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年全球最大的宏觀變量是俄烏沖突,大類資產價格走勢都受到了極大影響。
如果看未來幾年,最大的宏觀變量可能是特朗普治下美國國策的大轉彎。
在過去,站在資本流動的角度看,美元體系的兩條腿分別是美國經常賬戶的逆差,向外輸出美元,以及金融賬戶的順差,吸納美元,兩條腿形成循環,分別形成了強大的華爾街和空心的制造業:
上圖能看到,金融賬戶還是在某些階段能夠負流出的,典型的是2008年金融危機,最近的是22年,都是大熊市。
但是經常賬戶是純逆差,而且從20年之后有擴大的跡象,對應的是這些年美國財政赤字突破歷史極值,大量印錢購買他國商品。
過去我們看到的很多大類資產價格的長期走勢,都是在這個大框架下運行,比如美股的長牛,一方面是因為美國科技公司牛逼(全球科技有突破的時候),另一方面也是其他國家的政府和居民賺的錢,有一部分又購買了美股(科技沒有突破的時候)。
再比如黃金,美元作為全球事實意義上的“法幣”,跟黃金有較強的負相關關系,美元少則黃金弱,美元多則黃金強。
有色則跟隨的是貿易周期,上圖金融賬戶在10年到20年間處在波谷,對應的Comex銅在這十年間,先是一波5年大熊市,然后是5年寬幅震蕩。20年之后的5年是一波高峰,銅走了一波大牛市,然后再震蕩。
而這一屆特朗普想要干的事情是:貿易賬戶不能有這么大的逆差,也就是美國不能進口這么多的商品,相反大家都要買美國的商品。翻譯一下就是:過去全球資本流動的美元循環,要先卸掉一條腿。
問題隨之而來:如果美國不通過進口向全世界輸出那么多的美元,那美元需求就下降,就沒法流通到全球,成為世界貨幣,那美國就沒有金融霸權。
當然這個只是特朗普國策的一部分,整個計劃很龐大,華爾街稱之為“海湖莊園協議”,指的是特朗普重構國際金融和貿易體系的很多設想。
比如:
(1)對美國企業實施資本管制措施,如要求企業將一定比例利潤再投資于美國本土。 (2)創建“主權財富基金”,通過把美國的自然資源、礦產權益等轉化為股權,降低美國資產負債表杠桿。 (3)利用關稅、安全保障措施等手段,迫使中國、歐盟和印度等國達成協議,使美元貶值。 若不同意讓美元貶值,美國將對全球各國央行持有的美國國債征收額外的“使用費用”,從而迫使這些央行拋售美國國債。 (4)對不同國家征收差別關稅,并扣留對中國等被認為操縱貨幣的地緣政治對手的匯款,而盟友則不受此限制。 (5)尋求美聯儲幫助,以實現財政部關于美元貶值和關稅制度的目標,盡管這可能會給美國經濟帶來更多通脹。
當然這里面有矛盾的地方,比如關稅可能引發通脹,推升美元,以及其他央行拋售美債,會使得美債收益率上升,加重美國政府利息負擔。
但僅從設計初衷的宏大視角和愿景看,海湖莊園協議堪稱“《美利堅式現代化2035(共和黨XX委員會、白宮辦公廳 印)》”。
簡化一下,中短期內特朗普政府的核心訴求是兩點:制造業回流,財政收支合理,對應當前的兩大政策:關稅和政府效率部查賬(特朗普上任以來的所有政策里,最受關注的也是這倆)。
假設特朗普政府的愿景在中期有所成效,時間節點是2026年的國會中期選舉,對應的現象是:
美國的產品出口競爭力增強,貿易逆差有所縮窄;
通脹達到美聯儲的目標之下,美聯儲開啟降息,緩解美國政府債務壓力;
油價走低,一方面發展了美國的石油工業,一方面降低商品通脹;
政府赤字能夠逐步朝著2028年3%的目標靠攏,政府投資縮減,同時減稅刺激私人投資,回歸共和黨傳統的“小政府模式”;
由此我們可以對照一下大類資產的運行情況:
美股——當前不管是關稅,還是財政減支,都是利空美股。從廣義的層面,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具備較大的不確定性,也不利于權益資產。
從中期的角度,如果制造業回流,疊加減稅振興經濟,美股還會漲回來。
至于更遠的角度,金融賬戶是否還能有如此大規模的美元回流,看不清楚。本質上也是取決于改革是否成功。
美債——當前市場的主流敘事是“滯脹”,也就是關稅代表的供應鏈存在風險。但之前文章我也說了,經濟放緩帶來收入不確定,導致需求下滑(比如企業因為成本增加而減少投資,居民收入減少),才是通脹的決定性因素。
當前美債整體處在緩慢下滑通道,但渡過某個通脹臨界點后可能收益率會大幅走低,反映市場期待美聯儲救市。
黃金——在當前政策具備高度不確定性的時候,原來全球的“法幣”美元退出部分金融屬性,空白由黃金來填補。
但如果長期看,特朗普干的事情是利空黃金的,美債不再超發,美元不再泛濫,市場對新的關稅適應后,黃金會有回調。
美元——從當前美國制造業的成本來看,即使加征關稅,如果沒有匯率上的優勢,美國的制造業相較其他國家依舊沒有成本優勢,所以市場認為美元會貶值。
貿易差額的減少,依舊短期內美股回調導致的金融賬戶的順差見底,都降低了美元的需求。
中期看,如果特朗普政府的愿景是一個多邊貿易的新秩序,而不是當前美國是一家獨大的甲方,那美元需求的減少會有一定的持續性。
總結一下,短期內美股看跌,美債收益率看跌,黃金看漲,美元看跌,當前市場也都給了一定的預期了。中期的變數需要等新的條件,中期的方向跟當前一致的是美債和美元,美股和黃金都不好說。
再回到文章最初,為什么特朗普2.0跟特朗普1.0的政策有很大的不同,還是參考《讓子彈飛》里的張麻子去鵝城要辦的三件事:公平,公平,還是他媽的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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