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慶威

五月的陽光透過教堂彩繪玻璃灑進來，在紅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小曼站在紅毯盡頭，白色婚紗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頭紗下那張年輕的臉龐幾乎能掐出水來。她今年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臉上還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

"新娘準備好了嗎？"婚禮策劃師小聲問道，手里拿著對講機。

林小曼點點頭，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捧花。百合與玫瑰的香氣混合在一起，濃郁得讓她有些頭暈。她深吸一口氣，目光越過長長的紅毯，落在另一端等待的新郎身上。

周永昌今年五十八歲，一身定制西裝包裹著他微微發福的身材，灰白的鬢角梳得一絲不茍。他站在那里，面帶微笑，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新娘。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僅是三十米的紅毯，更是三十六年的歲月鴻溝。

婚禮進行曲響起，林小曼挽著父親的手臂緩緩前行。她感覺到父親的手臂在微微發抖，林父今年不過五十出頭，比新郎還要年輕幾歲。

"小曼，現在后悔還來得及。爸爸已經這樣了，你不要為了我委屈了自己。"父親壓低聲音說，眼睛里閃爍著淚光。

林小曼搖搖頭，嘴角扯出一個完美的微笑："爸，別這樣。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賓客席上坐滿了人，有商界精英，有政要名流，還有各路媒體記者。閃光燈此起彼伏，林小曼能聽到人群中傳來的竊竊私語。

"聽說新娘才二十二歲，比新郎的女兒還小兩歲..."

"周總真是老當益壯啊，這都第五任了吧？"

"嘖嘖，現在的女孩子啊，為了錢什么都干得出來..."

林小曼的耳根發燙，但她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一步步走向那個比她父親還年長的男人。走到紅毯中央時，她不小心踩到了婚紗裙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周永昌立刻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引來賓客們一陣善意的笑聲。

"小心點，我的小公主。"周永昌在她耳邊輕聲說，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畔，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和古龍水香氣。

林小曼勉強笑了笑，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向神壇。神父開始念誦誓詞，她機械地重復著"我愿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交換戒指時，她注意到周永昌的手指上已經有兩道淺淺的戒痕，那是前兩段婚姻留下的印記。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周永昌掀開她的頭紗，俯身吻了下來。林小曼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個干燥的、帶著煙味的吻。賓客們起立鼓掌，歡呼聲幾乎掀翻教堂屋頂。

婚禮結束后是盛大的婚宴，在市中心最豪華的酒店舉行。林小曼的父親由于身體原因，與老伴一同去了醫院，她看著父母離開的背影，淚水不由得暗暗地流了出來。

婚宴上，林小曼又換了一套禮服，像個精致的玩偶一樣被展示在眾人面前。她端著香檳杯，跟在周永昌身后向賓客敬酒，聽著那些恭維和祝福，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

"小曼真是年輕漂亮啊，周總好福氣！"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祝你們早生貴子！"

林小曼注意到角落里坐著周永昌的女兒周雅，她二十四歲，比林小曼還大兩歲。整個晚上，周雅都用一種冰冷的眼神盯著她，偶爾與她對視時，嘴角會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去跟你'姐姐'打個招呼。"周永昌推了推林小曼的腰，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

林小曼深吸一口氣，走向周雅："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周雅打斷她，晃了晃手中的紅酒杯，"我爸的第五任太太，比我還要小兩歲的小媽。"她上下打量著林小曼，"你身上這件禮服夠我半年工資了，開心嗎？"

林小曼的臉刷地紅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周雅冷笑，"別告訴我你是真愛我爸。他比你爸還大幾歲，頭發都快掉光了，肚子比我懷孕的表姐還大。"

林小曼咬著下唇不說話。周雅湊近她耳邊："我等著看你什么時候卷鋪蓋走人。我爸的前四任太太平均堅持了三年，不知道你能撐多久？"

婚宴持續到傍晚，林小曼的臉都笑僵了。天黑時，她和周永昌終于回到了位于城郊的別墅。這是周永昌送給她的新婚禮物，價值兩千多萬，裝修奢華得像宮殿一樣。

"累了吧？"周永昌松了松領帶，"去洗個澡放松一下。"

林小曼點點頭，逃也似的進了浴室。她鎖上門，終于可以卸下偽裝。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的臉，眼睛下方是遮不住的黑眼圈。她打開水龍頭，讓嘩嘩的水聲掩蓋自己的啜泣。

林小曼洗完澡走出浴室時，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信息："小曼，你爸剛做完檢查，醫生說腫瘤又長大了...醫藥費..."

