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周刊】

那心驛動

(長篇小說《鳶尾花》節選）

辛禾

周六，田娜娜與“籃球先生”又去省城上課去了。

這一天，她起的特早，路上帶了幾張自己烙的蔥油餅，還是她第一次烙的，有模有樣，花了不少功夫，為了討好讓“籃球先生”喜歡。

初秋第一場秋雨，仍如夏天的火爆脾氣，電閃雷鳴，傾瀉而下。下課時兩人都沒帶雨傘，匆匆躲在C中學門口，嘰嘰咕咕等著雨住。

與＂籃球先生"第一次相遇就被雨給堵住了，這人不留天留，也沒地方去了，兩人只好悻悻然躲到C中學一樓小吃部避雨。

一家不大的小吃部，幾張座椅也坐得滿滿的。小吃部容納不下幾個人，有人還在等候。她倆先找了空位坐下，要了一碟蔥油餅，兩碗餛飩，開始吃了起來。

師傅烙的餅看了很有食欲，“籃球先生”邊吃邊夸師傅烙的餅好，又香又脆又好吃，下次還想再來。

聽著他的話田娜娜就記住了。人要喜歡，就會努力適應他。

世上的男女情愫大致如此，都會那么奇妙。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田娜娜第一眼與“籃球先生”相遇，有一種莫名其妙按捺不住的好感與沖動，這種沖動源于內心的好感，是掩飾不住的。女人比較深沉一般難以捉摸，但對愛情往往都落實在行動上。下班后，田娜娜騎著那輛永久牌自行車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一個特制鋁制飯盒，把清早烙好的蔥油餅小心翼翼地裝好，還用一塊花手帕別出心裁地包好蓋好，像一件盛著的禮物放到花格背包里面。

漂亮的女人都工于心計，田娜娜也是如此。她做蔥油餅完全像把對他的好表達出去，傳達給“籃球先生”，引起他的注目。田娜娜為了心儀的男人可謂豁出去了。愛這東西，總是有一種牽引，一方付出勝過自己本身。

田娜娜想著與“籃球先生”一道上午去往省城，增加點生活的樂趣。小時候，田娜娜特愛吃蔥油餅，那幾年母親用菜籽油烙的蔥油餅，烙得又薄又脆，灑點蔥花，香味可口，即便一日三餐也不厭煩。

