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點半，從杭州蕭山機場四號航站樓的廊橋下飛機后，張然熟練地穿過候機人群，一路上余光掠過四五家云計算公司和辦公系統的廣告牌，幾乎不用細看就能說出幾家公司的廣告語。

出站，安檢，刷二維碼過閘機。51分鐘后，地鐵19號線到達海創園站。早上8點從北京起飛的她，趕在午飯點前順利坐到了杭州的工位上。

對于杭州未來科技城上班的很多年輕人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不過在杭州工齡超過10年的張然偶爾偶爾還會想起11年前自己第一次打車去未來科技城時的忐忑，窗外的野趣讓她差點以為自己上的是一輛黑車。

彈指一揮間，如今這里已經高樓林立。杭州也經歷了瞬息萬變的十年。

如今的杭州文一西路沿線

幾件大事

2014年春天，當“余杭出租車”載著張然從武林門來到海創園時，最吸引她的，就是文一西路兩邊金燦燦的油菜花。

“我當時還在問師傅，余杭出租車和杭州市區出租車有什么區別，路兩邊一下子出現了一大片油菜花。心想這師傅該不會坑我吧，我要去的是未來科技城，怎么有這么多油菜花。”

當時，杭州還沒有19號線（杭州地鐵19號線于2022年9月22日正式開通），也沒有5號線、文一路隧道。每天早晚高峰，從杭州城西開往夢想小鎮的286路公交車上總是擠滿了上下班的年輕人。

他們和這座城市一起，按下了未來10年高速發展的按鈕。

2014年9月，阿里巴巴在紐交所上市，杭州這座溫婉的城市坐實了“電商之都”的稱號。同月，在離阿里總部不遠的地方，一座小鎮正式破土。它有個詩意的名字：夢想。

杭州夢想小鎮

一年后，在土庫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舉行的第34次亞奧理事會代表大會上，杭州成功獲得了亞運會的主辦權。

兩年后，同樣是在丹桂飄香的9月份，杭州舉辦G20領導人峰會，受到來自全球的矚目。會上，習近平總書記稱杭州是“活力創新之城”“在杭州點擊鼠標，聯通的是整個世界。”

這些事，對杭州的影響持續至今。

因為亞運會和G20領導人峰會，杭州啟動了大規模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和提升，地鐵網絡初步形成，如今來自北京、上海、珠三角的人才能夠卡著飯點自如地穿梭切換，很大部分得益于此。

阿里IPO成功，成功點燃了年輕人的創業夢想，杭州迎來一波創業創新熱潮。夢想小鎮成為各地政府前來參觀學習的標桿。

那年，現在將公司總部放到夢想小鎮二期的祝銘明從阿里裸辭。當時，他的身份是阿里巴巴M實驗室負責人。隨后，他創辦了一家叫杭州靈伴科技的公司。今年年初的杭州余杭區經濟發展大會上，佩戴著Rokid Glasses的祝銘明空手上臺演講，因為一句“沒稿子”火爆出圈。

靈伴科技創始人祝銘明和他佩戴的Rokid Glasses

同一年，溫州80后小伙王學集和同學陳燎罕從阿里辭職，共同創辦了涂鴉智能。7年后，涂鴉智能在紐交所掛牌上市，成為全球IoT云平臺第一股。

在上一輪創業創新熱潮里，杭州已經取得了不俗的成績，被稱為北京、上海之后的“第三極”。有人總結杭州的創業主力是“新四軍”，分別有阿里系、海歸系、浙大系和浙商系。

彼時杭州的創業江湖，以阿里系最為活躍。他們大多就近水樓臺，聚集在阿里總部所在的未來科技城。不僅是位置上離公司近，大部分拿的是阿里或阿里人的投資。

如果再把時間線拉長，早在2006年，杭州就提出了“創業在杭州”的概念，重點放在電商領域。那年，淘寶已經戰勝ebay，成為國內最具影響力的電商平臺。

AI的火種

2025年春節假期結束的第一天，中外記者聚集在杭州市中心環城北路的匯金國際樓下，希望探一探那家神秘的AI公司DeepSeek。

10年前，浙大畢業的梁文鋒和校友共同創立了幻方科技，致力于用AI進行量化投資。他們有幸趕上了上一波AI浪潮，深度學習的進步不僅讓AlphaGo戰勝了人類棋手，還讓AI在A股大殺四方。

2017年，柯潔在烏鎮輸給AlphaGo后抱頭痛哭，80公里外的杭州，幻方將所有的量化策略全部交給了AI模型。

與此同時，在淘寶利用AI主導了“千人千面”項目的楊仁斌決定辭職創業。2018年，他在杭州創立精準學，讓老師用AI教具提升學生的學習效率。去年，趁著新一波AI浪潮來臨，他獲得了阿里2億元的投資，進軍智能學習機市場。

每一次創新火種的點燃，都會帶來一系列的人才流動。

2014年，從美國飛抵杭州的幾位年輕人，在文一西路油菜花田旁的會議室里展開了一場對AI發展的激烈討論，其中就包括華人科學家漆遠。

漆遠是美國普渡大學計算機系和統計系的終身教授，他加入阿里并成為阿里數據科學與技術研究院（iDST）的創始人之一。他領導的團隊可能是最早將杭州的未來和AI深度綁定的先行者。

