手十指相扣,右手則離開楊謙益左手,攬過楊謙益頸項,隨后用右手捂住了楊謙益的嘴。
可楊謙益仿佛夢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牙齒狠狠地在她手心咬下,她疼的險些沒叫出來,但還是強行忍住,可又發現楊謙益身子還在顫抖,若再耽擱下去,可能還會叫喊。
當下她心下一橫,右手從楊謙益口中抽出,同時用嘴封上了楊謙益的嘴。再用右手食中二指楊謙益后背兩側膽俞狠狠擊打兩下,徹底穩住了膽經撞擊肝經的勢頭。
過了良久,楊謙益肝經氣血終于不再震蕩,外面也再無人聲,唯余蟬鳴陣陣,她才放開楊謙益,把右手和他左手重新連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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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舊日天倫
速戰固守加鐵壁
本名楊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醫學碩士,主治醫師。愛好軍事、歷史、武俠,由于平日精研岐黃之道,時間吃緊,致腦洞若干,無暇去填。為人愛真誠不愛客套,喜實際不慕虛名,愿與有肝膽人共事,樂從無字句處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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