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熱血照進每個英雄夢
第六十一章、強敵壓境
當天傍晚,一行人就來到了距郾城南不到三十里的駝口鎮。駝口雖是一小鎮,但西連洛陽,北連開封,東連應天,是金國南京路和南宋荊湖路之間的要沖,當年岳飛正是在此大破金軍完顏宗弼主力,但卻被高宗皇帝十二道金牌召回,十年之功,廢于一旦,令人扼腕嘆息。
駝口鎮如今已成為十三房南京路最大的分舵,關秀英亦為其傾注大量心血。整個鎮子東西十里,南北八里,邊界皆以木柵包圍,每隔十步就有一間箭樓,箭樓之間連以木橋,方便士兵調動。
鎮子內部更是龐大,橫貫南北、東西的主路寬約十余丈,各種小路數不勝數,村舍房屋錯落其間,鐵匠、裁縫、木匠、藥鋪等應有盡有,除了沒有城墻,其余同城市一模一樣。只是由于戰亂,這些鋪子都已撤離,整個鎮子分外安靜,街上來往的人也都是身著常勝軍軍服的十三房私兵。
眾人進鎮還沒走幾步,就聽后面有人叫道:“關先生,你可算回來了,何堂主已經等了你一天了!”回頭看時,卻見一名瘦小男子騎馬馳來,正是十三房兵部副堂主李云奇。他又朝楊謙益一抱拳,說道:“楊公子,多謝令妹援助關先生!”又對關秀英道:“何堂主在摘星攬月樓等著你呢!”
關秀英點了點頭,說道:“云奇兄,你和白馬兄先帶著兄弟們在校場周圍的勝捷營休整,我和楊公子、楊姑娘、謝姑娘先去攬月樓。對了,白馬兄帶了兩千人來,楊姑娘手下也有三百人,切莫怠慢了。”
四人和軍陣分別后,便到了鎮子中央的一座四層高的酒樓前。酒樓是鎮子里唯一的樓閣式建筑,占地約有一畝,以紫紅色為主色調,四方樓閣亭榭連綿相接,雕檐映日,畫棟飛云,正門牌匾上書“摘星攬月樓”五個金字,皆為柳體楷書,勻衡瘦硬,骨力遒勁,點畫爽利挺秀,如刀砍斧削,斬釘截鐵。
門旁兩側廊柱上是副對聯,右面上聯書“御天時士子一心返晉燕興故土”,左面下聯書“得地利英雄同力護商路佑江山”,暗金色文字配上紫紅色的底板,在夕陽映襯下,呈現出一股難以掩蓋的殺伐之氣。
楊謙益曾聽師父澤山說過,十三房在大城市的分舵——即行政中心——均在一些以“月”結尾的酒樓之中,遍布于金宋十余座大城市。酒樓匯集當地名廚,設有賭場妓院,天南地北之商率、三教九流之人員皆在此聚集,不僅是洽談生意之處,還是著名的銷金窟。
這些酒樓中,最有名的當屬金國海州港的“魁星映月樓”,即十三房總舵所在,漢、蒙古、女真、高麗、扶桑、甚至色目、拂菻,各國各族人商船紛紛在此地停靠,西方珠寶、東方絲綢競價交易,公子王孫尋找著蘇杭的美女、胡人的姬妾,更有人一晚上豪賭萬兩黃金。蒙古崛起之后,北方戰亂頻繁,物資短缺,走私貿易發達,魁星映月樓便成為了南北走私中心。
而“摘星攬月樓”外表威嚴肅殺,且并非在大城市,廊柱的對聯也大有聚攏英雄,收復河山之意,根本看不出與“公子王孫的銷金窟”有半點關聯。
他正要發問,卻聽謝靈兒柔聲道:“摘星攬月樓?它不是在開封么,怎么會遷到此處?開始我還不信,但看外面的建材都是開封舊物,才不得不相信。”
關秀英微微一笑,轉頭盯著謝靈兒看了許久,方點了點頭,自嘲的一笑,說道:“我可真是眼拙,謝姑娘這素裝打扮,我竟沒看出來你的真實身份,剛才路上也忘了這一茬。不過話說回來,當日姑娘所在的醉仙樓和我摘星攬月樓,可謂水火不容,恩怨重重啊!”
