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子爺來的嘛,爸爸開工廠,很有錢的,我是上海人。”說這話時,鄭六三形容消瘦,頭發污濁凌亂。
但短短一句話,他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兩方面的自信。一是他含著金湯匙出生在有錢人家,二是他的祖籍很“高貴”,來自香港人都比較尊重的國際化大都市上海。
然而父輩哪怕留下金山銀山,也禁不起后輩坐吃山空。自稱太子爺的鄭六三,被稱為香港最慘富二代,這“慘”中沒有太多客觀因素,是他自己把自己變成了流浪漢:當他揮霍完5000萬家產后,寧可流落街頭也不去工作。
20世紀50年代末,大陸百業待興,香港經濟卻在戰后快速復蘇。不惟大陸,世界各國都有很多“冒險家”、投資者涌入香港,鄭六三的父母,也從上海奔向了香港。
幾年間,鄭六三的父母快速在香港賺到第一桶金,資產越來越龐大,公司也越做紅火。鄭六三沒有見證過父母創業的過程,直接降生在富貴窩里。“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中國人傳承千百年的道理,鄭六三父母似乎并不曉得。他們只知道用金錢澆灌兒子的生活,把他朝著一個太子爺的方向培養。
我們看后來關于鄭六三的訪談,他似乎對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來的流浪街頭與狗為伴都泰然處之。那是因為他從小幾乎就沒有欲望,又或者說,他從小就可以通過金錢滿足所有欲望。生在富豪人家,他就比普通家庭的孩子更早見過大世面,內心卻始終單純如赤子。
父母忙于生意,沒有時間陪伴和關心他,就給他很多錢。他也曾像其他有錢人家的孩子一樣,讀貴族學校。成績如何無所謂,富到一定程度,鄭家父母并不指望兒子通過學習來實現階級跨越。因為有錢、出手闊綽,他年少時有很多同為紈绔子弟的朋友,也很快養成了紙醉金迷、揮金無度的生活方式。
成年后,鄭六三的生活重心就是到各種夜店、俱樂部消遣。鄭家父母這才意識到兒子這樣下去不行,但他們想到的補救方式,是趕快讓兒子結婚,讓兒媳來拴住他的心。在父母的安排下,鄭六三早早結了婚,跟妻子住在父母購置的豪宅里,也有了孩子。
先成了家,鄭六三卻還沒立業,依舊每天花天酒地高消費。父母試過為他安排工作,但鄭六三散漫不喜拘束,一天班都上不了。父母打算讓他接手家族企業,但他沒有工作經驗和管理經驗,也志不在此。父母想著,反正家里不缺錢,就再容他帶著妻兒啃幾年老吧,或許過幾年他成熟了,就能開始收心、務實。
但鄭家父母沒有等待鄭六三成熟的那一天,80年代,鄭父突遭車禍意外離世,不久后鄭母也因病離世。本就親情淡薄的鄭六三,由于從小沒有得到父母太多的情感饋贈,對于父母的離世并沒有悲傷太久。另一層面來說,父母是他的靠山、金飯碗,但失去了靠山的鄭六三也沒有太難過,因為他繼承了5000萬遺產和一直生財有道的公司。
80年代的5000萬,絕對是可以幾代人直接躺平的財富。鄭六三又恢復他一直以來的花天酒地生活,“兼職”管理一下公司。由于他不懂管理和經營,業績開始下滑,鄭六三沒有能力扭轉,也懶得為了公司勞心勞力,干脆賣掉了父母經營了幾十年的公司。
鄭六三的妻子帶著“栓住他的心”的使命嫁給他,可是直到二老去世,鄭六三一直過著公子哥的散漫生活。妻子心灰意冷,不愿一次次面對他在外面的鶯鶯燕燕,也不愿陪他坐吃山空,索性帶著兩個孩子跟他離了婚。
鄭六三對此沒太在意,依舊忙著花天酒地。甚至因為沒了唯一能規勸他的妻子,花錢更肆無忌憚。晚年鄭六三在采訪時,雖彬彬有禮、情緒穩定,但他語速緩慢,邏輯跳躍,我們只能從只言片語中去找尋這快速消失的5000萬的依據。他在采訪中說過,他人很善良,從前有女孩子跟他借錢他都借。
可以想象,一個不拿錢當錢的公子哥,一個滿腦子玩樂不懂人情世故的少爺,出入任何高端場所,任何人只要愿意對他提供情緒價值,都能哄得他一擲千金,他甚至單純的以為自己在做善事。他也曾在深圳生活過幾年,依舊沒有收入吃老底,卻經常買盒飯送給公園里的流浪漢。父母打拼半輩子留給他的5000萬,幾年間就被他揮霍一空,到后來他甚至賣掉了豪宅。
晚年的鄭六三,住在簡陋的廉租房里,靠綜援生活。這時的他如同流浪漢在街頭游走,但假若有人跟他交流,還是能從他的談吐中看出被富養出的教養和氣度。父母離世,妻兒離去,當他沒了財富,紅粉知己和狐朋狗友都遠離了他。他從前不在乎感情,是因為有錢在手一直不缺感情。如今樹倒猢猻散,他老了,開始孤獨了。
因為孤獨,他收養了一大群流浪狗,別人資助他的錢,他沒消費給自己,卻給流浪狗們買狗糧。近年來由于網絡的發達,香港很多有愛心的年輕人開始資助他,捐給他錢和狗糧。他從未主動乞求過資助,但當得到捐助,他也只是不卑不亢地說謝謝,沒有太激動,更沒有表現的感恩戴德。
在采訪中,鄭六三說他是個好爸爸,兒女要什么就買什么,從沒打罵過兒女。或許他的父親就曾這樣對他,因此在他心中,滿足子女的物質生活、不打罵子女,就是合格父親。他說他有一個心愿,有生之年想再見一見子女,只是見一見,打一聲招呼就好。
鄭六三不是惡人,卻也不值得同情。他的悲劇,不能完全說是他的錯,畢竟從沒有人告訴過他,什么是對的生活。只能說,他的妻子當年帶著子女離開他,是對的選擇。否則,他的子女極有可能在他的影響下,重復他的悲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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