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歷四年(滿清順治七年),農歷庚寅年公元1650年11月24日,滿清平南王尚可喜1與靖南王耿繼茂2指揮的滿清兵,在圍城近十個月后,經過慘烈戰斗,包括筑壘相逼,以樓車攻城,及動用荷蘭炮手,最終打破了明朝統治下的廣州城。
城中人亦嬰城自守;男子上城,婦女饋餉。清兵環圍城外。
明·戴耘野《行在陽秋》
北師兩王攻廣州不遺力,杜永和督守勤;副將張月總陸兵、吳文敏統水師,背城出戰,多捷。
查繼佐《罪惟錄》
因為攻占廣州城時遭到廣州民眾齊心截擊,滿清軍隊傷亡慘重。于是尚可喜下令血洗廣州解恨,從11月24日到12月5日間,滿清兵將開始對城中居民展開大屠殺,后世稱為“庚寅之劫”。據清代官方史載,這場屠城,斬“兵民七十萬余”,又“追剿余眾至海濱,溺死者無算”,不論男女老幼,一律殺死,死亡人數根據收尸的和尚統計為七十萬。
繼茂與可喜攻下廣州,怒其民力守,盡殲其丁壯。
清史稿》卷二百三十四記載
清順治七年(1650),清軍攻廣州,死難70萬人。在東郊烏龍岡,真修和尚雇人收拾尸骸,‘聚而殮之,埋其余燼’,合葬立碑。
《廣州市志--宗教志》
在廣州大屠殺時,很多廣州百姓倉皇跑到六脈渠避難,但當時恰恰下了一場大雨,許多避難的民眾被淹死在渠內,造成了“殺人十八鋪,塡屍六脈渠案”的慘案。
大屠殺事件背景:
尚可喜原為明朝廣鹿島副將。后金(1636年皇太極稱國號為清,之前為后金)天聰八年(1634年)做了漢奸,投降后金,被授總兵官,屬漢軍鑲藍旗,號其兵為天助兵,尋從征明。到了滿清順治六年(1649年),尚可喜被冊封為平南王,此后,受命帶領滿清兵將南征廣東。
荷蘭旅行家約翰·尼霍夫所繪的尚可喜畫像(1665年)
次年二月,清軍攻至廣州城下,開始了長達九個月的圍城攻堅。至十一月,廣州城破。隨即發生了滿清入關后一系列大屠殺中影響深遠的大屠殺事件之一——廣州“庚寅之劫”。
屠殺事件經過:
城破之后,平南王尚可喜不曾放過這些誓死守衛自己的故國家鄉民族大義的平民,正是這些平民的血性,讓這身居高位的漢奸惱羞成怒,加上那個有兵有將才有話語權的年代,他的手下死傷慘重,于是尚可喜毅然下令屠城。
據記載,當時的廣州城內一片狼藉,清兵進入廣州城后搶奪一切可以搶到手里的東西,遇到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見人就殺。城內的人死傷無數,僥幸逃出城外的人也沒有得到生路,官兵一路追堵,將他們活活逼死在海濱之邊。有一定資金的人,利用這筆資金紛紛謀求生路,但更多的人還是被迫的永遠的沉睡在這場災難之中,這場屠殺一直延續十二天,事后,廣州城內幾乎沒有活口。
屠殺事件的評價記載:
關于廣州大屠殺的信息,當時的國人幸存者、后世的良心文人和那個時期的外國文獻中,均有記載。
城前后左右四十里,盡行屠戮,死者六十余萬人。相傳城中人士竄伏六脈渠約六七千人,適天雨,瀆溺幾盡,其所存僅二人,雙門底劉中山其一也。止有七人躲入大南門甕城關帝廟神像腹中,得免誅戮。
清·方恒泰《橡坪詩話》
其據城逆命者,并誅之。
《順治實錄》