楊謙益聽她提起謝靈兒是醉仙樓頭牌的事情,不由得著惱,但轉眼一看,謝靈兒神色如常,絲毫不以為忤,也不免責怪自己心眼小了。
謝靈兒微微一笑,說道:“摘星攬月樓與醉仙樓是開封兩個最大的酒樓,兩者只有一街之隔,有所爭斗在所難免。往事如煙,關姑娘雅量宏志,自不會為這些小事掛懷。”
關秀英笑道:“謝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們兩樓之爭,可并非只局限于銀錢。”她見謝靈兒眼中似有光華閃過,心中一動,說道:“摘星攬月樓從開封搬到駝口鎮,全是金國陜西行省、恒山公施至柔將軍一人之功,謝姑娘,你這回明白了么?”
謝靈兒一聽到“施至柔”三字,臉色陡然變白,顫聲道:“關姑娘,這件事您能不能跟我仔細講講?”
楊謙益平日見到謝靈兒都是鎮靜自若,可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就算在鈞州城千鈞一發之時,也未如今日之方寸大亂,心中關切,搶白道:“關姑娘,你有什么話趕緊說,不要賣關子。”
關秀英也不著惱,微微一笑,說道:“楊公子,你著急也沒用,但現在咱們要見何堂主,還要給青妹子撥付人手,而此時各種曲直極其復雜,又豈是幾句話能說清的?”她不再理楊謙益,當先一步進了摘星攬月樓內。
楊謙益雖然想打死她,但也知她說的是事實,便不在多言,跟著她進了屋。
摘星攬月樓里面是三進的院落,第一進是酒樓,第二進是客房,第三進才是十三房分舵駐地。第二進和第三進之間,有一道木門,木門上各有一個可轉動的八卦圖形,也就是八卦鎖,只有兩側都轉對了位置,才能打開門。但此時摘星攬月樓已經閑置很久,這門自然也就打開,只是門兩側多了兩名常勝軍的士兵守衛。士兵見到關秀英,連忙帶著兩人進入正堂。
何行之正坐在主位等候,他身邊則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矮胖子,這胖子臉盤較大,唇角帶著兩抹鼠須,四肢短小,肚子渾圓,仿佛一只吃的肥肥的大倉鼠。他手中拿著個黑色算盤,算盤骨架皆為鑌鐵,算盤的珠子個個金黃,卻是黃金所鑄。
胖子見到關秀英進屋,還沒等何行之說話,搶著站起身來,滿臉堆笑道:“恭喜關先生,賀喜關先生,這趟出門又發了一筆橫財!哈哈,哈哈!”
