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建筑“大家”談

文/張 勇 李 雯

傳統建筑文化中包羅萬象，有與風水方位有關的，有傳統文學成語典故有關的，有根據形象或意向逐步演變過來的。其中有部分已經被我們這個時代淘汰的陳舊文化糟粕，但也有很多內容是積極向上、符合時代精神要求的，我們通過此項研究，致力于挖掘此類文化精髓，推廣應用到現代仿古街區的建設中。本文主要就城隍廟建制與功能里的建筑文化內容進行敘述、提煉和總結，討論如何為現代社會的文化需求所用，提出相應的建議和問題與各位學者探討。

傳統建筑中有很多具有社會管理功能，例如文廟主管教育、關帝廟主管商會、城隍廟主管公平與欺凌等。我們通過對這些傳統建筑中具有積極意義的文化內容甄別出來，古為今用，讓他們為我們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添磚加瓦。

在古代的政府管理中，沒有現代社會的電報、電話、視頻等溝通手段，也沒有發達的道路，皇帝對各府縣的管理主要是頒布政令與監察機構，很容易使各級官員貪贓枉法、胡作非為。所以在府衙、縣衙中，在大堂目力所及之處，常常設置戒石，戒石上書四行警語：“爾奉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蒼難欺”。意思是坐在堂上的大人，你的俸祿與官位都是從老百姓那里得來的，雖然老百姓很容易被你們欺壓凌辱，上級官員也可能沒有察覺或包庇你，但是你的所作所為是無法欺瞞天地神明的，告誡為官要清廉。至此，我們就明白了，古代的皇帝知道自己沒法時刻監督各級官員的工作，把監督的任務委托給當地城隍。

據傳說，明太祖朱元璋是在城隍廟里出生的，明朝剛一建立，明太祖就詔令天下州縣修建城隍廟，“聯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則不敢妄為”。也是委托城隍協助監督管理的意思。

城隍出巡

一、城隍廟建筑構件特色

（一）城隍廟的建筑特色

1.城隍廟的山門、牌樓（牌坊）具有重要的建筑規制。中國古建筑的門，都是按照禮儀制度來設置的，因此古建筑的門也代表著身份、地位的卑尊關系，門上面的裝飾也關系著建筑等級。例如：屋面用綠色琉璃瓦，門釘達到了九排七縱，前廊設置雀替等。

鄭州城隍廟

2.目前遺留下來的城隍廟大都是明朝初期修建的，當時的很多傳統建筑形式仍然保留了一些宋、元時代建筑的影子，例如懸山建筑中的懸魚和惹草。硬山建筑中墀頭、冰盤檐、菱角檐、抽屜檐等建筑外形。這些建筑構件與結構形式直到今天仍然被廣泛應用。

3.戲樓的布局與建筑格外精彩。為何要把戲樓作為建筑布局的重要部分呢？這是因為在古代，生產力低下，在變化莫測的大自然面前，人類總是處于被動的地位。為了祈求風調雨順，人事順當，人們就對與自己關系密切的自然物產生了崇拜。進入文明時代后，就形成了“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的傳統。從這個排位的次序就可以看出，在古人眼里，對鬼神的崇拜、祭祀遠比在疆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更重要。為了取媚于神，自先秦時期主要用載歌載舞的儺戲竭盡所能地激情表演，向鬼神祈福。

因此，戲樓一定要修在廟堂主殿的正對面，那樣一演戲，祭祀的鬼神就直接看到了。投其所好，討鬼神歡心，自然就會得到他們的庇護和保佑的。

4.一般城隍都具有爵位，所以，城隍廟的建筑規格較高。采用藍綠琉璃瓦的覆面，棋盤芯或剪邊做法。正脊一般采用琉璃花脊，正脊兩端的螭吻富麗美觀，屋檐四角上跑獸做工精湛，熠熠生輝。

城隍廟屋頂

5.根據城隍廟的一般規制，屋角的跑獸大多設置3-5個，因為在古代數字分為陰陽，奇數為陽、雙數為陰。城隍廟與其它祭祀場所不同，他主管人間不平事，所以也用陽數。

城隍廟屋頂跑獸

二、梳理城隍廟中的積極因素

（一）公正的獬豸

古代的城隍廟或刑獄大堂前一般會擺放一對神獸，很多不清楚的民眾會認為是獅子，這對神獸叫“獬豸”?！扳初簟笔侵袊糯裨拏髡f中的神獸，體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類似麒麟，全身長著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通常長一角。