上中學時，母親一早烙上幾張蔥油餅讓她路上帶著，充當中午的午餐。一次可能吃多了，拉了肚子還鬧出不少笑話，上課時頻頻舉手要上廁所。

一早，田阿姨起早忙活著烙油餅。從廚房內飄來油煙氣味，飄到院子鉆進田叔叔的鼻孔里。難怪家里廚房的油壺這段比以往去的快多了。他責問老伴早上還動油煙干啥。

田阿姨埋怨道，給娃烙個餅你也要管，立馬不高興。田叔叔瞪起眼睛，家里生活這么困難，做飯用油要省著點。那時每月僅供應一斤菜籽油，顯然不夠家用。

后來，田阿姨真的不再弄蔥油餅了，這是兒時的事情。

田娜娜也沒怪乎父母，她心靈手巧，僅看了幾回就學會做了。

每次田娜娜去省城都會烙上幾張蔥油餅路上帶著，與＂籃球先生＂兩人車上享用。“籃球先生”夸贊她的手藝真的不錯，一點不輸給C中學樓下的師傅。

田娜娜聽到他的夸贊，有了成就感，也心滿意足。

有一回夜班，南方大夫忘了晚上刷牙用的牙膏牙具。他半道返回宿舍時卻見宿舍的門半掩著，可能屋內有人，他沒伸張。

今晚所有的室友都說去看電影了，A縣剛上演一部《春桃》電影，都說好看，看著春桃與兩個男人怎么過的，還能有誰呆在宿舍里。他正納悶，不會有人粗心忘掉鎖門吧。

接近門口時，南方大夫聽見里面有人說話，還有女人的聲音，怎么也想不出來。

昏暗的燈光下，南方大夫乜見著田娜娜待在他們寢室內，穿著那件淺黃色的裙子來回晃動。這么晚她來男生宿舍干嗎？與男生幽會？說著悄悄話也不開燈，也不關門，讓他深為震驚。

平時晚間田娜娜很少來平房宿舍，她單獨與男生待在一起還是頭一回。宿舍內黑魆魆的，朦朦朧朧的，迷迷離離的，兩人躲在房間說著男女的私房話。

南方躡手躡腳地神不知鬼不覺地遛了進來。“里面黑燈瞎火的，怎么不開燈呀？”南方大夫暗忖著。

屋內的男生不是別人，正是帥氣的“籃球先生”匡衡。不說今晚他也去看電影去了？吃晚飯時他親口說的，怎么他一人溜了回來。這小子真有詭計，睜眼說鬼話，他使用了障眼法，避人耳目，原來與田娜娜偷偷地約會。

田娜娜與“籃球先生”偷偷說著男女悄悄話，一陣咯咯的笑聲飄到門外，偏偏給南方大夫撞見。

“籃球先生”身著白背心，閃爍一身健子肉，影影綽綽，，淋漓盡致，勾勒出男人雄渾的輪廓。“籃球先生”后背鑲嵌著紅邊白色背心，隱約可見阿拉伯“3”的數字，晃動著朦朧的腱子肉的美感，讓人遐想聯翩。

“籃球先生”一手捧著書，一手倚在椅背上故作姿態，坐在朝北的靠背椅上。此時他能看進去書嗎？恐怕看書也心不在焉，與其說他在看書，倒不如說書在看人。昏暗的燈光下，窗戶紙上映著朦朧的兩人魅影。一盞幾瓦節能燈瞇秋瞇秋的光亮，光線暗淡照出他那毛茸茸的長腿，雪白的腿肚仿佛長出多巴胺的翅膀，那垂吊在靠背椅上弓形的扭態，恰似一副猥瑣屌絲的模樣讓人臆想。一旁立著的田娜娜笑得像一朵盛開的鮮花，嬌艷欲滴，一會笑得前仰后合，雙手交叉背在那身淺黃色長裙后面，一雙媚眼直盯著他那鮮活活的表情，不時地晃動著“S”型曲線，打量著他那柔軟的世界，抑或是一種視探，更多是一種桃逗。兩人的身體幾乎粘到一起若隱若離。

田娜娜一雙纖手自然地搭在他的右肩上，胸口起伏曖昧，幾乎貼近他的后背，盈盈地淺笑著，話語柔和。可能“籃球先生”說了一句太過分的話，她嗔怪地用食指頂著他的臉龐說道“你你……”

“籃球先生”側過臉想要吻她，占她的便宜……

“吱呀”一聲門開了，有人進來。“噓噓……”田娜娜閃電般地抽回手往后退了幾步，提醒外面有人進來。“籃球先生”猛起立起身，慌慌張張，斜著眼，努著嘴相互望著，像干了壞事似的雙手不知擱往哪里。“籃球先生”讓田娜娜趕緊打住。

見有人推門，兩人都不吭聲，不約而同地轉向門外。

見是南方大夫，兩人這才放松許多。 “籃球先生”笑了笑，招呼南方大夫怎么你回來啦，臉色顯得極不自然，仿佛心里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面部扭曲肌肉僵硬，連忙向南方解釋道:“南方，他們都去看電影了，我沒去，留下一人呆在宿舍里。”其實，“籃球先生”不用解釋，也沒必要解釋。他倆也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情。

“籃球先生” 生怕南方產生誤會。此地無銀三百兩。這“籃球先生”仍小心謹慎地欲蓋彌彰，越描越黑，越解釋越易引起別人的狐疑。

“噢，你們忙完啦，怎么忘了開燈呀？” 南方大夫酸溜溜的說著雙關語，隨口誚了一句。

其實都是成年人，明白人，用不著過多解釋。“這不，田娜娜剛過來，恐怕忘了開燈。”