林小曼擦干眼淚，回復道："媽，別擔心，錢我明天再多轉一些，讓爸用最好的藥。"

她放下手機，看著無名指上那枚三克拉的鉆戒在燈光下閃閃發亮。這枚戒指價值八十萬，相當于她十幾年的工資。如果沒有這筆錢，父親可能連三個月都撐不過去。

林小曼想起三個月前，她在醫院走廊里崩潰大哭時遇到的周永昌。他是來醫院看望一個商業伙伴的，看到她哭得那么傷心，便停下來詢問。得知她父親患了癌癥，需要天價醫療費后，他直接聯系了院長，安排了最好的醫生。

"我可以幫你，"那天周永昌對她說，"錢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但你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林小曼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周永昌是本地有名的富豪，有過四段婚姻，每一任妻子都年輕漂亮。傳聞說他喜歡收集年輕女孩，像收集名表一樣，玩膩了就換新的。

"我需要考慮..."她當時這樣說。

周永昌笑了笑："當然，我給你三天時間。不過提醒你一下，你父親的情況...恐怕等不了太久。"

三天后，林小曼簽下了婚前協議。協議規定，婚姻每維持一年，她會得到兩百萬；如果生下孩子，額外獎勵五百萬；離婚時還能分到一套房產。對周永昌來說，這不過是九牛一毛；對她而言，卻是救命的稻草。

"小曼，你還好嗎？"這時周永昌的聲音從臥室傳來。

林小曼迅速擦干眼淚，應道："馬上好！"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拍了拍臉頰讓氣色看起來好一些。

她走進臥室時，周永昌已經換上了睡袍，靠在床頭看文件。床頭柜上放著一杯紅酒和一份合同。

"過來，"他招手，"把這個簽了。"

林小曼走過去，看到是一份股權轉讓協議，周永昌將旗下一家小公司的10%股份轉給了她。

"這是..."

"新婚禮物，"周永昌笑著說，"每年分紅大概五十萬左右，算是你的零花錢。"

林小曼簽了字，手指微微發抖。周永昌滿意地收起文件，拍了拍身邊的床位："不早了，睡吧。"

林小曼僵硬地躺下，盡量不碰到他。周永昌關掉燈，黑暗中他的呼吸聲格外清晰。過了一會兒，一只溫熱的手搭上了她的腰。

"別緊張，"周永昌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今晚我不會碰你。我知道你需要時間適應。"

林小曼松了口氣，但緊接著聽到他說："不過，我希望盡快有個孩子。我年紀不小了，需要繼承人。"

林小曼沒有回答，只是悄悄往床邊挪了挪。周永昌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抗拒，嘆了口氣："睡吧，明天還要去馬爾代夫度蜜月呢。"

黑暗中，林小曼睜著眼睛，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想起大學時的男友，那個窮小子連一頓像樣的西餐都請不起，卻會在她生日時熬夜做手工相冊。如果他知道她現在躺在誰的床上，會怎么想？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閨蜜發來的消息："小曼，你上熱搜了！網上都在討論你的婚禮！"

林小曼解鎖手機，看到社交媒體上瘋傳的婚禮照片。評論區炸開了鍋：

"又一個拜金女，為了錢連尊嚴都不要了！"

"這老頭都能當她爺爺了，惡心！"

"羨慕啊，少奮斗三十年！"

"現在的女孩怎么了？一點骨氣都沒有！"

林小曼關掉手機，把臉埋進枕頭里。沒有人知道，她衣柜里最貴的那件外套下面，藏著一張父親的確診單：胰腺癌中晚期，如果不及時治療預計生存期6-12個月。也沒有人知道，周永昌預付的第一筆錢，已經讓父親用上了進口靶向藥。

窗外，一輪冷月掛在天空，照在這座價值千萬的豪宅上，也照在醫院那間普通病房里。林小曼想，或許在某個平行宇宙里，二十二歲的她正和同齡男友擠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為父親的醫藥費發愁，但至少...至少她是自由的。

而在這個現實世界里，她選擇了用青春換取金錢，用自由換取生存。這就是社會的規則，有錢有權就是任性，而貧窮則讓人別無選擇。

周永昌翻了個身，手臂搭在她身上，鼾聲漸起。林小曼輕輕移開他的手臂，躡手躡腳地走到陽臺上。夜風吹拂著她的睡裙，遠處城市的燈火像繁星一樣閃爍。

她不知道這段協議婚姻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此刻，她只想在這無人的角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為了二十二歲的自己，也為了那個再也回不去的純真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