古人用獬豸判案，可謂歷史悠久。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稱，在上古時期，有神人把“廌”（即獬豸）贈送給黃帝，并說明應如何飼養和使用。蘇軾的《艾子雜說》講了一個獬豸辨邪僻的寓言。齊宣公問艾子道：“聽說古時候有一種動物叫獬豸，你熟悉嗎？”艾子答道：“堯做皇帝時，是有一種神獸叫獬豸，飼養在宮廷里，它能分辨好壞，如發現邪僻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后把它吃下肚子?！闭f明堯也飼養獬豸。堯之后是舜，舜的“首席大法官”是皋陶，他被今人尊為中國傳統司法官的始祖。傳說皋陶也用獬豸幫助治獄，漢代王充在《論衡》中說：“一角之羊也（指獬豸），性知有罪。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

即墨古城獬豸

獬豸最重要的功能即協助法官公平斷案，讓正義得到彰顯。后世有詩云：“蒼鷹下獄吏，獬豸飾刑官。”“屈軼無佞人可指，獬豸無繁刑可觸?！睗h代獬豸的形象與精神內涵，成為我國古代法制史的一種象征。在古今共通的人性中，我們能通過公平、公正的寓意去接受和喜愛這樣的神獸。

（二）構件懸魚

懸魚構件的由來也是一個廉政奉公的故事。故事出在漢代的一個典故：羊續懸魚 ，典出《后漢書·羊續傳》。漢時官吏羊續為南陽太守時，有府丞送魚給他，他把魚掛起來，府丞再送魚時，他就把所掛的魚拿出來教育他，從而杜絕了饋贈。后用以形容為官清廉，拒受賄賂。

懸魚構建

漢朝的皇帝知道了羊續清廉的事情后號召全國的官吏學習他的廉潔奉公的做法，很多官員都效仿羊續的為人與做法，但是掛真的魚味道實在不好，逐漸演變為木刻的魚。懸魚裝飾在發展的過程中，魚的形象漸漸變得抽象，簡化了，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裝飾形式，有的甚至變成了蝙蝠，以取“?！敝狻＜词沟搅爽F代的社會中，傳統建筑形式的山墻仍然會添加一部分傳統的圖樣以增加建筑情趣。

（三）戲樓對社會文化傳播的重要意義

鄭州城隍廟戲樓

城隍廟中的戲樓，是現今廟會中的主角。為了促進社會的和諧發展，為了提高民眾的消費，當然也為了豐富民眾的文化生活。全國各地開展的廟會活動有諸多好處：首先是有助于推動當地經濟的發展；其次，還可以加強人們的交流，廟會在保留祭祀活動的時候，也會融入一些各地傳統的民間活動，像民族歌舞、地方戲曲，當地非遺傳承的表演等，這樣的活動也是中國市集的一種重要形式；第三，逛廟會這樣的活動其實也是滿足了大家的精神文化需求，現在的廟會上增加了很多有趣的活動，也是越來越現代化，像現代歌舞表演、電動游戲、卡丁車、套圈、槍打氣球等等已經成為了不可或缺的活動，每個地區的廟會情況可能是不一樣的，是各具特色的，只不過，這樣的廟會活動在農村會更多一些，更加具有民間特色。

（四）小算盤大智慧

一般在城隍廟正殿前的牌坊或獻殿前安放一大算盤，上書：人算不如天算。陜西省西安市西大街的都城隍廟、上海城隍廟、南通老城的城隍廟等都有大算盤為特殊構件。

西安都城隍廟

“人算不如天算”是大智慧。告誡那些總想不勞而獲、貪贓枉法的人，最終會栽跟頭。費盡心機的算計，反而讓自己失去了質樸的心，也暴露了你的目光短淺；心靈被物質所裹挾，往往會陷入患得患失的迷茫境界中，難以活出自己的從容和自在。一方面是為了告訴信眾，做人一定要淡泊名利，不能自私自利、斤斤計較。因為人有人算，天有天算，人算始終斗不過天算，過分的計較只會自食其果。另一方面是為了告示天下，天算就是天道，天道自有規律，只有遵循天道而行才有善終，否則必然自取滅亡

那些能吃虧的人，最后都吃不了虧，那些愛占便宜的人，最后都會失了大貴。所以說，不貪，不占，方能在未來得到厚報。

《深圳特區報》曾經刊登一篇文章，說：機構改革的初衷，是精簡機構、裁撤冗余，改善人浮于事、資源浪費的現象，——推進機構改革，黨員干部要當好踐行者和推動者。任何打著個人“小算盤”的退縮搖擺、消極阻撓，都是不適時宜的。從講政治、識大局、顧大體的高度，清醒認知、主動迎接、堅決擁護黨和國家的機構改革，才是正確姿勢。

（五）甲子與人生

《論語》十二章《為政》篇中，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笨鬃拥囊馑际钦f：“我十五歲立志于學習，三十歲能夠自立，四十歲能不被外界事物迷惑，五十歲懂得了天命，六十歲能正確對待各種言論，不覺得不順，七十歲能隨心所欲，而不越出規矩。由此我們看到哪個年齡段都有對應的能力與心智。