諭南朝官紳軍民人等知道:……如有抗拒不遵,大兵一到,玉石俱焚,盡行屠戮!……
清軍布告
殺七十萬人。
《廣東通志》
明末清初的戰爭,使廣州遭尚可喜、耿繼茂兩藩屠城,當時廣州死者70多萬人。
林文陔《淺析建國前佛山商業的興衰》
清初人鈕琇《觚賸》記載,在城外成堆焚化的死難者殘骸堆積得如同山丘,最后形成了令后人無比悲痛的大墓——“共冢”:
再破廣州,屠戮甚慘,居民幾無噍類。浮屠真修曾受紫衣之賜,號紫衣僧者,募役購薪聚胔于東門外焚之,累骸燼成阜,行人于二三里外望如積雪。因筑大坎瘞焉,表曰共冢。
《觚賸》
親眼目睹了這次屠殺的王鳴雷,描繪廣州被殺的平民首級堆積的像山丘和寶塔一樣高:
甲申更姓,七年討殛。何辜生民,再遭六極。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北風牛溲,堆積髑髏?;蛉鐚毸?,或如山邱。五行共盡,無智無愚,無貴無賤,同為一區。
王鳴雷《祭共冢文》
而《番禺縣志》記述“庚寅之劫”,提到被殺的番禺典吏丁有儀夫婦的幼兒:
越日,所棄兒匍匐尸旁,猶吮其(母親之)乳,過者無不淚下。
……攻圍十閱月不能破?!岸?,偏將范承恩謀內應,決臺之水,……十一月二日,城破,屠之。
凌雪《南天痕》
除了《清史稿》及廣東地方文獻外,17世紀的來華的意大利籍耶穌會傳教士衛匡國及荷蘭人約翰·紐霍夫(Johan Nieuhof或Joan Nieuhof)也記述了這次大屠殺。
美國漢學家魏斐德在其著作《洪業——清朝開國史》提及當時:
……尸體在東門外焚燒了好幾天?!@個焚尸的火堆,在許多復明分子的心目中,標志著明朝重建希望的真正破滅……直至19世紀,仍可看見一座積結成塊的骨灰堆。
意大利傳教士衛匡國(1614—1666)的《韃靼戰紀》記載
大屠殺從11月24日一直進行到12月5日。他們不論男女老幼,一律殘酷地殺死,他們不說別的,只說:殺!殺死這些反叛者。但韃靼人饒恕了一些炮手以保留技術為自己服務,又饒恕了一些強壯的男人,為他們運送從城里搶到的東西。最后,在12月6日發出布告,禁止燒殺搶掠。除去攻城期間死掉的人以外,他們已經屠殺了十萬人。
韃靼戰紀
當時荷蘭聯合省東印度公司使臣約翰·紐霍夫(John Nieuhoff)在《在出使中國韃靼大汗皇帝朝廷》一書中記述:
韃靼全軍入城之后,全城頓時是一片凄慘景象,每個士兵開始破壞,搶走—切可以到手的東西;婦女、兒童和老人哭聲震天;從11月26日到12月15日,各處街道所聽到的,全是滿洲滯納拷打、殺戮無辜平民的聲音;全城到處是哀號、屠殺、劫掠!凡有足夠財力者,都不惜代價以贖命,然后逃脫這些慘無人道的滿洲滯納之手。
在出使中國韃靼大汗皇帝朝廷
滿清兵將在大屠殺后,往往故意留一些僧侶不殺,而是讓這些幸存者來清理屠場,早在揚州十日時就有提及(揚州十日慘劇,見文章《揚州520噩夢!80萬軍民被滿清10天殺絕》)
諭各寺院僧人,焚化積尸。
《揚州十日記》
城中無主,積尸成丘,惟三四僧人,于被焚處,拆取屋木,聚尸焚之。
《嘉定乙酉紀事》
所以隨著滿清屠刀的不斷揮舞,很多地方的佛廟卻在人煙愈發稀少時香火鼎盛了,在廣州也是如此。
