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利津將非遺保護傳承融入產業發展——
聽夯號品非遺 黃河畔趕大集
本報記者 李 蕊
城事
山東省東營市利津縣,地處黃河尾閭、渤海灣畔,因古城輪廓似鳳凰,被稱為“鳳凰城”。
利津縣地理位置示意圖。
黃河與渤海的千年對話,塑造了利津的文明基因。古代利津“內控黃河、外鎖海運”,得益于通暢的海河聯運優勢,逐漸形成水陸碼頭和商貿重鎮。自春秋戰國渠展煮海熬鹽之盛況,到清代永阜鹽場居山東八大鹽場之冠,再到成片灘涂上筑起房臺村落,利津因河而生、因河而興。河與城的故事還在這片土地上延續,寫下新的篇章。
民宿、攝影、寫生,房臺村落有了藝術范兒
走進利津縣北宋鎮佟家村,青石鋪就的小巷蜿蜒其間,一幢幢泥土夯筑的房臺老屋靜靜佇立。寫生畫架與攝影三腳架有序排列,來自美術院校的師生們沉醉其中,將古房臺、老槐樹和那飽經滄桑的斑駁土墻收入畫布與鏡頭。
房臺村落,是黃河在這片土地繪就的獨特人文景觀。生活在灘區的村民逐水而居、依水而生,為抵御洪水對房屋的侵襲,便用泥土夯筑起一個個高聳的村臺,將房屋建在臺基之上。
利津縣高家村改造提升后的村臺。孟曉峰攝
2018年,利津縣開啟灘區舊村臺改造提升工程,把19個灘區村莊的零散房臺進行連片加固,排污管網鋪設、道路硬化等基礎設施建設同步推進,佟家村正是這項工程的受益者。
“在過去,墊臺打夯是關乎生存的頭等大事。村民們靠著肩挑車推,一點點堆積起生活的希望。一家壘臺,全村協力,齊聲唱起夯號,彼此鼓勁加油。那種攥指成拳、團結向上的精神,早已深深烙印在百姓的心底。”佟家村黨支部書記佟振飛感慨萬千。
改造過程中,如何開拓發展之路?利津縣立足自身實際,積極探索鄉村產業振興的新路徑與新模式。佟家村精心保留的連片古房臺,不僅成為展現灘區人民過往生活的生動注腳,更承載著極具區域特色的人文精神,成為村子發展旅游產業得天獨厚的資源。
“我們推進黃河畔·佟家沿黃傳統村落保護開發項目,對房臺及房屋、樹木等附著物進行合理收儲利用,相繼建成民宿、黃河灘文化展示館、黃河口文學藝術創作基地等。如今,來自各地的學生和攝影師、畫家等藝術從業者,成為村里的常客。”佟振飛介紹。
與古房臺共同激活的,還有代代傳承的老手藝。灘區隨處可見的蘆葦、蒲草,老一輩常用來編制防汛器具,如今,佟家村成立編織合作社,社員們制作的坐墩兒、蒲團、儲物筐等手工藝品,成為受到游客喜愛的特色禮品。
手藝人在制作布鞋。利津縣委宣傳部供圖
“如今,我們的草編產品暢銷海內外,村里的‘寶媽’和老年人在家門口就能賺錢,每個月大概能收入2000元。”利津圓夢手工編織專業合作社社長唐恩美說。
漫步老街長巷,尋訪特色非遺
從佟家村沿黃河而下,驅車行駛約40公里,抵達利津縣鹽窩鎮南嶺村老街長巷。
老街長巷非遺文化街。薄華瑞攝
黃河夯號民俗表演現場,8個赤膊漢子頭戴草帽、腳蹬布鞋,合力拽動系著粗麻繩的石夯。隨著“哎嗨喲——艱苦奮斗喲”的夯號聲劃破長空,石夯裹挾著黃土重重砸向地面。
“夯號講究的是‘人心齊,泰山移’,過去修堤筑壩,全靠這股子精氣神。”黃河夯號代表性傳承人張希彬抹了把汗,繼續說道,“人們用圓木拴上繩子叫‘木夯’,一人扶把手,其他人扯繩捶打地基,有人哼著小調,大伙根據節奏使勁,調子越響、步子越齊。”
漫步老街長巷,黃河夯號在耳畔響起,老揚琴曲調咿呀婉轉,剪紙手藝人在窗欞下飛剪走紙,黃河澄泥陶印匠人在晾曬陶坯……如今,這條老街巷已成為非遺活態傳承的新地標。
老街長巷非遺宣講員正在直播。任萬帥攝
明清時期,鹽窩鎮又名“鹽窩街”,鹽業發達、商號林立。后因黃河改道,昔日鹽場逐漸沒落,鹽田淪為鹽堿地。
“以前人均1.2畝地,每畝地一年掙不到1000元。”南嶺村黨支部書記陳召榮話鋒一轉,“老一輩守著鹽堿地討生活,直到文旅春風吹來了轉機。”