關秀英朝那胖子拱了拱手,仰天打了個哈哈,卻殊無笑意,冷冷地道:“能在即將搬遷的摘星攬月樓,見到我十三房十三樓總主管,難得,難得!”她又對楊謙益三人道:“楊公子,這位,就是我十三房十三樓總主管張若曦,你看到的摘星攬月樓,就是他的產業之一。”說著,她把楊謙益等人的身份告訴了張若曦。
張若曦連連擺手,謙虛道:“別別別,哪里是我的產業,是十三房所有人的產業!”又對楊謙益兄妹一笑,說道:“鄙人張若曦,草右之若,晨光熹微之曦。巫山紫霄宮朝陽峰弟子,謙字營大名,如雷貫耳,不簡單,不簡單!楊公子,提起這巫山,就想到成都,尊師澤山真人跟區區還有幾面之緣,當年……”
楊謙益見到他油腔滑調套近乎的樣子,心里不大舒服,本想打斷他,但礙于何行之的面子,還得聽下去。
幸好何行之及時出言,打斷了張若曦的胡扯:“張兄弟,都知道你交游廣泛,但你從沭陽遠道而來,肯定不是為了跟楊公子敘舊吧。”又對楊謙益幾人道:“楊公子、楊姑娘、謝姑娘,你們先坐,邊喝茶邊聊。”
他又見到楊謙益手中的寒月和謝靈兒手中的承影,正欲說些什么,卻忽然發現了楊青,就不在多言了。楊謙益感念何行之為他考慮,也默契的一笑,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幾人分賓主坐定后,張若曦“誒呦”一聲,拍了一下油光锃亮的額頭,說道:“您看看,何兄,正事我都給忘了!”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看了關秀英一眼,說道:“關先生,我這次來,就是特意告訴你,蒙軍大舉南下,東路察罕軍有二十萬之眾,接連攻破徐州、邳州,還要進攻海州,咱汪幫主帶著兄弟們在沭陽阻擊,跟他們狠狠地打了一場!”說到這,他忽然閉口不言。
關秀英雙目微閉,似有所悟,過了一陣方問道:“打了幾天?戰果如何?”
張若曦搖頭嘆氣,半晌才道:“實不相瞞,汪幫主帶三萬人駐守沭陽,和察罕軍的偏師交戰一天,損失了三千多人,但好歹沭陽城守住了。”
關秀英本已坐下,聽到這個戰果,蹭的從座位上彈起,厲聲反問道:“沭陽雖然不大,但城防是我親自督建,里面糧草充足,就算二十萬大軍一天內全力攻城,我方也絕不可能損失三千人!更何況察罕急著趕路,著急在安豐與其余蒙軍會師,怎么會在沭陽耽擱?到底發生了什么?”
何行之也緊皺眉頭,朝張若曦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再說下去。
楊謙益心中一動,說道:“敢問張兄,貴派軍隊可是追擊了退卻的蒙軍?”
“誒呦!”張若曦一拍大腿,大聲道:“楊公子,你是親眼看見了?不錯不錯,我們本來依靠著關先生的城防,殺了不少蒙古人,可日落的時候蒙古軍撤兵,我們趁機去追,哪成想他們來了個回馬槍!幸好城門關的早,要不然蒙軍就殺進來了!”說到這,他嘆了口氣,說道:“兵法上不是說,一鼓作氣,再衰三竭么?怎么這蒙古軍打了一天,還能敗而不亂?難道他們是畜生不成,一點都不累?”
楊謙益正色道:“張兄莫要奇怪,蒙軍如同狼群,退避絕不是因為膽怯,甚至他們本人也不以退避為恥辱,相反,他們的退避是一種策略,就要引我們從城中出擊,從而一舉殲滅。有個很好的辦法,可以看出他們是不是真的敗退,那就是看他隊形亂不亂,只要隊形不亂,不論發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追擊。”
關秀英點了點頭,說道:“楊公子所言不錯。前幾日我們用弓箭擊退耶律鑄,耶律鑄退卻之時陣型就一點都不亂。幸好當時我們也是筋疲力盡,沒有追擊,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楊青插口道:“關姐姐放心,就算你想追,我也會叫住你的!”
張若曦又說道:“總堂主認為,沭陽一戰,我方與蒙軍戰力相差巨大,戰斗經驗十分不足,故而總堂主希望關先生帶領銀甲銳士回防沭陽、海州,力保我方陸地據點不失。”
楊謙益臉色一變,如果關秀英回防海州,那就等于無法援救壽春了。
關秀英臉色也是一沉,問道:“師父素來英明,怎會做出此等決定?我艦隊八位旗主都同意么?”
張若曦正色道:“關先生,此決定是十三房商業行會達成之協議,關先生的艦隊以及艦隊所屬士兵如銀甲銳士、勝捷軍也應當服從。”
關秀英搖了搖頭,說道:“十三房商業行會,至少要有六部主管共同參加,其決議方能生效。關某身任戶部主管、即將擔任刑部主管,何堂主為兵部主管,我二人不在,其決議又豈能服眾?”