“籃球先生”又跟著解釋一遍，臉色變青，更顯難看。

八十年代，男女這事不像現在這么開放，如果一對孤男寡女待在陋室里，黑燈瞎火的，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甚至鬧出緋聞，說不清道不明。一般女孩即便偷偷地喜歡某某男人，也不像田娜娜這么膽大，可能會避嫌一些。

田娜娜卻別出心裁，與眾不同，偏偏與人不一樣。南方大夫半開玩笑地說:“噢，你們繼續吧，權當我什么都沒看見。”

“南方，南方，你說什么呀，亂七八槽的。”南方大夫這么一說，可把田娜娜惹毛了，不樂意了。

南方大夫怕惹出是非，知道田娜娜的厲害，趕緊把頭縮了回去，溜之大吉。其實，田娜娜僅是過來看看自己的同事，詢問明天幾點一起去省城學習，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沒有什么不妥。也許，她對“籃球先生”僅是有些好感，僅此而己。

這田娜娜前腳剛進去，還沒與“籃球先生”說上幾句，后腳南方大夫就跟了進來。人在江湖什么人都有，這么巧被他給撞上了。

南方大夫看到黑不隆咚的黑屋里，一對男女待在一起，讓人產生無限遐想，有理也說不清了。可南方大夫卻想歪了。這倒給田娜娜提個醒，往后她再來平房真要注意這些細節。對于一位未婚的漂亮女性，容易被人貼上標簽。尤其遇上金胖子、陳猴子這些痞痞的男人，真要給自己留個心眼，他們可不是什么善茬，都不是省油的燈。原以為南方大夫為人忠厚老實，現在發覺她以往的這些判斷都是錯的。

每次田娜娜遇見南方大夫靦腆得臉紅，特別懂事，以為他見人害羞，現在發覺他完全是裝的。他的心眼很鬼，更要小心一點。

田娜娜覺得平房這幫人特別低級趣味，相比而言“籃球先生”愛讀書，特別自律，比他們純潔許多。一般愛讀書的人品質往往比較高尚。難怪這幫家伙一直單著，找不到對象，原來是有原因的，以后遇見這幾個人可真要多個心眼。田娜娜嘀咕著。

不久前，田叔叔看望女兒田娜娜，與南方大夫相逢。這剛認識還沒幾天。

那年南方父親曾去三河鎮探望做廠長的田叔叔，聽說他有兩個女兒。但他做夢也想不到田叔叔竟是田娜娜的爸爸。兩家人還一起吃過飯。這過去的時間不長，田娜娜覺得“南方這個弟弟特別懂事，以后在科里相互照應”。可南方現在變了，徹底顛覆她的三觀，改變了她的看法。“南方啊南方，平時都是姐姐罩著，你才來醫院幾天呀，也學著油腔滑調的腔調”。并不是她與南方計較，真沒看出來，人心會隨時間變化的，恐怕這就是人性。

一段時間，田娜娜特愛穿著那件淺黃色的連衣裙，她穿那套裙子特別好看，襯托她的腰身絕細。田娜娜身材姣好，經常看她穿著那身淺黃色裙子在醫院內來回轉悠。醫院內飄著淺黃色的裙子也成了最靚麗的風景線。

“風中飄來淡黃色的裙子，宛如夢在風中飄揚，兩片翩翩起舞的裙裾，像蝴蝶亮起的翅膀……”

胖子帶有詩一般的語言，在各種場合拼命地夸贊田娜娜。胖子夸人不是白夸的，往往夾雜著自己的私活。他很現實，他夸人是有目的的。

后來，胖子發現田娜娜與“籃球先生”搞到一起，而且越走越近，醋意大發，氣得把詩稿撕得粉碎，差點還與“籃球先生”發生肢體沖突。

最近，田娜娜跑來男生宿舍比以往似乎勤了許多，每天她來，胖子都會掏出筆記本記著田娜娜來的頻次，還不時地跟著調侃道“田娜娜可能耐不住寂寞，想哥哥了罷”，挖苦的酸味甚濃。