非物質文化遺產伴河而生、綿延相傳,利津縣將與黃河相關的非遺搜羅起來,打造起老街長巷非遺文化街,目前已入駐黃河夯號、老揚琴、王家宮廷剪紙、黃河澄泥陶印等非遺項目35個,沿街布設21家特色非遺店鋪,設立流動攤位90余個。
“‘五一’假期,我們共接待游客10.9萬人次,帶動旅游收入940多萬元。”陳召榮說,“為發揮文旅融合的‘乘數效應’,我們開展黃河非遺大集,日均接待游客5000余人次,單日最大接待游客量達5萬人次。10支表演隊伍年均演出400余場,為村民提供200余個就業崗位。”2024年,“利津縣集成推進非遺保護傳承推動老街長巷融入現代生活”入選文化和旅游部評選的文化和旅游領域改革創新二十佳案例。
如今,老街長巷正悄然編織著嶄新圖景。“守好文化根脈,讓傳統技藝在時代浪潮中綻放光彩,隨著文旅品牌的持續擦亮,黃河文化將在賦能鄉村全面振興中生生不息。”陳召榮說。
城標
黃河夯號 房臺人家
從青藏高原奔流而來的黃河,行至下游的利津,水勢漸緩,泥沙與故事一同沉淀于此。千百年來,這里的人們用夯歌與泥土對話,將智慧夯進層層壘筑的房臺。
利津境內,黃河延綿74公里,在河槽與防汛大堤之間的土地為灘區,洪水來臨時,可起到行洪、滯洪作用。然而,居住其間的百姓曾深受水患困擾。為此,百姓就地取土、以土筑臺,形成房臺這一獨特的建筑形態。2018年,利津19個村的灘區舊村臺改造提升工程啟動,對原村臺進行加固修繕。如今,保留的老房臺成為黃河文化的載體,一塊塊夯土,訴說著灘區人與河共生的智慧。
夯土成臺的壯舉,塑造了灘區人自強不息、攥指成拳的精神品格。那時,家家戶戶筑房臺,打夯要唱黃河號子,“哎嗨喲,眾人齊心把臺筑嘞”,夯歌一響,十里八鄉來幫忙。由勞動號子催生的文化記憶,如今化作非遺黃河夯號,在文旅融合中煥發光彩。
我與一座城
我的心窩住著黃河
崔 光
我是新中國同齡人,生在黃河邊,大壩下邊沒多遠就是家;長在黃河邊,自小在河里游泳;工作在黃河邊,一干到退休,從未離開利津這座有著800多年歷史的老城。
江、河、淮、濟,謂之“四瀆”。腳下這座老城,是“四瀆”之宗的黃河與“四瀆”之一的濟水交替孕育而生。
水的流聚,讓老城靈動而又神秘。“巨海鎮其北,清河繞其東,南有桑棗之饒,西通舟車之利,亦東方之腴地也……”說的是明清時期的老城;“袖吞河色黃千里,窗納海光綠一勺”,描繪的是清代黃河決口于銅瓦廂之后的場景。此后,利津“以一壤之地,納千里之洪波”,改變了發展軌跡……
1958年,我見識了新中國成立以來利津最大的一次洪水。那年我9歲,趁老奶奶不注意,偷偷地跑上了大堤,看到大柳樹只露出了樹梢,一條用各種各樣的袋子壘成的子埝已經筑起,一陣陣號子此起彼伏,姑娘、小伙、老伯,齊心協力與洪水奮力抗爭……
后來,我到縣黃河河務局工作。我們現在看到的險工石壩,是新中國成立后逐漸由秸埽壩改成的。先是亂石壩,上世紀70年代又將亂石壩改為扣石壩。至上世紀80年代后期,險工不但全部石化,而且出現了丁扣、漿丁扣等各種險工壩體,大大增強了險工抗洪能力。
在王莊險工段,當地人發明了一種抗擊洪水能力強、又非常美觀的壘砌法——“席花縫”,石料咬茬丁用,避免了直縫、對縫、咬牙縫,提高了壩體質量,這一發明后來得到推廣。
我的心窩住著黃河。退休后,基于對文學和歷史的興趣,我持續書寫、記錄黃河與家鄉的風土人情,主編完成了《東營黃河志》《滄海桑田黃河口》等書籍,為傳承弘揚黃河文化繼續貢獻力量。
(作者為黃河河口管理局原副調研員)
《人民日報》(2025年5月8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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