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文眼】今天，劉國梁主動辭去中國乒協主席一職，由王勵勤接任。無論如何，劉國梁對中國乒乓球的貢獻不容抹殺。身處輿論漩渦的他，深受飯圈之苦，這可能是整個事件中最吊詭之處了。（本文屬于舊文，核心素材寫于去年劉國梁生日當天）

　　作者丨張賓

　　圖片丨來自網絡

　　2025年4月23日，中國乒乓球協會第十屆會員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在北京舉行。會議審議通過劉國梁辭去中國乒協主席職務，選舉王勵勤為新任主席，高元義、馬龍為副主席，完成屆中領導班子調整。

　　在深處輿論漩渦多時，且國乒在世界杯上丟掉男單金牌之后，劉國梁最終選擇掛印而去。

　　去年他過生日的時候，與以往的普天同慶相比，微博上冷冷清清，沒有多少人祝他生日快樂，甚至是各個機構沒有像往年一樣發布祝壽的海報。在輿論場上，劉國梁身處漩渦之中，內心也可能正經受著煎熬。

　　從運動員到教練員，劉國梁一直都有著絕佳的口碑。他為人和善且精明，不像“雙子星”中的另一位——孔令輝那么孤傲。

　　劉國梁口碑的巔峰應該是在里約奧運會期間。那屆奧運會，中國代表團成績不夠理想，多個王牌項目頻頻丟金，國乒、跳水和女排成了顏面擔當。 那又是一屆真正屬于移動互聯網的奧運會。 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時候，微信尚不普及，微博也還沒有扮演如此重要的作用，遑論四年后風起云涌的千播大戰。 作為國球，乒乓球地位不言而喻，成績出眾，加上刻意為之的造星計劃，再借助移動互聯網這一新興介質，實現了破圈層傳播。

　　劉國梁讓張繼科“醒醒啊”的畫面也成為了里約奧運會的名場面之一。當然，最為知名的梗還是“那個不懂球的胖子”。這是一個飽含寵溺意味的綽號，在媒體以及公共輿論場被頻繁提起。

　　到了2017年，公眾真正見識到了劉國梁在乒壇舉足輕重的地位。2017年6月20日，中國乒協發布消息，宣布劉國梁不再擔任國乒總教練，轉而擔任中國乒乓球協會副主席。這是時任體育總局局長茍仲文的改革舉措之一，劉國梁與李永波、王義夫等功勛總教練們一起被邊緣化了。

　　一時輿論嘩然，幾天之后更是爆發了所謂的“兵諫”，馬龍、許昕、樊振東等國乒名將集體在社交媒體上發聲——“這一刻我們無心戀戰…….只因想念您，劉國梁！”他們還先后退出了國際乒聯巡回賽中國公開賽男子單打的比賽。

　　無論是在國乒隊，還是國人心目中，中國乒乓球都不能少了這位少帥。尤其是2020奧運會是在東京舉行，國乒不能輸日本是國人共識，其前途因此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中。

　　劉國梁的確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他是唯一一個卷土重來之人。李永波、王義夫、黃玉斌等人都就此隱退，成為了江湖傳說。

　　僅僅過了一年多時間，劉國梁就上演了“王者歸來的”戲碼。2018年9月27日，中國乒協宣布成立換屆籌備小組，劉國梁被任命為工作組組長，并主持協會工作。成為換屆工作組組長就是擔任協會主席的前奏，劉國梁以中國乒乓全面掌舵人的身份回歸。

　　這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至今仍不足為外界道也。“茍局”因何回心轉意，是向民意、成績低頭了，還是幡然醒悟覺得中國乒乓球少了劉國梁還是玩不轉？只有身陷囹圄的“茍局”最為清楚。

　　重新回歸之后，劉國梁的權勢迎來了一個高峰，但并不能稱之為巔峰。后來他身兼三職——中國乒協主席，國際乒聯第一副主席，以及WTT董事會主席，才算是一個巔峰。

　　在他的權利逐漸走向巔峰的過程中，中國乒乓球依舊延續著統治地位。唯一的挫折就是在2021年的東京奧運會上，劉詩雯/許昕在混雙決賽中輸給了東道主組合水谷隼/伊藤美誠。國乒輸給日本選手，本身比較難被國人接受，但那一屆奧運會中國代表團成績斐然，再加上適逢疫情這一特殊時期，丟掉這塊金牌并沒有影響到劉國梁個人的聲譽。

　　劉國梁的頭腦靈活，從早期的造星運動，到后來推出WTT職業賽事體系，為乒乓球的發展帶來了極大的推動。恐怕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系列為乒乓球運動所做出的貢獻，竟然在今天導致了他個人口碑的斷崖式下滑。

　　將飯圈行為的責任都推給劉國梁，顯然不夠公允。但是，毫無疑問，乒乓球現在就是飯圈泛濫的重災區。國乒善于借助媒體的力量進行造星。早些年的“直通”賽事能夠在央視體育頻道占據黃金位置，除了有國球影響力的因素，也得益于國乒的推波助瀾。

