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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4月初,小巴參訪了“杭州六小龍”中的強腦科技。除了了解其在腦機接口領域的先進技術和產品,在交流過程中,強腦科技創始人韓璧丞表明了一個招聘理念——在人才招聘中的第一篩選標準是“極客”,即要精尖人才,同時在融資上他也表明了自己謹慎的態度。這似乎意味著在爆火后這家公司仍然希望保持著一種“小而精而美”的“極客狀態”,而非快速邁入“商業擴張”的跑道。
事實上,不只是強腦科技,在近些年崛起的中國科創企業中,一直存在著一種反資本的敘事情節。比如DeepSeek創始人梁文峰公開表示拒絕融資和盲目商業化,再比如全球無人機的領頭企業大疆遲遲未上市,創始人汪滔表示自己“只想把產品做好”。這種現象也引發了我們的一個思考——隨著以“杭州六小龍”為代表的新生代科創企業走上了科技突破與商業應用的交界點,它們如何在“擴張”和“極客”之間找平衡?本文試圖探討這個問題。
“在科創企業的發展過程中,或許唯有那些既能駕馭資本洪流、又不忘極客初心的企業,才配得上‘踏碎凌霄’的終局。”
文 / 巴九靈(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杭州市余杭區人工智能小鎮1幢樓,進大門向左轉,上二樓,就是強腦科技的所在地。
它是“杭州六小龍”中唯一一家做腦機接口的企業。腦機接口,指在人或動物大腦與外部設備之間創建的直接連接,實現腦與設備的信息交換,是一種變革性的人機交互技術。因為其中之技術和概念相對而言專業程度更高,它也被視作是“六小龍”中最神秘的一家企業,在國際上與馬斯克的“Neuralink”相提并論。
強腦科技
圖源:小巴拍攝
在交流的過程中,其創始人韓璧丞表示目前自己的工作重心,一方面是研發,另一方面就是嚴格篩選面試者。今年,強腦科技在其微信公眾號接連發布兩次招聘信息,其中核心主題都是“尋找真正的極客”。
極客是美國俚語Geek的音譯,這個詞含有智力超群和努力的意思。當下,極客更多是指在互聯網時代創造全新的商業模式、尖端技術與時尚潮流的人。在科創企業中,“極客”也被視作企業的一條重要的生命線。
釋義中已然表達了“極客團隊”或者說“極客企業”的內在特征——小而精而美,是由少數極聰明的人組成的極聰明的組織。所以強腦科技目前對外釋放的職位也很少,BOSS上在招的職位數量不超過20個。
但這種要求就與企業擴張形成了天然的矛盾。“極客精神”代表的是專注、創新和技術驅動,而“擴張”則意味著規模化和商業化。
在目標沖突上,極客精神追求“技術極致”,需要長期投入和試錯空間;擴張要求“規模化盈利”,強調短期效率和標準化復制。
強腦科技機械手臂
圖源:小巴拍攝
在資源分配上,極客需要企業將資源傾斜給研發、試驗和容錯機制;擴張則要求資金、人力優先服務于銷售、渠道和用戶增長。
這就好比一輛車的油門(擴張)和剎車(極客精神),踩得太猛會失控,踩得太輕又會停滯,企業必須在兩者間找到“踩油門時還能穩住方向盤”的節奏。
今年以來,以“杭州六小龍”為代表的中國新生代科創企業加速崛起,它們在加速吸納新鮮血液的過程中,也走上了“極客”與“擴張”的平衡木。
在擴張中脫軌?