人就是這樣，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幾位男生每天看著田娜娜與“籃球先生”打得火熱，看的不順眼，像楊梅子加醋，酸氣十足。有人故意冷落她，不待見她，越來越厭惡她，甚至不與她打招呼，嫉妒心理不言而喻。

見田娜娜老遠過來，紛紛躲著她，不給她好臉色看。

一次，田娜娜穿著那身淺黃色黃裙子又來啦。瘦子告訴胖子：“淺黃色的裙子又飄過來啦。”“管我屁事，吹來一股快餿了的味道吧。”金胖子埋汰田娜娜不打稿子。她那套黃裙子一月沒見她洗過。挖苦的意味特濃，與早前掛在嘴邊的贊美詩天壤之別。

田娜娜嗲聲嗲氣穿著黃裙子飄過來， 比一陣風吹的還快。“請問匡衡在嗎？匡衡在嗎？”知道她又來了，平房的男人躲在屋內偷樂。胖子暗暗罵道：“誰是匡衡”。叮囑任何人不許回應。

有人猜想，她找“籃球先生”比天氣預報還準。這回田娜娜又來找“籃球先生”，他們要找她的茬，煞煞她的威風。

有一位調皮的陳姓室友，大伙喊他陳猴子，干瘦得跟“濟公”一樣，后來他總結陳詞，大家覺得蠻到位的。

這陳猴子吃過女人的虧，拿捏女人真有兩下。“下午五點整，田娜娜肯定會這點找籃球先生，誰敢與我打賭，賭一包煙，大家信不信”。可沒誰接話。

后來果然應驗，好像田娜娜被他用繩子牽著似的，五點整準時被瘦子牽著出來。她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出來，真沒人敢跟他打起賭。

“匡衡在嗎？”沒見回應。

“匡衡在嗎？”仍未見回應。

田娜娜又來了，一掐表準時下午五點，又被陳猴子言中了。大家待在屋內哈哈大笑，笑得肚子痛，這猴子神了。沒有一人出來與田娜娜搭腔，好像一伙商量好的。

天很熱，田娜娜待在外面遮著前額，不停地喊著“匡衡在嗎？匡衡在嗎？”滿院子震天響，仿佛沒人不知道她來似的。

胖子氣憤地把吐沫吐在地上，說著難聽話，用腳后跟一捻，埋汰她。

一次，田娜娜中午戴著寬邊白色禮帽，急吼吼的跑了過來，敲著門喊著“匡衡在嗎？匡衡在嗎？”這天熱，大家都正在午睡。她沒按陳猴子預料的那樣五點過來，完全出于意料之外。那次陳猴子沒能忍住，咚咚地趿著拖鞋跑了出來，幸虧胖子那天不在，否則又要挨罵。瘦子半掩著門縫露出又小又尖的腦袋，故意喊道:“田娜娜，匡衡不在呀。”一陣酸溜溜的味道引起哄堂大笑。

大家躲在屋內咧著嘴看他與田娜娜貧嘴，像相聲中的“棒哏”與“逗哏”。調皮的陳瘦子住在隔壁，本不管他的事，純粹多管閑事。田娜娜氣惱惱地罵了一句：“真的討厭，別惹我！”她真的生了氣。陳猴子嚇得又跑過去哄她。“匡衡在的。”其實匡衡根本不在。正說著，匡衡突然穿著紅背心從外面回來，周圍一片安靜。

“籃球先生”問道：“田娜娜進屋，是找我嗎？”

“是的，匡衡。”

“你有什么事嗎？”

