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網友摘錄了小說《毛澤東與斯大林》中的一個片段，內容是毛主席的俄文翻譯師哲回憶跟隨毛主席訪蘇期間，斯大林稱呼毛主席為先生而非同志這個細節。何老先生回復并證實了這個說法的真實性，并就此補充了“但當劉少奇在早一些時間率團訪問蘇聯時，斯大林卻稱劉少奇為同志”，一個“卻”字道出了何老先生心中的真實想法，一目了然。

筆者就此查閱了網上以此話題為主題的一些文章，總的說來是指出了三個問題:

1.會談期間斯大林稱毛主席為先生而不是同志，以此斷定斯大林對毛主席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2.蘇聯的官方媒體的報道及國家級的公文包括毛主席參加會談時的座位上都稱呼或者標貼他為先生，以此斷定蘇聯政府對毛主席的態度。

3.劉少奇同志1949年6月訪問蘇聯時斯大林稱他為同志，跟毛主席有區別，接待規格似乎也高于毛主席。

那么，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針對這些問題，我們一個一個來探討。

小說《毛澤東與斯大林》

師哲《在歷史巨人的身邊》

首先，這個描述在小說《毛澤東與斯大林》中確實是存在的，描述得很詳細，在這部小說的描述中，凸顯了斯大林的霸道與暴躁及在訪問期間他自始至終稱呼毛主席為先生，描述的藍本是以師哲的回憶錄為依據。我接下來查閱了師哲的回憶錄《在歷史巨人的身邊》，里面確實提到了這個細節，但并不詳細，極短的一段話:“斯大林和毛主席第一次會談時，稱我們為先生，我說不對，我們都是共產黨員，這個稱呼我們聽了不舒服。斯大林就改稱我們為同志了”。師哲的描述里指出了僅僅是在第一次會談時斯大林稱呼毛主席為先生，被師哲指出后隨即改正過來，而非小說里渲染的“自始至終”，小說極盡渲染之能事，大大的擴大夸張，這是寫小說的主要手法和技法，這是通病。

再，師哲的描述有一個很明顯的問題，就是師哲只是一個工作人員，他的工作只是如實翻譯而非其他，如此重要的場合下沒有經過毛主席的同意他怎么可以擅自對別國的領導人的言辭表示抗議與反對？這不符合常規，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圍和職責，這是黨的紀律所允許的嗎？即便是反對和抗議，也應該是由毛主席提出吧？所以，我對師哲的這個說法表示存疑，況且，這個細節除了師哲的回憶錄，別的資料里是沒有提及的。我不說孤證難立，但起碼是值得懷疑的。

那么，是否就可以否定師哲的回憶是錯誤的或者此事就是不存在的呢？不，這難以服人，我們先來探討第二個問題，一并解決。

新中國的第一份國書

《建國以來周恩來文稿》

.第二個問題，在毛主席訪蘇期間，蘇聯的官方媒體的報道及國家級的公文包括毛主席參加會談時的座位上都稱呼或標貼他為先生，這是不是事實？是事實，這沒問題。

但所有的文章和作者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蘇聯的如此做法究竟是蘇聯單方面的行為還是雙方的行為？還是屬于國際慣例？中方又是如何做的？為什么？

建國之初，國家間的交往及如何稱謂都必須走上國際化和正規化，都要有據可依——外交無小事，隨著身份和環境的變化，新中國對外的交往也必定要適應新的形勢，一切都在探索之中。

上圖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發出的第一份國書，是發給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史維爾尼克的，稱呼是先生閣下。圖二是發給南京市軍事管制委員會外僑事務部黃華的電報，電報告知波蘭政府來電詢問國書中對毛主席的稱謂問題，周總理回復應稱“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政府主席毛澤東先生”。

而中國政府及周恩來總理從1949年10月1日起發給蘇聯及所有友好國家的政府代表團及政府官員的官方公函電報里也都是稱謂先生或者閣下。

如下圖:

《建國以來周恩來文稿》

《建國以來周恩來文稿》

包括發給斯大林的祝壽電報及周恩來總理后來在中蘇友好同盟條約簽字儀式上的演說也都是稱呼先生或者閣下，如下圖:

《建國以來周恩來文稿》

《建國以來周恩來文稿》

所以，關于第二個問題，似乎已經不需要再做額外的探討了，都是在國際慣例及相互尊重的基礎上進行的。至于斯大林是否在與毛主席的會談中稱呼毛主席為先生也就順理成章無可挑剔了，即便是斯大林真的稱呼毛主席為先生也是很正常的行為，而非某些人故意演化出來的其他意圖。毛主席訪蘇對蘇聯來說是事關國際聲譽、國際禮儀及社會主義陣營、兩國兩黨利益的重大事件，全球矚目，在這個接待問題上，蘇聯及斯大林不可能也沒必要在這上面動什么心思或做什么文章。

至于第三個問題，其實很簡單。

首先，在時間上，我們還沒建國，在身份上，劉少奇同志是黨的高級領導人，代表的是黨。兄弟黨之間稱同志是很正常很自然的事情。而毛主席則不然，他既是黨的最高領導人還是國家的最高領導人，他出訪的身份是國家領導人，那就要按照國際間的外交規格和禮儀來接待，這不是一個層次，不能同日而語。

那么，在接待態度及規格上有沒有區別對待呢？當然有了，身份不同、層次不同當然接待態度及規格也必須不同。

比如，劉少奇同志是1949年6月24日到達蘇聯的，斯大林是在6月26日接見劉少奇的。而毛主席則是在到達蘇聯的當天下午和斯大林會見的，而且會見時斯大林率領著蘇聯所有核心人物在會議室門口迎接。據師哲回憶，接待的規格相當的高，如下圖:

師哲《在歷史巨人身邊》

行文如此，心有感慨:好事者一張嘴，正名者跑斷腿。

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