2025年初,宇樹科技在春晚上因跳秧歌的機器人出圈后,其隨即向市場釋放了明顯的擴張信號。
3月5日,其全資持股的一家新公司落地深圳。宇樹科技成立于2016年,天眼查顯示,它目前持有四家全資持股公司,除了杭州宇樹機器人有限公司成立于2019年,其余三家子公司均在近半年成立,分別位于北京、上海以及深圳。半年內,在中國一線城市連落三子,這種行動被外界視作宇樹規模化擴張之路的開端。
除了籌建子公司,宇樹也加速了人才布局。在杭州2025年“起跑春天”招聘會上,宇樹科技放出百萬年薪緊急招募嵌入式工程師、機械結構工程師、AI算法工程師等高階技術人才。在BOSS直聘上,其招聘版圖延伸至銷售、公關、客服等一系列非技術類職能或業務支持崗位。
杭州2025年“起跑春天”招聘會
這些崗位的核心職能是推動業務增長、維護企業形象、保障用戶滿意度。宇樹的崗位需求透露出了其技術落地野心:不再滿足于春晚機器狗的流量狂歡,而是要將四足機器人應用于現實場景,成為能賺錢的“商品”。
同樣是具身智能領域的明星企業,2023年才成立于上海的智元機器人早已率先開啟了規模擴張。
目前智元的團隊規模達到了1000多人,外包和實習生占比近50%。BOSS直聘上顯示,智元在招職位超過200個,涉及技術研發、生產制造、人力行政、客服等多個職能領域。
但問題是,企業規模擴張并非簡單的人力資源堆砌,它還意味著公司組織架構和管理模式的轉變。當團隊規模快速增長,任何一個管理盲區、戰略抉擇失誤,都可能讓看似輝煌的增長曲線瞬間演變為系統性崩盤的導火索。
曾經“自動駕駛第一股”圖森未來就在擴張過程中摔得鼻青臉腫。圖森在2021年赴美上市后,市值一度高達160億美元。但由于急于推動L4級自動駕駛卡車全球化布局,中美團隊規模迅速擴張至2000人。隨后,公司管理層分歧激化、權斗頻繁、內部混亂,致使研發和管理效率嚴重下滑。
2018年的圖森未來無人駕駛卡車
其商業化進程也陷入停滯。2023年,公司累計營收不足1900萬美元,凈虧損達2.49億美元,現金流持續惡化。由于技術落地無望,圖森被迫轉向AIGC和游戲領域,但因缺乏行業經驗再次失敗。
中美關系的變化則成為圖森未來走向失敗的“外患”。為了迎合美國資本市場,圖森未來接受CFIUS審查并切割中美業務,但因涉嫌商業機密泄露遭美國法院臨時限制令,疊加退市壓力,最終被迫退出美國市場,市值僅剩1.13億美元。
從全球首個IPO的無人駕駛明星,到股價跌去99%、創始人出走、團隊解散,圖森只用了3年。
這是一個在擴張中脫軌撞車的創業故事,典型又沉痛。
極客的困局
技術是科技企業最重要的“護城河”, 因而護衛“極客基因”對科創新生代企業來說,地位可能重于擴張。
為了保持技術的純粹,很多企業會固守小而美的“極客”本性。
案例如強腦,也如深度求索。
自2023年5月成立以來,DeepSeek將團隊一直控制在150人左右的規模,通過精英化策略提升人才密度。在今年收獲現象級爆火,資本排隊上門求融資,但DeepSeek依然我行我素,不上市、不融資。放出來的招聘需求也極為克制。
在組建核心團隊時,他們甚至錄用了多名尚未畢業的博士生,其中80%成員都擁有頂級學術競賽的獲獎經歷。但僅僅擁有頂級大腦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套能夠“駕馭”大腦的管理方式。DeepSeek給出的答案恰好與2500年前的老莊思想不謀而合,即無為而治。
圖源:深度求索官網
在梁文峰看來,“創新往往都是自己產生的,不是刻意安排的,更不是教出來的”。所以DeepSeek實行了一套“三無政策”:無固定團隊、無匯報關系、無年度計劃。以極致的扁平化管理模式,徹底顛覆了傳統企業的科層架構。
同時公司還廢除了KPI考核,連崗位分工都是在工作中自然形成。即便是當下的梁文峰,他的日常工作依然是讀論文、敲代碼,與一般的工程師無異。
正是這樣一個沒有KPI、不設層級,甚至允許博士生帶著沒寫完的論文來上班的極客型組織,不僅讓DeepSeek僅用1814個H800就支持了約2500萬DAU會證偽算力需求,也讓微軟、亞馬遜爭相接入其開源生態。
同為“杭州六小龍”,游戲科學更是極客基因的“衛道士”。去年,游戲科學因3A游戲大作《黑神話:悟空》震驚全球游戲圈。游戲科學成立于2014年,初始團隊只有7人。《黑神話:悟空》上線時,參與項目的游戲科學團隊人數也不過140人。這一數字和傳統游戲大廠動輒數百人的開發團隊形成了鮮明對比。
然而在企業的商業化運營中,堅守“極客”并不容易,作為AI時代的新極客“教父”,OpenAI已經率先遭遇了資本壓力。
OpenAI在創立初期給自己的定位是非營利性研究機構,憑借不足百人團隊開發出推動人類科技發展進程的GPT系列模型。其核心策略正是“工程師主導決策+極簡架構”。
但是隨著其開發的大語言模型投入市場,用戶快速增長,且對模型迭代的需求愈發明顯,OpenAI的運營成本快速上漲。技術理想主義與商業現實的矛盾也愈演愈烈。
2024年OpenAI營收37億美元,但虧損50億美元。GPT-5一次為期6個月的訓練僅計算成本就高達約5億美元,最后訓練成本很可能超過10億美元。除了科研成本,還有人力成本。OpenAI從創始團隊僅11人,到今天員工數量約1500人,人力成本支出可能達到15億美元。
除了技術挑戰和成本壓力,以非營利模式為根基而成立的OpenAI在逐漸轉向商業化的過程中,內部也愈發動蕩。2024年,超過20位關鍵高管、研究人員和長期員工離開了OpenAI。