當時AI風起于杭州并不偶然，就發展AI的三駕馬車——算法、算力和數據而言，阿里提供了優渥的土壤。無數殺手級應用也證明，只要有好的落地，就可能影響上億人。對漆遠們來說，這是極大的誘惑。

從2014年底到2015年初，30多位AI行業的前沿技術專家從世界各地相繼奔赴杭州，他們放棄硅谷的高薪職位或者海外頂尖學府的終身教授身份，成為阿里巴巴數據科學與技術研究院的重要創始成員，甚至舉家搬到杭州。

雖然多年以后，一部分早期科學家又重新回到了學院，或者投身創業，但對阿里和杭州，發展人工智能的星星火種就此點燃。

一朵云到寶媽的“無感辦”

宋杰記得2013年第一次打車去云棲小鎮參加阿里云開發者大會（云棲大會前身）的場景：這是一個開車都費勁的地方，路是土路，最后幾公里需要穿過一個大村子。到達“會場”后，面對遠處的大山和沒有一間像樣房子的施工現場，他徹底驚呆了。

現在偶爾回想起這一幕，宋杰還是覺得辛酸又好笑。兩天的大會，他和3000個從全國各地趕來的開發者，在塵土飛揚的施工現場和菜地邊，一邊拖著行李箱、端著盒飯，一邊討論著如何用技術改變世界。

兩年后的2015年，云棲大會參會人數迅速增加到2.2萬人。而到了2016年，總共吸引了來自全球58個國家和地區的4萬名科技精英參會，還有超過700萬人通過在線直播觀看了大會。云棲大會儼然成為當時全球規模最大的科技盛會之一。

2015年“阿里云開發者大會”正式更名為“云棲大會”，永久落戶云棲小鎮。

這一屆大會不僅在參會人數上創下了紀錄，還涵蓋了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智能硬件等多個前沿科技領域。

這年年底，“最多跑一次”改革在浙江首次被提出。“讓老百姓找政府辦事像逛淘寶一樣方便”成了相關職能部門領導的口頭禪和KPI。

最近，一位新手寶媽在網上分享了自己在浙江“無感辦”的經歷：生完孩子第5天，收到了一條來自杭州醫保局關于“生育津貼已經成功受理”的短信。在此之前，這位寶媽沒有提交過任何申請和材料。一打聽才知道，在她辦理出院的時候自動啟動了生育津貼辦理流程，真正做到了“無感申領”。

有網友感慨：“浙江的辦事效率太超前了！”

今年年初，隨著杭州六小龍的出圈，浙里辦、城市大腦被全國網友津津樂道。它們的背后，是云計算、大數據以及人工智能等強有力的技術支撐。

杭州的城市大腦也起步于2016年，以交通領域為突破口，開啟了利用大數據改善城市交通的探索，后來延伸到了平安、城管、醫療、旅游等多個領域，并且覆蓋到了全省。

2016年云棲大會上，杭州城市大腦正式發布。

在醫療領域，浙江省人民醫院接入了阿里云的醫療影像云平臺，實現了全省范圍內多家醫院之間的影像數據共享，大大減少了患者重復檢查的需求，提高了整體醫療服務的質量和效率。

新的開始

昨天，浙江省政府與阿里巴巴集團、螞蟻集團簽署戰略合作協議。

根據協議，雙方將緊緊圍繞“以高質量發展為首要任務、以縮小‘三大差距’為主攻方向、以改革創新為根本動力、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為根本目的”，進一步整合資源、緊密協同，推動平臺經濟健康發展，在人工智能等領域展開合作，更好服務中國式現代化省域實踐，共同推動國家重大戰略落地實施。

2025年3月25日下午，浙江省政府與阿里巴巴集團簽署戰略合作協議。

早在2014年，浙江省政府與阿里巴巴首次簽署全面戰略合作協議，圍繞阿里巴巴在浙江的電商平臺、菜鳥物流等重點項目建設，發展阿里云及大數據產業，擴大浙貨網絡銷售，發展跨境電子商務和農村電子商務，打造創新金融服務中心，推進居民生活服務智能化，建設智能物流骨干網絡，推進政府采購電商化，構建浙江誠信體系等10個方面內容，進一步推進浙江(杭州)作為阿里巴巴集團全球總部的地位，加快產業轉型升級，打造浙江經濟升級版。

回望2014年首份協議落地時，杭州云棲小鎮還是一片工地，如今這里已崛起為“城市大腦”中樞，用AI提升1200多萬人在這座城市的生活品質。

那時，許多人覺得去趟未來科技城還不如出差去趟北京。現在，那里距離杭州市中心，只要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而且是名副其實的藏龍臥虎之地，以強腦科技、Rokid為代表的科技企業已露崢嶸，站到了全球的聚光燈下。

10年來，阿里從一個電商平臺，成長為全球矚目的科技公司，在經濟、科技、公益等多個層面和杭州以及浙江深度合作，能干的事情越來越多，承擔的責任也越來越多。

很多人在總結“六小龍為什么出現在杭州”時，總會提到政府和企業、產業之間的深度協同。以阿里為樣本就能看到，一個開放進取的政府與一家優秀企業之間只要雙向奔赴，就能夠激發出無限可能，讓整個城市、整個省域從中受益。

最后說一個不太為人知的小細節，杭州那個被人熟知的“店小二式”的服務理念：“我負責陽光雨露，你負責茁壯成長”，源頭就是阿里巴巴電商運營、客戶服務中的“小二”文化。

文 | 沈積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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