張若曦嘆了口氣,說道:“關先生素有良謀,張某自是知曉,但萬事萬物都講個實力對比,關先生可知此次蒙軍南下共有多少人?”
他頓了一頓,說道:“據各處傳來的消息,蒙古此次以塔察爾為主帥,丞相耶律楚材為督軍,分三路南下:東路察罕部主力三萬人,從濟南府出發;中路以塔察爾部主力部隊四萬人,從東平府南下;西路劉亨安部為主力四萬人,從許昌出發;加上各地新附軍、簽發民夫,共將近八十萬人、戰馬五十萬匹、糧草輜重不計其數。”
“且其主將塔察爾是蒙古名將,深得大汗窩闊臺信任,最善攻城,曾圍攻金國都城汴梁兩年,最終攻下。此人手下有一支霹靂軍,善于制造攻城器械。”他看向謝靈兒,問道:“謝姑娘,我說的沒錯吧。”
謝靈兒點了點頭,說道:“塔察爾不但善于攻城戰,而且善于消耗戰和持久戰。蒙古圍攻汴梁兩年,士氣不落,軍心不亂,全賴此人之統軍能力。”
楊謙益、關秀英等人也倒吸了口涼氣,蒙古人這是要用泰山壓頂,牛刀殺雞,對安豐軍勢在必得。
張若曦又說道:“那我們呢?目前守衛安豐軍的,只有安豐軍守備使褚懷圣的一萬五千人,其中還包括了地方的廂軍,其禁軍主力不過五千人。就算荊湖、四川、兩浙勤王軍全速救援,抵達安豐最短也要一個月。”
何行之聽到褚懷圣,一下皺起眉頭,當初他和王成遠相遇,褚懷圣就在一旁冷言冷語。此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民間義軍,甚至為了撇開和義軍的關系,不惜脫離王成遠指揮,單獨行動。若此人駐守安豐,雙方必會將帥不合。本身敵眾我寡,加之將帥不和,這仗是必輸無疑。
張若曦見何行之表情也逐漸凝重,淡淡的一笑,對關秀英道:“關先生,咱們算算二位手頭的兵馬,何堂主常勝軍目前有三千人、關先生的銀甲銳士有兩千人,勝捷軍兩千人,加上官軍,我們也只有一萬兩千人。”
“關先生神機妙算,不會不知,宋軍此次以六萬淮南精銳北伐,面對的劉亨安和耶律鑄不過是蒙軍的偏師,但即使如此,宋軍依舊在洛陽和開封一潰千里。”
“如今我們只有一萬兩千人,且將帥不和,面對則是塔察爾為主將,耶律楚材為督軍的八十萬蒙軍主力,勝算又有幾分呢?”
“關先生,官是官,匪是匪,守衛安豐軍是大宋官軍的事情,有好處的話咱們可以跟著撈,沒有好處的話還是遠遠避開為好!”
若在平日,關秀英有一萬種方法反駁張若曦,但今日何行之也在動搖,她內心也不免猶豫,畢竟,若何行之的一萬常勝軍不配合,她的五千銀甲銳士去安豐也是羊入虎口。銀甲銳士是艦隊斥重金打造的精銳步兵,若全軍覆沒,艦隊在陸地就再無憑依。
楊謙益察覺出氣氛的兇險,何行之已經被張若曦說服,打算保存實力,如果關秀英再動搖,救援安豐的行動就會成為泡影。他看向關秀英,卻見關秀英也看向他,目光中滿是期待,心下就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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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分歧難調
速戰固守加鐵壁
本名楊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醫學碩士,主治醫師。愛好軍事、歷史、武俠,由于平日精研岐黃之道,時間吃緊,致腦洞若干,無暇去填。為人愛真誠不愛客套,喜實際不慕虛名,愿與有肝膽人共事,樂從無字句處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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