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第七年，還是很難相信她已經(jīng)不在。

香港樂壇創(chuàng)作女歌手，盧凱彤。她走的這些年里，和她有關(guān)的那些青春名詞也飛逝而過。方大同亦如是。

剩下的朋友們，吳青峰，魏如萱，陳奕迅......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懷念她。

如果你關(guān)注金曲獎，大概會記得她領(lǐng)取最佳編曲獎時，那一段對太太的感謝；

如果你喜歡張懸，大概會在臥房擼歌里，聽見這個女聲輕輕溫柔，唱電臺司令的《Fake Plastic Trees》。

你當(dāng)然可能也聽過電影《少年的你》里的那一首片尾曲《Fly》，那是她與吳青峰共同完成的。

盧凱彤的聲音，和她颯意的外形有種奇妙的反差感，很清很淡，像荒原中的飄渺游吟。

“將郁躁滋味紋上右臂，不蓋掩我傳奇。“

那天，32 歲的盧凱彤在跑馬地從 20 幾層高樓墜下了。案件無可疑，列作自殺案，現(xiàn)場沒有遺書。

到今天，不知不覺她已走 5 年。

她把痛苦寫成歌，給無數(shù)人勇氣。

1.

有人知道盧凱彤，大概是因為林二汶，還有兩個人的組合 at 17.

盧凱彤 1986 年生于加拿大多倫多，4 歲時回到香港念書，后來與林二汶成立組合 at17。

組合名字的意思是，當(dāng)時盧凱彤 15 歲，林二汶 19 歲，17 就是兩個人年齡的平均值。

從小盧凱彤就是學(xué)霸，但還是熱愛音樂，毅然棄學(xué)。

最開始的時候，at 17 只是給林二汶的哥哥林一峰伴奏，唱了兩年，終于有機(jī)會發(fā)自己的歌。

at17 出道之時，香港的少男少女偶像很多，和他們經(jīng)常同期登臺演唱的，就包括天后組合 Twins.

別人載歌熱舞，年輕活潑，這兩人什么都沒有。

曾有一次，兩人演出的時候，底下有觀眾對她們喊，豬扒！

也只是笑一笑，就作罷了。

兩人的裝束一如既往，一把吉他，一頭短發(fā)，一件 T。

但就是這樣，在當(dāng)時卷得不行的舞臺，還是生生闖出了一片清奇的天。

尤愛 2006 年那首《女扮男生》，一句一句 kissing you，都是青澀年華的灑落。

在面對激烈競爭、又沒有龐大宣傳下，at17 首張專輯賣出三萬多張，其后的專輯亦屢獲殊榮。

at17 以自己創(chuàng)作自己演奏聞名，無論在唱片錄制還是現(xiàn)場演出，盧凱彤幾乎包辦所有吉他演奏。

那時候，香港人覺得吉他是“男性的樂器”，過往盧巧音也會拿起吉他唱，但并算不得專屬。

而拿著吉他的盧凱彤，就是那一抹最驚艷的補(bǔ)充。

大概那時候，at 17 就是文青最愛的組合，不假唱，不對嘴，不在采訪中談及戀愛、消費、服裝化妝的議題。

有人喜歡，自然也有人覺得無趣。

at 17 的廣告代言一直接得很少，說是小眾寶藏，最為恰切。

2.

“若要錯失永不能守，得到也不代表長久；假使快樂有盡頭，痛苦也未會不朽。”

雖然用心唱歌，但終究市場很殘酷。

容祖兒，謝霆鋒接連出道的年代，兩人的影響力逐漸式微。

出道八年，仍然連個像樣的活都接不到，兩人一度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吃了上頓沒下頓。

2010 年，組合宣布暫時分開發(fā)展，盧凱彤先后為陳奕迅、容祖兒、鄭秀文等歌手擔(dān)任御用吉他手，也早在組合發(fā)展的過程中，從演唱者轉(zhuǎn)變成為了一個創(chuàng)作者。

幾這樣，鑲了很久的邊，直到有一次鄭秀文的演唱會上，陳奕迅注意到了盧凱彤的身影，他驚嘆盧凱彤的音樂才華，于是他邀請盧凱彤做他的吉他手伴奏。

于是，盧凱彤慢慢被大家看見。

2012 年，她迎來了自己音樂事業(yè)的第一個小高峰，用一張叫《你安安靜靜的躲起來》的專輯，入圍了第 24 屆臺灣金曲獎最佳國語女歌手獎，和最佳作曲人獎。

喜歡盧凱彤的那一瞬間，只是以為那一聲吉他而已。 很簡單，并沒有炫復(fù)雜難懂的技。

《荒蕪中起舞》、《Summer Of Love》、《囂張》、《還不夠遠(yuǎn)》...

