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抑郁癥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了。
這二十多年里我一直渴望死亡。盡管很可笑,但我從小時候起就曾多次寫好遺書,站在高處猶豫自己要不要跳下去。我總是思考,死亡會帶來真正的解脫嗎?
我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試圖自殘,又有多少次準備離去,卻又放棄了。或許是因為沒有鼓足勇氣,或許是對親人的負罪感,又或許是求生的本能。
這么多年,我總是活得小心翼翼,又太過緊繃。多年的被忽略、常年的病痛、校園霸凌、坎坷的愛情、遭受背叛的友情,曾經的陰影等等。已經說不清楚哪一項才是壓倒我的稻草,或許都是吧。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為什么總是我呢?是我做錯了什么嗎?我試圖找理由開脫,試圖美化被傷害的事實,想要粉飾過后的太平。
我開始瘋狂看小說,假裝自己是主角,假裝親身經歷了主角的點滴,假裝自己像主角一樣自信且強大。我也總是幻想有一個人陪著我,安慰我,鼓勵我,會抱抱我。我總是傻乎乎的笑,努力地笑,大聲地笑,假裝自己毫無陰影。我讓自己忙起來,讓自己不會想到那些痛苦的時刻,好像不想起就是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總是全身心的付出,渴望從別人那里得到一點點愛意,哪怕只是一個擁抱,那都能讓我得到一絲溫暖。我想要證明我的存在是有價值的,我想要找到留在這個人間的理由。活得沒有自我,活得沒有尊嚴的結果就是,我總是被辜負、被拋棄。
我逐漸變得自卑又敏感,悲傷、痛苦、絕望成為自己人生的主色調。
我的存在是錯誤嗎?我越來越討厭自己了。我開始變得冷漠,靈魂仿佛脫離軀殼,冷眼看著自己在人世徘徊,看著自己痛苦,埋怨自己自尋煩惱,指責自己被傷害那么多次還是爬起來微笑。為什么自己要溫柔善良?為什么在淤泥里面掙扎卻還要保持干凈?為什么不扭曲呢?為什么不變得陰暗呢?
可是怎么辦呢?我在人世間半死不活地活著,雖然感受不到活著的意義,卻還是想做一個美好的人。我不想變得面目可憎,更不想傷害別人。
在長期的壓抑中,我的身體也頻繁疲倦、頭暈、失眠、乏力,總是不自覺地痛哭,猛烈擊打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需要被精心呵護,但我突然不想做了,我開始享受疼痛的感覺,享受生命流逝的美好。
那時的我,沒有太多的選擇。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停在原地,像繃緊的弦一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崩斷,或許今天,或許明天。要么找到真正的自我,找到活下去的意義。
我開始去看心理醫生,去接受心理干預。去旅行,看電影,去社交,去吃喜歡的食物,去買好看的衣服。去做一切能讓自己開心的事情。我也曾試著對家人朋友說我的情況,但最終別人只是覺得我矯情,甚至當成個笑話。
情況并沒有變好,甚至更糟糕了。我對心理醫生無法敞開心扉,無法真正接受心理干預。那些似乎能讓我開心起來的事情更像是一場臨終關懷。我依然不快樂,甚至更想離開了。
或許是冥冥之中,上蒼自有安排吧。在最想死去的時候,我進入了一家書店,看到一句話——真希望你也喜歡自己。那一瞬間,靈魂好像受到召喚,我開始瘋狂的閱讀。沒有目標,不求未來,只是想看一下別人的世界。
那時的我在想,如果我馬上就是離去,那請讓我讀完這些書吧。
柳暗花明又一村,無心插柳柳成蔭。閱讀讓我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在心理學書籍中,我開始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思考自己的問題,開始尋找真正的自我,開始思考真正的人生。
我剖析自己,靈魂仿佛回到了軀殼,我開始感知到熱愛的感覺。我模糊中找到自己熱愛事情。我想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或許這次嘗試的結果并不會救贖我,只會讓我更糟糕。
但是,那又怎樣,在痛苦令一切黯然失色的時候,在絕望令一切痛苦寂靜無聲的時候,我只是想要鮮活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想跟同樣在抑郁癥中掙扎的人說,你并不孤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同類。我們都不要放棄,我都要掙扎出一條活下去的路。像被壓在巨石底下的小草一樣,掙扎著,掙扎著,或許就看到陽光了。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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