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蔣介石率殘余勢力退守臺灣,裹挾了大量來自各省的年輕軍人,他們離開家鄉時,本以為“短期反攻”即可返鄉,卻沒想到因兩岸長期對峙而滯留臺灣。
近半個世紀后,臺灣當局宣布開放大陸探親,已經垂垂老矣的老兵們終于能回家看看,但遺憾的是,很多人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更有老兵因年事已高無法踏上返鄉路,“落葉不能歸根”成了遺憾。
16年后,臺灣的一位年輕人開啟了為老兵擺渡靈魂的旅途,替這些抱憾離世的老兵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他就是劉德文。
劉德文出生在臺灣一個農民家庭,祖上自福建遷居到臺灣,到他已經是第六代。靠著自己的努力,劉德文當上了銀行的高級主管,前途可以說不可限量。然而一次遷居,讓劉德文的后半生徹底被改變。
1997年,劉德文帶著家人搬到了高雄左營祥和里社區。一次偶然的機會,劉德文看到一位老人外出買飯,短短500米的距離整整走了兩個多小時,這一幕令他心里十分難受,自此決定自掏腰包給獨居的老人送餐。
后來,劉德文才知道自己所住的地方曾經是一處老兵聚居的“眷村”,最多的時候有4000多人,此時這里還有1800多位老兵,他們大多沒有娶妻生子,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了解到這些情況后,劉德文開始在社區里做起了志愿者,經常去給一些老兵送飯,帶他們看病買藥,還幫他們打掃衛生,收拾家務。時間久了,老兵們都視劉德文為兒子,還幫著他看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老人們的鼓勵下,劉德文放棄了銀行的高薪工作,出來競選里長并順利當選。做了里長之后,劉德文對老兵們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們大多數二十多歲就離開了大陸,等幾十年后再回家鄉,父母早已經離開了人世。
每當春節期間,老兵們坐在院子里朝著家鄉的方向遠眺,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清明節,老兵們買來祭品,朝著家鄉遙祭已經逝去的親人。這一幕幕場景都讓劉德文的心靈感到震撼。
2003年,社區里一位湖南籍的老兵請劉德文到家里吃飯,還特意打開了一直不舍得喝的高粱酒。幾杯酒下肚,老人懇切地問劉德文,能不能在他死后,幫他把骨灰送回老家,葬在自己的父母墳邊,讓他們一家團聚。
望著哭得像個孩子一般的老人,劉德文的眼睛也濕潤了,答應了老人的請求。
幾個月之后老人去世,劉德文自費買了機票,去兌現自己的承諾。出發前,劉德文按照老祖宗的教導“長輩要走在前面”,將骨灰壇抱在自己胸前,輕輕拍拍罐子:“伯伯,終于要回家了,你跟緊我,回到家鄉,落葉歸根。”
第一次帶著骨灰壇到大陸,劉德文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老人的家鄉在哪里,也不知道需要辦理哪些手續。輾轉到了長沙后,劉德文坐著綠皮火車到了常德,轉乘大巴后再徒步走到石門縣,終于了卻了老人歸鄉的心愿。
自此之后,越來越多的老兵找到劉德文,拜托他將自己的骨灰帶回大陸。劉德文無法解決,一次次將老兵們的骨灰背在胸前,送他們回到生命的原點,實現“落葉歸根”的愿望。
在臺灣,里長是沒有工資的。當初劉德文放棄銀行的高薪工作,本就令妻子不理解,后來劉德文又自掏腰包,數次往返海峽兩岸,送老兵們的骨灰回大陸,更是遭到妻子的反對。
為了說服妻子,劉德文趁著送一位老兵骨灰回家鄉時,特意帶上了妻子。當看到老兵已經年逾九十的弟弟三次跪倒在自己面前,向他們表示感謝時,劉德文的妻子淚流滿面。
在返回臺灣的大巴上,妻子緊緊握著劉德文的手說:“你繼續送老兵回家,孩子你不用擔心,我來養。”
得到了妻子的理解,劉德文“擺渡靈魂”的腳步更快了,他的父母還陸續拿出幾十萬元,補貼劉德文的旅費,甚至劉德文的父親在去世前還在問他:“你還有錢嗎?夠不夠機票?”
隨著劉德文送回大陸的老兵越來越多,也有越來越多來自大陸的親人,委托劉德文尋找家人的下落。為了幫助更多的人找到親人,劉德文開始給老兵墓地建檔,將墓主的姓名、墓地位置等記錄下來,等下次再有人委托他幫忙,就先從這些信息中篩選。
尋找一個人的時間不固定,短則一周,長則數年,有的時候家人都要放棄了,劉德文卻勸他們說:“我都沒有放棄,你們要堅持下去。”
有一次,劉德文在墓地尋找的過程中,不小心跌進了兩米深的坑洞,他擔心洞里有蛇,顧不上疼痛匆忙往外爬,結果慌亂中又摔了第二跤。等找到墓碑準備下山離開時,劉德文才感到身上的劇痛,強忍著來到了醫院。
經過一番檢查,連醫生都為劉德文感到幸運,他摔斷了兩根肋骨擦過了脾臟,再偏一點就會導致劉德文喪命。而這種幸運被劉德文歸功為自己做善事的回報:“老兵們會保佑我,他們也想回家。”
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劉德文不等痊愈,又背起了兩位老兵的骨灰壇。這一次,劉德文的兒子主動要求陪父親一起去,并且像父親一樣將骨灰壇抱在胸前:“爸爸,你老了就由我來做。”
在幫助老兵落葉歸根的途中,劉德文也找到了自己的“根”。
2017年,劉德文將一位老兵的骨灰送回到江蘇沛縣,老兵家屬在寫訃告時,特意在親友欄里加上了劉德文的名字。當地村民看到后,邀請劉德文到自家的劉氏宗祠,還拿出了家譜給他看。
在返回臺灣時,劉德文特意帶了一本當地的家譜,他的父親看到后開心極了,連聲說著“終于找到根了”。后來劉德文還幾次回鄉祭祖。
在21年的時間里,劉德文送300多位老兵“回家”,在大陸也多了300多位“親人”。逢年過節,劉德文的手機就會響個不停,都是來自大陸“親人”的問候;每到一處,幾家人搶著接待劉德文;臺灣發生地震,大陸的“親人”紛紛發來消息,詢問劉德文及其家人的情況。
從第一次帶老兵回家的四處碰壁,到如今的輕車熟路,劉德文已經在大陸走過了20多個省份,只有西藏、青海和寧夏沒去過。每次將骨灰送到大陸后,劉德文都要陪家屬完成安葬事宜再離開,但他卻很少順路旅游。
有一次,劉德文所去的地方距離兵馬俑只有3公里,老兵家屬想帶劉德文去參觀,被劉德文婉言謝絕:“我是專程送老兵回家的,只想純粹地做好這件事,而且時間緊迫,還有其他老兵等待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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