后來，盧凱彤獨自前往臺灣發(fā)展，轉(zhuǎn)戰(zhàn)國語音樂市場。

街頭，酒吧，小吃店，都是她的戰(zhàn)場。

她的曲風(fēng)轉(zhuǎn)趨更強(qiáng)烈的搖滾味道，也加強(qiáng)了編曲的效果，大部分時候，錄音過程全是她一人包辦，那個唱著小清新民謠的女生，一點一點，在荒原里盛放。

那時候，有人說她是“香港之光”。

她的詞毫不留情，寫給明哥的那首《誰》，里面唱。

“管我陶了什么醉，管我敗了什么類，是世界太破碎。”

唱給想支持的人，也唱給需要勇氣的自己。

那時候，她和臺灣的女?dāng)z影師余靜萍相戀，歌里，也寫進(jìn)了和世界背對的決心。

3.

盧凱彤越來越有名，但也越來越多次，直面生命最黑暗的地方。

盧凱彤家族里有情緒病史，17 歲時就曾經(jīng)歷過輕度抑郁癥。

嚴(yán)重時還出現(xiàn)幻聽、手抖的癥狀，還有踢墻等自殘行為。

2013 年，盧凱彤籌備舉行個人大型演唱會，壓力過大一度有尋死念頭。

在日記里，都是絕望的話。

“感覺好像一支箭快要穿過胸骨從皮膚沖出來，緩慢的撕裂，很累，視線也變得模糊，一切不再有重量。”

在好友規(guī)勸下，盧凱彤停下工作，尋醫(yī)治療，并于 2014 年確診患上躁郁癥及人群恐懼癥。經(jīng)過一年的心理咨詢和藥物治療，又逐漸好了起來。

她再次投入樂壇，并不害怕坦誠自己的情緒病，反而鼓勵大家，要耐心的，聽情緒病人說的話。

“我做過最勇敢的事，就是戰(zhàn)勝躁郁癥。“

后來鄭秀文說，感謝盧凱彤，終于讓所有人看見掙扎在情緒病里的眾生。

你看過盧凱彤畫的畫嗎？

她曾經(jīng)舉辦過個人畫展《Pillow Talk》，畫作義賣后捐給慈善機(jī)構(gòu)。

我和世界和好了，盡量擁抱所有東西。

2015 年 11 月，她在觀眾前，跪在一面大鏡子前，親手為自己剃光頭，寓意重生。

和她那首《荒原》里的歌詞，互為映照。

“放下所謂美麗和自尊，出走這片荒原。
愿你走出之前，已將荒原內(nèi)綠草吻遍。”

4.

2017 年，盧凱彤唱了一首《還不夠遠(yuǎn)》的歌，奪下第 28 屆臺灣金曲獎最佳編曲人。

于是所有人都記住了她那段話。

她把獎杯，送給了已經(jīng)和自己結(jié)婚的女?dāng)z影師余靜萍。

有一個人，我今天一定要感謝。沒有她，我不會在七年前寫第一首國語歌。沒有她，我根本不會想要來臺灣發(fā)展。我要感謝我太太，我跟我太太去年在國外結(jié)婚。謝謝她，讓我的生命變得更完整，我知道這個世界不完美，我的音樂不完美，我的人不完美。

但有了你，誰還需要完美。

盧凱彤說，那是兩個凡人，譜出的平凡愛情故事。

得病之后，盧凱彤說，她不再在意大家目光，把自己的畫作刺青滿自己全身。

盧凱彤的歌，不僅是小情小愛，此前，在2016 年發(fā)布的專輯《你的完美有點難懂并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她寫了好多對世界的看法 。

核電、污染、講到城市人抽離、青少年自殺、同性婚姻、抑郁癥...

比如那一首《無核》里，她表達(dá)對核能量的擔(dān)憂。

“一定是我們對生命的無奈，毀滅了自己的光過后，繁華殆盡，橘子長得不像橘子，無核又無害。我目不暇接，卻怎么還是感慨？”

有人說，這太重了，可否隱晦一點。

盧凱彤說，她寧可不發(fā)專輯。

這一年，正好盧凱彤和愛人余靜萍結(jié)婚，她說，余靜萍就像她的心理醫(yī)生一樣，有她在，24 小時都不用吃藥。

但除非親身經(jīng)歷那邊緣關(guān)頭，不然很難明白再頑抗的戰(zhàn)士，無數(shù)次勝過，輸過，也總有累了的時候。

2018 年，盧凱彤和余靜萍一起接下《少年的你》，一個寫歌，一個當(dāng)攝影師。

8 月 2 日，還在社交平臺上分享狀態(tài)的盧凱彤，3 天之后，突然從高樓墜下。

后來，吳青峰把和她一起寫的《Fly》完成，陳奕迅中斷幾度，還是完成了和盧凱彤合作的那一張《L.O.V.E》。

奧康娜的離世很快就會變成傳奇最后的著筆，盧凱彤亦是。大概李玟也是。

這些人用歌聲執(zhí)鏡，讓人們照見了自己。

人們重新認(rèn)識了，痛哭了，頓悟了。

而這些執(zhí)鏡人，重新回到了黑暗里。

只想起 yy黃偉文寫給盧凱彤的那句話。

你代世界疼痛了，我只能代你衰老。

累了很久，終于可以開始休息，祝福你挨得到，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