其實，田娜娜真沒什么事，可能心里想他言不由衷，只是問問他明天什么時候出發，一起走唄。

“匡哥哥明天可沒空呀？我陪你去，你看行不？”調皮的陳猴子一旁繼續油腔滑調。

“籃球先生”讓他閉嘴，快滾回自己屋去。

他卻嘴硬，屁屁叨叨繼續說笑。“籃球先生”跑了過去，擰住他的耳朵不放。這下老實了，人被懸在半空。

那家伙一頓狂叫，立在一旁的室友們大笑。單身漢少有這么開心。

這時胖子也回來了，他一聲不吭，原以為他替瘦子打抱不平，去懟“籃球先生”兩句。

可是大家都錯了，他的那雙貓眼瞪得讓人看了害怕，半天冒了一句“擰死這鬼孫子”。

話音剛落，大伙憋著都想笑噴。胖子真的很愛田娜娜，一直護著她，忠于她。盡管最近他在賭氣，故意埋汰她。但大家理解他的痛苦。

那天晚上，胖子很晚才從外面喝完酒回來。胖子迷迷糊糊暈暈乎乎走近醫院，見醫院的路燈早已暗淡無光。

當胖子走進住院部時，邁開的腿腳剛走到向右轉角處，仿佛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么晚早已沒人了，隱隱約約仿佛從冬青樹后面的涼亭內傳來有人的聲音，聲音特別怪異引起胖子的警覺。這里白天有很多康復的患者拉呱聊天，有的在這里康復鍛練。這大晚上，涼亭內黑洞洞的，怎么會傳來女人的低吟聲，一會一陣咯咯的笑笑聲，這笑聲聽起來十分磣人，像是有人偷情，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他趕緊止住步，不敢再往前再走兩步。

這時，天色已晚，病房的患者早已熟睡，怎么還有人鬧出這么大動靜？胖子剛喝完酒，酒精正在起作用，怕自己出現幻聽，有些他的小眼睛也會看走眼，這個酒后視力模糊不清真有可能。想著這個時候還能有誰？昏暗的路燈下或明或暗，胖子借著微光，好像看見女人的魅影在來回晃動，扭扭咧咧，拉拉扯扯，女子矯情地不由得“哎呀”一聲，嚇得胖子摒住呼吸，不敢作聲。

好像是田娜娜的聲音，定眼一看，果真是她，讓胖子大跌眼鏡，怎么會是她呢？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不成。

只見田娜娜一雙纖手像吊籃一樣勾住“籃球先生”的脖子，兩人撒嬌正歡，說著男女私密的悄悄話。“籃球先生”讓她輕點，不要如此放肆，避開嫌疑，以免隔壁有耳，兩人可能都動了情。女人矯情地說；“這么晚，還能有誰呀? 沒事的。”“這叫偷情啊懂嗎？”“什么呀，不要說這么難聽，誰偷誰呀？”“噓，好像有人。”“不會的！”女的答的很肯定，顯然更加大膽，仿佛兩人又在熱烈地接吻。

胖子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邁著沉重的步伐，故意繞道走開。他不露聲色地偷偷地走了很遠，還回過頭用小眼睛聚光瞄了一眼，裝著什么也沒看見。其實胖子比兔子還要鬼精。

胖子喜歡田娜娜有很長日子了，他喜歡得不得了，但他知道自已沒戲，空歡喜一場。

剛才他從涼亭周圍經過時，忽然瞥見這么一幕，驚天動地，讓胖子幾乎暈倒，他驚訝得差點發出聲來。

他看到田娜娜與別人廝混到一起，心里更加難受。胖子在醫院可是一位狠角，醫院上下他誰都不怕，偏偏就怕室友“籃球先生”。

胖子知道自己先天不足，不是“籃球先生”對手，更何況他曾吃過他的虧。

其實，田娜娜對胖子一點沒有興趣。他也知趣。有時寢室的同事也會拿“籃球先生”開玩笑，但他也從不見怪。“匡衡呀，你外面是否有人啦，不怕院長家小梅妹妹過來打斷你的小腿。”這話中有話，肯定不是胖子說的。

