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6月,蔣經國手下的“情治”人員,來到“總統府參軍長”孫立人的辦公室,客氣但又不容置疑地找孫立人問話。
就在幾天前,孫的老部下,陸軍步兵學校總教官郭廷亮被帶走。經過十幾天的審訊,郭廷亮承認自己是中共地下黨。
同時他還交代了一起重大案情:自己正在聯絡一些軍官,打算趁蔣介石去屏東閱兵時將其綁架。
拿到郭廷亮的口供之后,臺灣軍界立刻陷入白色恐怖之中。一夜之間,不但孫立人本人被“問話”,還有近100多名孫系軍官立即遭到逮捕。
兩個月后,孫立人遞交辭呈。陳誠率領的調查小組認為,孫立人應為其部下“謀反”之事負責。隨后,孫被交由國防部,進行“考察”。
這一考察,就是幾十年。
孫立人在沒有審判、沒有起訴的情況下消失在大眾視野,一直被軟禁到蔣經國離世之后,才重獲人身自由。
其實在被捕之前,孫立人就早有預感。
左一為孫立人
還在孫立人被迫辭職,但尚能自由活動時,他曾聯絡美國駐臺機構,說自己“很可能會被捕”,希望美國能盡力幫他,否則自己必死無疑。
但被捕后的事實證明,孫立人對美國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美國不但態度曖昧地聽任他被軟禁,又很快和他的政治對手蔣經國進入蜜月期,孫成為一枚棄子。
據解密文件顯示,孫立人被捕后,美國駐臺北“大使館”發給國務院的電報稱,對孫立人被捕的新聞,美方駐臺人員都應謹慎評論,并統一口徑為:我們對孫將軍所受的指控感到意外,但我們保留判斷,以待調查委員會之調查。
這種模棱兩可閃爍其詞的態度,表示美國人正在觀望蔣經國勢力和孫立人派斗爭的走向。然而幾年前,孫立人還是美國人眼中的“大紅人”,美方打壓的對象正是蔣氏父子。
在美國政府眼中,曾接受過蘇聯共產黨洗禮的情報頭子蔣經國,不是一個最佳合作伙伴,對他充滿猜忌;反過來在蔣經國眼里,美國政府也是“表里不一,不斷插手臺灣內政,扶植以孫立人為首的反政府勢力”。
據早年加入救國團團員的親歷者回憶,蔣經國曾在內部演說中語調激昂地抨擊過“紅色帝國”和“白色帝國”,可見他對美國和蘇聯都沒有好感。
孫立人和美國高級軍官在臺灣
1957年,美軍軍官誤殺臺灣百姓,引發大規模反美示威,群眾砸毀美國大使館設施,毆打美方人員。種種跡象都顯示,蔣經國是幕后推手。他借此警告美方,不要自以為是。
早在蔣介石潰退臺灣后,美國人就已對他完全喪失信心,他們想在臺灣找一位新的代理人。這時接受過美式教育、有著自由派氣息的前新一軍軍長孫立人就進入了美國人的視線
據解禁文件顯示,1949年6月22日美國國務院政策計劃處主任,曾向國務院提出處理臺灣的報告書,其中主張:聯絡澳大利亞、印度、巴基斯坦、新西蘭等國,象征性派一些兵力,在美軍主導下將臺灣占領,再把臺灣交由聯合國托管,然后邀請孫立人將軍加入占領軍的新政權。
在美國人眼中,聯合國托管,是解決臺灣問題最好的辦法。1945年朝鮮半島就被交由美蘇英中四國代管,事實上是美蘇瓜分,因為英國沒意愿,中國沒實力。1949年聯合國托管臺灣的本質,其實就是美國控制臺灣。
這種態度,不只是對付蔣介石,如果真的付諸行動,實際上也是在隨意切割中國領土,踐踏中國主權。
那么,為什么孫立人會被美國人選為替代蔣介石的人選呢?
孫立人畢業于美國軍校,不但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其作戰思想和風格也都承襲美軍。甚至連他戴墨鏡、穿馬褲的派頭都酷似美國軍官。
在緬甸,孫立人一戰成名,被譽為“東方隆美爾”,美國對這位戰功彪炳的將軍評價極高。孫立人自己也恃才傲物,和黃埔系將領們始終不和。新一軍被派往東北沒多久,孫就因與杜聿明不合,被調回南京賦閑。
因此在美國人眼中,孫立人身上沒有蔣介石政府的腐朽氣息,他和上海市市長吳國楨一樣,都可以成為合作對象。
蔣介石也很看中孫立人,到臺灣后命其擔任陸軍總司令,對他在高雄訓練的新兵非常滿意。當然,也隱含著利用孫立人和美國的親近關系,爭取更多美援的用意。
但孫立人卻看不慣蔣經國大搞特務政治,多次公開向美國人抱怨。面對孫忤逆的言行,蔣氏父子卻一直隱忍不發。
朝鮮戰爭爆發后,臺海態勢隨之驟變。美方放棄了換掉蔣介石的想法,第七艦隊駛入臺灣海峽。孫立人在美國人眼中的價值,也隨之暗淡。所以在蔣經國搞掉孫立人的過程中,美國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過多久,蔣經國通過情報組織牢牢獲得了在臺政治權力。美國隨即試圖以交朋友的方式“感化”蔣經國,幾度邀請蔣經國訪美,對其以禮相待。
但蔣經國與華盛頓真正走向蜜月期,還要等到60年代初。標志事件為中情局與蔣經國領導的情治單位密切合作,安排U2高空偵察機秘密搜集大陸軍事情報。
這些行動不但美國駐臺“大使館”不知道,甚至連國務院都不知情,統統直接向美國總統報告。此時,被軟禁的孫立人恐怕早已被人遺忘。
1975年,郭廷亮刑滿釋放。
人雖然出來了,但其實還在被嚴格管控。警備總署把他送到綠島工作,讓他保持和社會的隔離,以確保曾經引起社會大嘩的“孫立人案“不會節外生枝。
一直到1988年初,蔣經國去世后郭廷亮才得以離開綠島。他聯絡以前的同僚,四處奔走呼吁為孫立人平反。
1988年底,孫立人公開設宴慶祝90大壽,當天賀賓客盈門,他過去的部署幾乎全部到齊。1990年孫立人病逝,次年,郭廷亮在一場離奇的車禍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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