正是因為攻陷廣州后大規模的屠殺,據說讓這場災難的制造者尚可喜從此陷入了無窮無盡的噩夢之中。終日不得安寧的他,經常流連于各種各樣的寺廟道觀,企圖能獲得心靈的平靜。在海幢寺,他遇到了當時的住持天然和尚,在天然和尚的點撥下,尚可喜似有頓悟,想為自己所做之事做些彌補。于是,他聽從了天然和尚的勸導,牽頭擴建海幢寺,以超度在廣州屠城中屈死的亡魂。(簡直無恥至極)
海幢寺(1838年)
天然和尚趁尚可喜的支持,廣結善緣,發動更多人募捐,官府內外掀起募捐熱潮,尚可喜的妻子,王妃舒氏捐建大雄寶殿,尚可喜本人捐資建天王殿,總兵許爾顯捐資建韋馱殿、伽藍殿,廣東巡撫劉秉權捐資建山門……本來普通而狹小的海幢寺以驚人的速度壯大著:集香廚、大悲閣、藥師佛母堂、幢隱廬、惜陰軒、就樹軒、靜觀樓、聞清鐘閣、地藏閣、悟閑堂、畫禪堂、諸天閣、塔殿、云水堂、客堂、庫房、經坊、普同塔等建筑一一興建,最開始的佛堂、準提堂也被改為客堂,環以回廊,以增壯觀。本來樸素之極的海幢寺,開始盡用綠色琉璃磚瓦蓋頂,在當時這是最為華麗名貴的建筑材料,顯赫的王府也不見得使用,海幢寺可謂極盡排場。
尚可喜的結局:
攻下廣州城后,尚可喜與耿繼茂二王同在廣州建立王府,放縱部屬為害當地人民。1660年耿繼茂移鎮福建,尚可喜專鎮廣東。
尚可喜
康熙十二年(1673年),尚可喜因與其長子尚之信不和,上書朝廷請求歸老遼東,以次子尚之孝襲爵留守廣東。不久尚之孝因兄弟之爭主動辭退,康熙帝順勢宣布裁撤尚藩,間接引發三藩之亂。吳三桂致書尚可喜,勸其反清。尚可喜將吳三桂的勸反書呈報給朝廷,以表忠心。
康熙十四年(1675年)正月,尚可喜進爵平南親王,以次子尚之孝襲爵,并授平南大將軍??滴跏迥甓拢?676年),尚之信發兵圍困其府邸,奪取廣東最高指揮權,響應吳三桂叛亂。
康熙十五年十月二十九日,平南親王尚可喜在廣州薨逝,享年73歲??滴趸实劢o謚曰“敬”。
乾隆年間,尚可喜被自己效忠的滿清帝王列入《貳臣傳》。令人唏噓的是1625年(明天啟五年),尚可喜的父親尚學禮偷襲后金首都未成,戰歿于陣;1633年(明崇禎六年)尚可喜長兄長兄尚可進在和后金的戰斗中戰歿于陣;父兄尸骨未寒,轉頭尚可喜就于1634年渡海背棄明朝投降后金。
著名史學家顧城先生說:
尚可喜、耿繼茂以漢族同胞的鮮血在清朝功勞簿上記下了“名垂青史”的一筆。
2004年,所謂清史專家學者在遼寧省海城市召開了一場名為“紀念清朝平南親王尚可喜誕辰400周年”的學術研討會暨公祭大會,推翻了滿清酋首乾隆的定論,聲稱“尚可喜作為開國元勛,順應歷史的潮流,維護了祖國統一和民族團結,反對分裂,毫無疑問是中華民族的民族英雄?!?/p>
2006年,又舉辦了“紀念尚可喜逝世330周年”的祭祀大典:
文中注釋:
①尚可喜(1604年8月25日—1676年12月4日),字元吉,號震陽,初為明朝東江軍將領,后投降后金(清),為清初五位漢王之一。
②耿繼茂(?—1671年),為清朝初年明降將耿仲明之子,耿精忠之父。清初三藩之一。
編輯|臥闌聽魚
文獻資料|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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