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知道紀曉嵐鐵齒銅牙跟和珅和大人斗得不亦樂乎,最近才曉得,他有本書,專門評論蘇軾的詩,有贊有彈。當中有些揶揄對蘇粉而言,好沒道理,有些則真是沒得洗,不得不贊同他的眼光既獨道又毒辣。
今日所讀的《寄呂穆仲寺丞》便是如此:
孤山寺下水侵門,每到先看醉墨痕。
楚相未亡談笑是,中郎不見典刑存。
君先去踏塵埃陌,我亦來尋桑棗村。
回首西湖真一夢,灰心霜鬢更休論。
詩中首聯寫他們曾在杭州度過的詩酒唱和之優游歲月,頷聯寫的則是兩人相繼被調動,你去了車水馬龍壓起滿路沙塵的京城,而我則到了有很多桑樹棗樹的密州。京城雖繁華卻居大不易,密州雖粗獷卻無美酒美人,三地相比,自然就轉到了對杭州的牽記。
紀昀對此詩的意見則在第三聯,他說:
楚相二句俱是歿后典故,用來欠親切。
那么,蘇軾用了哪兩個人的故事呢?
楚相是孫叔敖。史載,孫叔敖知道兒子難成大器,自己死后不免貧困,彌留之際,告誡小孫,將來我死了,你若遇見優孟,就說你是我的兒子。果然,小孫很快貧困,一次在賣柴的路上,遇到了這個叫孟的戲子。老孟得知小孫窘境之后,便穿上老孫曾穿過的衣服,跟小孫學他爹的語氣神情,一年之后,已很像了,便去見楚莊王。楚王嚇得一滾,以為老孫復生,無盡相思滾滾來,便要請他為相。優孟說,待我回家跟老婆商量一下。三天后,他果然又來了,卻說,我老婆講了,你的相國做不得,老孫盡忠為國,將楚國治理得井井有條,可你看他的兒子,連個立錐之地都沒有呢。
楚王恍然大悟,知道他是有諷諫,于是封給小孫四百戶,作為祭祀其父的食邑。
中郎用的則是,左中郎將蔡邕死后,孔融常在酒后叫一個長得像老蔡的士兵聊天,以解思念之愁的故事。
蘇軾用這兩個典故,當然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在詩中自有注解:
杭有伶人,善學呂,舉措酷似,別后,常令作之以為笑。
原來如此。
優孟似老孫,士兵似老蔡,杭伶似老呂……
雖然我們知道,典故者,都是已死的人身上發生過的事,但像這種,直接用古人死后發生的事來類比大活人,蘇軾確實欠考慮啊。
只是不知道,呂穆仲看到這詩,會不會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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