　　到了互聯網時代和移動互聯網時代，國乒的選手們借勢社交媒體、直播平臺獲得了極大的流量。劉國梁適時會給自己的弟子們送上一些“神助攻”，使他們擁有了更廣泛的受眾。他是懂流量的，陳玘喂豬、許昕、張繼科因挨批而走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一個運動項目想要保持生命力，造星必不可少。此外，乒乓球隊與媒體關系之融洽，在其他運動隊中較為鮮見。

　　后來的飯圈入侵國乒，令人猝不及防，恐怕也超出了劉國梁的認知范疇。這由多重因素造就而成：其一，民族主義浪潮洶涌，國乒是愛國絕佳的載體；其二，造星運動讓國乒天然更容易吸引到粉絲；其三，娛樂圈被打壓，飯圈惡習漸漸從娛樂圈遷徙至體育領域；其四，社交媒體以及短視頻平臺成為飯圈惡習發酵的溫床。

　　飯圈行為蔓延，使乒乓球領域變得烏煙瘴氣。粉絲圈互撕成為了普遍行為，惡意攻擊的行徑極容易將矛頭對準劉國梁。巴黎奧運會，王曼昱沒有獲得女單參賽資格，以及馬龍沒有獲得男單參賽資格，都引發了不小的爭議。盡管中國乒協有理有據地對選拔辦法進行了闡釋說明，但理性的粉絲們就不會被稱之為飯圈了，飯圈只愿意相信他們相信的，劉國梁以及教練組變成了眾矢之的。飯圈所謂的檢舉信甚至被送呈到了相關紀檢部門，這對國乒的備戰帶來了一定程度的干擾。

　　這里面還有一個因素不容忽視，就是信息繭房的形成。傳統媒體式微，公眾獲取信息的手段全面轉移到移動互聯網上。移動互聯網的算法邏輯，極容易讓用戶通過信息繭房墜入到認知陷阱之中。

　　當然，在劉國梁成為中國乒協主席之后，國乒對待媒體的態度還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像之前那么積極主動地擁抱媒體。這與“茍局”的高壓管理關系密切，在他執政期間，各支運動隊對待媒體的態度都是趨于保守的。

　　但這并不是決定因素，因為信息繭房的存在讓飯圈粉絲只愿意相信他們所相信的內容。他們在社交媒體、短視頻平臺上被反復投喂“豬食”，固化了自己的認知。

　　于是乎，“樊振東被迫害”、“王曼昱被迫害”等論調大有市場，矛頭自然而然也會指向劉國梁。

　　劉國梁主理的WTT更是在近期成為了眾矢之的。現在看來，劉國梁以中國乒協主席的身份去擔任WTT的話事人，似乎并不是明智之舉。協會主席在國際機構擔任副主席，這個屢見不鮮，并無可指摘之處，也能為協會謀求更多利益。劉國梁以中國乒協主席的身份在國際乒聯擔任副主席，屬于常規動作。

　　推動乒乓球這項運動走向職業化，一直以來都是劉國梁的宏愿。流量爆棚，為乒乓球進行職業化改革提供了先決條件。WTT是劉國梁力主推動的，他以中國乒協主席的身份兼任WTT話事人，能夠更有利于開展相關工作。但其弊端也漸趨暴露，究竟應該站在乒協主席的位置上維護國乒選手的利益，還是站在WTT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上維護機構的利益，難免不會爆發沖突。

　　凡此種種，正在將劉國梁推向深淵。越是在這種時候，我們越應該保持理智，不被飯圈的輿論所裹挾。

　　指責劉國梁存在侵吞利益的，在沒有拿出證據之前都應該被視為造謠和污蔑。WTT沒有公布2023年的財報更不應該成為被指摘之處，WTT又不是上市公司沒有發布財報的義務。

　　指責劉國梁蓄意迫害國乒運動員的，同上處理。飯圈們通過豐富的聯想就能制造出所謂的“把柄”，在信息繭房中逐漸演變成鐵證。當事人的辟謠，絲毫撼動不了飯圈人士的認知，正所謂“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現在更令人不齒的行為是一些所謂的互聯網大V，成為了流量的俘虜，甘愿為飯圈惡臭的行為所嫁衣，甚至將攻擊劉國梁作為了恰飯的工具。這加劇了劉國梁口碑的坍塌。

　　我不是要為劉國梁辯護，而是一切以經得起考驗的證據為準繩。飯圈靠聯想搜羅來的證據在我眼里如廁紙一般。

　　他今天遭遇個人口碑的斷崖式下滑，有自食其果的成分，但惡臭的飯圈文化、信息繭房的出現，社媒、短視頻平臺以及大V們在流量之下的妥協退讓發揮著更為重要的作用。從事后諸葛亮的角度來看，他對于流量的追捧有點“引狼入室”的意味，在WTT管理方面也存在容易被攻訐之處，但這些都算是瑕疵，并不足以將他盯上歷史的恥辱柱。

　　在劉國梁被證實確實有不可饒恕的原則性問題之前，他還是我眼中那個國乒功勛。即便他今天卸任中國乒協主席了，他對國乒的貢獻不容抹殺。卸下了沉重的枷鎖，他依然可以繼續為乒乓球這項運動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