傳統城隍廟中有六十甲子與太歲的內容。六十甲子神，古稱歲神，又稱太歲。職能：值年太歲，掌握本歲的人間禍福，他們“率領各神，統正方位，斡運時序，總歲成功”。太歲共有六十位，由斗姆元君統御，按天干地支配列。對比《論語》孔夫子的語句，我們把迷信的內容忽略，再對照一下當今社會，如何在各個年齡應對工作、生活、家庭、職位、收入等等的挑戰，就會心無旁騖，游刃有余。

在一些行業和職位中，年齡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限制因素。例如，空乘人員和軍人對年齡有著相對嚴格的要求，而一些體力勞動職位對于年齡也有一定的限制。此外，一些職位對于年齡的限制也與職業的特性有關。例如，年輕的程序員更適合從事技術開發工作，而年長的人則更適合從事管理和指導工作。

工作能力和年齡是成正比的。工作能力都是積累下來的，沒有人一上手就做的完美，都是從失敗和錯誤中積累起來的經驗，也包括積累別人的經驗，這都是需要時間的。能正確理解甲子與屬相的關系與含義，并用合理的心態去解讀每個年齡階段遇到的問題與困難，就是掌握了主宰自己本歲的時運。

三、在現代建筑中的應用

現代建筑中會應用很多的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符號，例如“懸魚”、“獬豸”、“十二生肖或六十甲子”的內容。

1.懸魚作為中國傳統建筑的典型裝飾符號，雖左右不了建筑的結構，但它們使得山墻和屋檐的過渡變得更自然，純樸而不粗陋，花紋繁雜卻不媚俗，將精致錯落、含蓄內斂的美得以展現。

現代民居

2.獬豸擁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怒目圓睜，能辨是非曲直，能識善惡忠奸，發現奸邪的官員，就用角把他觸倒，然后吃下肚子。能辨曲直，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司法“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象征。

唐代，凡御史臺九品以上的官員都要戴“獬豸冠”，而宋代亦沿襲唐制，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刑部尚書、刑部侍郎、大理卿、大理少卿等執法官均戴“獬豸冠”，佩青荷蓮印綬，象征執法公正、清正廉潔。明清時，御史等執法者不僅要戴“獬豸冠”，還要穿繡有獬豸圖案的補服?？梢娾初糇鳛樗痉ㄕx的象征，在秦漢以后被歷朝歷代接受和認可。即使到了現代，很多法院門口也擺放著一只或兩只獨角獸雕像，以表示對傳統法律文化的繼承和發揚。

華東政法大學獬豸形象

3.十二生肖。古代中國人把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分別組合起來，共配成六十組，用來表示年、月、日的次序，周而復始，循環使用。隨著歷史的發展逐漸融合到相生相克的民間信仰觀念，表現在婚姻、人生、年運等，每一種生肖都有豐富的傳說，并以此形成一種觀念闡釋系統，成為民間文化中的形象哲學，如婚配上的屬相、廟會祈禱、本命年等。

十二生肖是十二地支的形象化代表，即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開心解悶的笑談，貶惡揚善的寓言，都離不開十二生肖文化烘托。像“鼠目寸光”、“龍騰虎躍”、“馬上封侯”等等。

十二生肖噴泉

現在比較著名的是圓明園遺址公園內海晏堂十二生肖噴泉，它是按照我國十二生肖設計的噴泉時鐘，每到一個時辰，屬于該時辰的生肖鐘就會自動噴水。正午十二點時，十二生肖則同時噴水，設計極為精巧。

龍紋琉璃瓦

現代，在倡導民族文化自信的前提下，各處都在建設具有傳統建筑特色的仿古建筑，在仿古建筑中大量的應用了十二生肖圖案的內容。例如：龍紋虎紋的瓦當與滴水、馬上封侯的影壁等。更多人把生肖作為春節的吉祥物，成為娛樂文化活動的象征。

四、結 語

在一個特殊時期中，我們曾將城隍廟、土地廟、關帝廟等承托古代社會精神寄托的場所歸為封建迷信與文化糟粕。隨著現代社會發展的進步，現代文明社會文化建設也越來越開明，很多傳統廟宇建筑中包含的傳統文化中積極的內容逐步被現代所認識與接收。

（本文作者：張勇，中國民族建筑研究會專家、書畫藝術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山東麓澤裝飾工程有限公司總工程師，中建八局第二建設有限公司裝飾公司技術顧問；李雯，中建八局第二建設有限公司裝飾公司副總經理。本文經作者授權，中國民族建筑研究會信息宣傳部整理、編輯，更多精彩內容敬請期待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