OpenAI聯合創始人Ilya宣布離職
技術和商業博弈
在科技企業的商業史中,企業的戰略抉擇似乎始終是一場關于“技術理想”與“商業現實”的博弈。
“實驗室”和“市場”終究不同,在以盈利能力為目標導向的商業世界中,隨著企業商業化程度加深,組織框架擴大,必然要招攬更多“非極客”人士的加入。
以“杭州六小龍”之一的群核科技為例,這家公司成立于2011年,截至2024年9月30日,群核科技研發團隊擁有615名人員,占員工總數的44.3%。無論是研發人數還是員工總數,基本上是其他五小龍員工數量之和。
其核心的商業產品包括空間設計軟件酷家樂、海外版產品Coohom,以及群核空間智能平臺SpatialVerse。這些產品在2023年為其帶來了6.64億元的營收。2024年,群核科技的平均月活躍訪客數為8630萬名。
空間設計軟件
圖源:小巴拍攝
今年2月14日,群核科技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擬于香港主板上市,這也是“六小龍”中首個謀求IPO的公司,摩根大通、建銀國際為其聯席保薦人。但從招股書來看,群核科技目前的核心困境之一是盈利能力。此前,群核科技經歷過11輪融資,融資總額約為20億人民幣。但截至2024年9月末,群核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已僅余2.00億元。
換言之,快速變現技術,獲得現金流成了群核當前的重要任務。4月初,小巴也同時參訪了群核科技,過程中明顯感受到了其對“盈利”的渴望。
在樓內某一層(推測是銷售部或者營銷部所在區域)的電梯廳,四方墻壁上掛著的是員工的“銷售成績單”。員工的單人海報,按照“銷售冠軍、亞軍、季軍”“成交額環比增長”等指標,張貼在顯眼的位置,大紅底配上金字,顏色鮮亮,引人注目。
春招季,群核僅在boss直聘這一個軟件上就釋放了超過360個招聘需求,除了技術、產品外,銷售人才也是招兵買馬的重要對象。
但在這種職位釋放中,如何在組織中保留“技術濃度”,可能是擺在擴張之路上的一道難題。
新的共生模式
從互聯網時代進化到AI時代,從大洋彼岸的硅谷到創新涌動的杭州,無數企業已經用自己的“踩坑”經歷驗證了,過度追求“大”將扼殺創新。
即便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科技公司之一,時至今日的谷歌也仍舊在為保持創新活力而“撓頭”。
2004年,谷歌為了讓員工擁有自由探索的空間,推出了“20%時間”政策。說白了就是讓員工拿出工作時間的20%來探索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光明正大地“不務正業”。Gmail、Google News、Google Now這些劃時代的產品都是這一制度的創新成果。這背后的管理哲學其實很簡單:把員工當創客,而非螺絲釘。
但在員工規模不斷擴大,公司組織架構逐漸復雜的今天,這個鼓勵創新的制度逐漸變味了。近年來,谷歌逐漸弱化了這一概念,由此孕育出的創新成果也寥寥無幾。一些員工認為這一制度變成了“自愿加班”,參與度大幅下降。
但純粹依賴“小”又難以形成商業勢能。
比如智能手表先驅Pebble,它成立于2012年,是全球首款眾籌的智能手表品牌,生產的智能手表被美國科技媒體《商業內幕》評價為“2014年度最具創新力的十大設備”之一。其后,它接連拒絕了手機大廠Citizen高達7億4000 萬美元的收購價格,英特爾7000萬美元的收購邀約,堅持獨立運營。但最終卻因跟不上消費變化,產品定位出錯,敗給了蘋果的Apple Watch。
后人如何繞過前人踩下的“坑”,找到新的商業模式,來解決“極客”與“擴張”,“大”與“小”的問題,是新的商業時代的考驗。
答案或許正在發生。當下,大公司與小企業正在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進行深度耦合。
騰訊元寶自2025年2月接入DeepSeek大模型后,通過微信生態導流與高頻功能迭代,在35天內實現日活用戶增長超20倍,并于3月登頂應用商店免費榜。
而DeepSeek則依托生態伙伴的多場景真實調用數據,通過MoE架構優化與動態路由機制,在技術迭代中實現模型推理效率提升40%。
騰訊元寶接入DeepSeek
亞馬遜云服務與Stability AI聯姻,讓開源 Stable Diffusion成為電商圖片生成的標配;甚至連NASA都開始與SpaceX的極客團隊共享火箭設計圖紙。
這種“技術換生態”的共生模式,正在改寫“大魚吃小魚”的傳統劇本。
管理學家查爾斯·漢迪說:未來的組織既要像蜜蜂一樣敏捷,又要具備大象的力量。
或許就像《黑神話:悟空》中那句經典臺詞:“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在科創企業發展中,或許唯有那些既能駕馭資本洪流、又不忘極客初心的企業,才配得上“踏碎凌霄”的終局。
本篇作者|田偉鳳、格致君|責任編輯|何夢飛
主編|何夢飛|圖源|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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