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藍鯨新聞3月21日訊(記者 王涵藝)自2020年進入中國內地以來,日本蔦屋書店以“最美書店”之名高調擴張,曾宣稱十年內計劃開設1100家門店。
然而,五年過去,其實際門店數量僅15家,且自2024年9月以來,西安、天津、上海靜安MOHO等三家門店接連閉店或陷入經營危機。
這一曾被中國同行視為“商業形態天花板”的日式書店品牌,為何在中國市場頻頻折戟?
特許加盟模式:輕資產擴張下的“商譽透支”
實際上,進入中國市場后,蔦屋書店一直都是商場招商的“金字招牌”,也是運營方在宣傳時的一大爆點。
據悉,蔦屋在中國采取特許加盟模式,由加盟商承擔投資與運營成本,品牌方僅提供供應鏈與品牌支持。對此,有業內人士評價稱,這一模式雖降低了蔦屋的財務風險,卻導致其對門店實際經營缺乏掌控力。
據上觀新聞報道,上海本地書店品牌“神獸之間”創始人蔣巍指出,蔦屋的加盟模式更多是“千金買馬骨”——商場為吸引國際品牌入駐,愿以優惠租金甚至補貼吸引蔦屋,借此提升招商說服力。但開業后,“蔦屋仍然是一家‘書+咖啡+文創’的零售店,未對街區商業生態形成引領作用”。
所以,癥結在此凸顯——由于蔦屋運營支持不足,加盟商獨立經營,缺乏對選址、本地化運營的深度介入,導致部分門店因選址失誤或商場流量不足陷入困境。例如,西安邁科中心店位于非核心商圈,客流量有限。
這也導致盈利壓力,轉嫁到了加盟商身上,需自行承擔租金、人力等高成本。而蔦屋的日式選品與定價策略,難以快速回本,加劇了閉店風險。
選址困局:商業地產邏輯與消費場景的錯配
與此同時,蔦屋的選址策略,也暴露了其對本土商業地產環境的誤判。
其門店多入駐高端商場或新興商圈,但這些選址往往與目標客群的消費習慣脫節。
上海靜安MOHO店作為商場首批入駐品牌,蔦屋曾以落地窗自習區吸引讀者,但因商場定位模糊、周邊配套不足,最終被健身房取代。
西安邁科中心店雖設計融合古都文化,但位于高新區邊緣,遠離年輕人聚集的商圈,客流量也持續低迷。
據財新報道,國內蔦屋書店的業主大多為房地產開發商。這些開發商希望通過引入頭部書店品牌,一方面吸引顧客,另一方面提升商圈的整體調性,因此開設書店的投入被視為一種品牌費用的支出。以西安蔦屋為例,其背后的支持企業是邁科集團,該店占地面積達4500平方米,裝修成本高達約3000萬元。
然而,網紅書店的打卡熱潮往往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旦新鮮感消退,門店的客流量便會迅速減少。杭州蔦屋便是典型例子,其第一年營業額雖高達上千萬元,但在隨后的幾年中,收入大幅下滑。從長期來看,蔦屋書店并未達到預期的引流效果。
隨著房地產行業的下行,開發商們在文化板塊的預算也在不斷削減,難以繼續為書店提供資金支持。以邁科集團為例,該集團已于去年1月宣布破產重組,這也使得依賴其支持的西安蔦屋書店面臨更大的經營困境。
資深書業觀察者飏帆指出,蔦屋在日本通過“文化商業平臺”模式(書業融合零售、咖啡、餐飲、休憩)成功融入生活場景,但在中國,“書店+咖啡+文創”的公式未能真正觸達消費者需求,“更像打卡地而非生活空間”。
一位來自西安的讀者也在小紅書發帖吐槽:“蔦屋的周邊產品定價過高,閱讀氛圍也被打卡人群沖淡”。
定價爭議:日式溢價與本土性價比需求的沖突
此外,蔦屋的“精致美學”背后,是遠高于本土市場的定價策略。其書籍、文創商品溢價顯著,消費者直言“下不了手”。
所以,飏帆認為,價格問題是蔦屋對消費者的終極“傲慢”。“地球是平的,日本是不遠的,匯率更是透明的。很多消費者因為去過日本本土,看到過蔦屋的相關店面,因此對中國大陸的蔦屋抱有很大的期待。但是這種期待在遇到現實產品時被價格嚇退?!?/p>
“90后”讀者姜丹(化名)表示:“商品精致,但價格標簽讓人卻步。同類產品線上‘平替’太多,性價比才是關鍵”。
據中國出版傳媒商報披露的數據,在2024年上半年的圖書銷售市場中,網購渠道的折扣率能達到約 4.4 折,遠低于實體店的價格,這也導致線上買書占到了總銷售額的七成左右。
另據中金易云科技發布的《2024年全年紙質圖書市場分析報告》顯示,2024年整體圖書市場各渠道市場份額上,傳統電商占比46.58%、短視頻電商占比34.41%、實體零售占比7.03%、團購占比4.97%、館配占比7.01%。
從同比變化上看,短視頻電商渠道是2024年圖書市場保持正增長的唯一渠道。
“而走高端路線的蔦屋書店圖書幾乎不打折,文創產品和日式雜貨商品的價格也比其他渠道更高,因此難以應對來自電商的沖擊?!憋r帆說。
洞察失靈:缺少獨特性和穩定消費人群
從本土競爭對手看,藍海風·萬邦、西西弗等品牌更早扎根市場,通過會員制、本地化選品積累用戶黏性。而日本蔦屋書店的經營模式雖成功,但在國內卻無法復制。
在日本,蔦屋書店能夠在行業整體衰退的背景下實現生存與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母公司CCC(Culture Convenience Club)旗下的積分系統(T Point)以及強大的數據分析能力。
據日本《讀賣新聞》報道,T Point所積累的數據極為豐富,涵蓋了個人信息以及衣食住行等370多項用戶偏好數據。
截至目前,日本已有超過15萬家商店加入了T Point積分聯盟,這一聯盟覆蓋了商場、便利店、藥店、餐廳、加油站等多個行業,其會員數量更是超過7000萬,相當于每兩個日本人中就有一個是T Point的會員。
如此龐大的數據基礎和廣泛的會員網絡,為蔦屋書店提供了極具價值的市場洞察。然而,在中國,蔦屋的“國際品牌光環”卻未能有效轉化為持續的復購率。
這背后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國內的監管環境下,蔦屋難以復制其在日本所采用的通用積分卡策略。
盡管蔦屋團隊嘗試通過街頭采訪等方式來采集一手消費者數據,但這些努力在龐大的中國市場面前只是杯水車薪。
沒有足夠多的數據支持,蔦屋很難像在日本一樣,做出更有針對性的門店設計和選品決策,從而難以精準地滿足中國消費者的多樣化需求。
從商業初心看,蔦屋書店創始人增田宗昭最早對于蔦屋書店的定位,就是“生活方式的提案場所”。他曾提到,“我要賣的不是書,生活提案才是我認為非賣不可的東西。我希望蔦屋書店變成擁有許多生活提案的文化森林。”
所謂的“生活提案”,即以書本及蘊含的知識、經驗為基礎,將它們與不同物品、業態進行組合,讓你從一本書,鏈接到一個商品,甚至一種生活方式。它應是不分種類,貫穿于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的生活印象。
這也是近些年國內實體商業向日本商業所借鑒的經營理念。
但回落到現實,飏帆指出:“初心是用生活方式提案改變生活,增加生活的豐富性和體驗性,然后是賺錢。但現在是先賺錢,而不考慮消費者的感受,以及加盟商的利益,最后這條路當然無法長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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