“籃球先生”一旁哧哧地笑著，也從不接這無聊的話茬。

“籃球先生”平時穿著不太講究，天天一身白襯衫、藍毛衣和黃色褲子，從沒見他洗過。有時頭發留的老長，亂蓬蓬的，像藝術家似的。田娜娜覺得他該去理發店整理一理，還偷偷地替他織了一條白圍巾。說起這條白圍巾，田娜娜可花了不少心思，沒晝沒夜地織了整整一周才算織好。

那天她倆去省城的大巴車上，田娜娜執意讓把織好的白圍巾套在“籃球先生”的脖子上。他害羞怎么也不肯，推搡了幾下，全車人都在看著，有人投來羨慕的眼神，以為她倆是戀人。一到縣城，“籃球先生”把這條白的新圍巾悄悄雪藏箱底，還加了鎖，與田娜娜保持距離。

“籃球先生”回來，生怕被院長的女兒小梅看見。那時小梅正在熱追著他呢。一天傍晚，下了晚雨，田娜娜與“籃球先生”忘了帶雨傘，他們在車站躲雨，雨下了足足半個鐘頭。一會，雨停了，他們匆匆上了公交車，“籃球先生”沒帶零錢，尷尬地掏來掏去。田娜娜問他別掏啦，忙從兜里拿出一張大團結給他，讓他幫去買票。結果售票員驗出是一張假鈔，更尷尬了。

田娜娜見了羞愧難當，在“籃球先生”面前丟了面子，上前急著與售票員爭辯，這越辯越糟，一起被扭送到市公交公司總站進行批評教育。這事可丟大了，兩人還罰了款。那天她倆郁悶極了，一路上灰頭土臉，連課也沒上成，班師折回縣城。

每次與“籃球先生”去省城參加英語培訓，田娜娜不是激動就是亢奮，顯然一反常態。這種異常表現隨著荷爾蒙一起飚升，有時讓人不可理喻。每天多巴胺左右著她的情緒。可是“籃球先生”顯得異常平靜，沒有她的亢奮勁頭。

但田娜娜一見到“籃球先生”，馬上變得安靜許多，心里也踏實許多。自然界的生物就是這樣，一物降一物，漸漸地，讓她也養成一種習慣。有“籃球先生”的那段日子，她的內心也十分愉悅，心情也充實許多。

冬季來臨，“籃球先生”的弟弟從鄉下送來一床新彈的棉被，這床十三斤重的被子還是是他母親積攢了一年的棉花才彈出的。這床新的鴛鴦綢緞大被面，他母親特地讓他弟弟早點送來。

晚上“籃球先生”弟弟睡在他的床上，他舍不得蓋它卻與南方大夫擠在一起。南方大夫的被子又薄又小，兩人晚上瑟瑟縮縮。

那時＂籃球先生＂每晚睡得很晚，堅持看書到深夜。夜半，南方大夫凍得醒來，見“籃球先生”的大長腿露在外面，很涼，卻很結實。聽到“籃球先生”甜甜的打呼聲，不絕于耳。他們幫把自己身上的棉大衣蓋在“籃球先生”身上。

第二天，南方大夫開著玩笑說：“與田娜娜以后住到一起，可要幫她蓋好被子喲。”“籃球先生”開始沒聽懂。然后他冷著臉，可能聽不得這種玩笑，第一次見他不悅懟了一句：“南方大夫，我不喜歡這種玩笑，你可不要亂說，傳出去不好”。

南方被噎了一下，尷尬地拿著飯缸往食堂打飯去了。

作者簡介

辛禾，醫務工作者，心血管內科專家，文學愛好者，業余創作詩歌、散文，作品散見于報紙刊物。近期主編學術專著《冠狀動脈腔內影像學》，2022年在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了長篇小說《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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