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馬雪（Ma Xue）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美國所經濟研究室主任、研究員

美國陷入經濟衰退的風險正在上升，但特朗普并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讓選民做好迎接未來痛苦的準備。

今年1月，美國市場還沉浸在特朗普可能的減稅和放松監管能夠帶來經濟增長的夢幻中。而自4月2日“解放日”以來，美國股市市值蒸發數萬億美元，有關美國經濟衰退的預測日益增多。事實上，特朗普反反復復的關稅政策將增加不確定性、延長市場動蕩時間，并引來報復性措施和商業信心下滑、供應鏈中斷等連鎖反應。

▲近日，顧客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縣的一家超市購買雞蛋。

雖然特朗普宣布暫停對等關稅90天，但由于10%的基準關稅依然存在，鋼鋁關稅和對華關稅已然生效，故關稅對美國企業和消費仍將產生負面影響。今天，復雜商品的制造經常會在美國和其他國家間多次運輸零部件和工具，每次這些產品進入美國都要繳納關稅，這將增加在美國制造的成本。如果美國進口商選擇承擔關稅成本，其盈利能力就會下降，導致企業成本結構發生變化，企業將不得不采取縮減業務規模和裁員等措施。如果進口商將部分或全部關稅成本轉嫁給美國消費者，消費者就會收緊消費習慣，由此導致的需求下降將影響美國和外國企業，甚至可能導致裁員。

此外，特朗普最終征收關稅的程度和持續時間仍不得而知，這種關稅的不確定性正與美國消費者焦慮情緒的上升疊加。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消費者信心指數2月份因通脹預期上升而下降，密歇根大學消費者信心指數從2月的64.7暴跌至3月中旬的57.9，汽車和信用卡拖欠率接近2008年金融危機后的水平。這些都表明，即使美國經濟避開衰退，增長也會放緩。

▲4月21日，交易員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工作。紐約股市三大股指當日顯著下跌。

關稅導致美國金融市場動蕩，標普500指數已抹去今年漲幅，而資產市場下滑會帶來實體經濟狀況惡化的風險。首先，股價下跌可能逆轉財富效應，抑制消費支出。美國股市下跌20%會對消費支出造成1.2個百分點的拖累，由于消費約占美國GDP的70%，這將對經濟增長造成約0.8個百分點的拖累。一般來說，消費者首先會削減非必需品和高價商品的支出，再減少必需品支出。美國銀行的數據顯示，當前美國非必須品支出已然下降，航空支出下降了7.1%，家庭裝修支出下降2.7%。其次，企業對股市下跌的反應，有可能加劇經濟困境。通常情況下，企業管理者做招聘和投資決策時會關注股價。2022年納斯達克指數下跌1/3后，美國科技公司曾紛紛裁員并控制支出。《首席執行官》雜志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未來12個月的美國商業環境前景信心已跌至2012年11月以來的最低水平。此外，紐約聯儲消費者調查顯示，參與者認為未來一年失業率上升的可能性從1月的34%躍升至39.4%，創下2023年9月以來的最高水平。

特朗普關稅引發了全球反應，美國財政部長貝森特認為，關稅政策將經歷公告、反制、升級等數個階段，持續長達6個月以上。多個國家急于尋求與特朗普達成協議，希望成功的談判能夠避免最嚴重的經濟影響。被征收46%對等關稅的越南曾提出將其對美國產品的關稅降至0%，但遭到美國拒絕。這表明各國僅降低或取消對美國的關稅是不夠的。同時，特朗普維持了10%基準關稅，以實現“榨取貿易伙伴資金”平衡財政的目的。這種難以滿足的要求，或促使各國尋求實現貿易模式多元化，并與“更可靠”的貿易伙伴進行更廣泛的接觸。

目前，特朗普正押注美聯儲通過放松貨幣政策來減輕關稅給經濟帶來的沖擊，但美聯儲對高失業率的反應往往比對高通脹的反應更積極，且從本質上講，貨幣寬松無法抵消關稅造成的經濟效率低下和扭曲，反而有可能加劇通脹。

可以說，美國陷入經濟衰退的風險正在上升。問題在于，特朗普并沒有采取任何措施讓選民做好迎接未來痛苦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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