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孫孟晉

5月3日，78歲汪明荃在上海前灘31演藝中心舉辦了首次上海演唱會。離她首唱“萬水千山總是情”已過了43年，離她踏上告別家鄉的旅程足足69年。

大姐在現場唱了她幾乎所有的代表作，開場聯唱中的一首“迷人Pink Lady”就將那個時代的氣息散發出來，想起當年汪明荃的嗓音透著青春的質感，清亮而脫俗，如今78歲的她懂得時間對人的賜福，聲音并無滄桑感，卻有一種不老的味道，當一個人敢于在這個年齡站在舞臺上，她帶給我們的并不是什么傳奇，而是生命在這一刻的力量。

圖片均為演唱會現場資料圖

汪明荃唱情歌在吐字上賦予了分寸感，深情而不凄婉，“不怨天不怨命，但求有山水共作證”，這實在是風中吹來的溫暖，不是情緒，而是一種氣質。她早在1969年就出了早期國語唱片《黃金與愛情》，歌風里有粵曲的底子。作為一位全能型的藝人，汪明荃又唱紅了她飾演主角的電視劇主題歌，她是電視歌時代女歌手的代表人物。

整臺演出足足兩小時，在舞美和歌曲編排上都有精心準備。其中有“夜上?！薄疤鹈勖邸钡壤仙虾ｏL，又有辛棄疾、蘇東坡和李清照的古詩詞歌曲，還有她的電視劇插曲，如“京華春夢”“千王群英會”“四季情”“郎歸晚”等，足見汪明荃的全面。

直到返場曲“熱咖啡”“美麗娛樂世界”“Make My Day”和“萬水千山總是情”，全場被煽起依依不舍的熱度，這四首曲子像一個人的春夏秋冬，有張有弛，“萬水千山總是情”是汪明荃紅遍大江南北的代表作，在我眼里，這是香港流行歌曲繁華時期的千姿百態，有把情感的永恒傳遞到青山綠水里去的干凈。

大姐在舞臺上一直用滬語和歌迷交流，她說前兩天累到失聲了。這大概是對家鄉的首唱看得很重的反應，她出生在崇明，9歲才離開內地去了香港。演唱會，對于歌者來說，是一種儀式，她要把刻在骨子里的記憶和思念化在歌聲中，而人對家鄉的思念往往是抽象的，就像在時空中的一道隨時要出現的光亮。

演唱會上，她唱了那首1981年專輯《美麗的時光》中的“家鄉”，她在移動中的緩緩的手臂動作，像是對這片土地深情地張開雙臂?！凹亦l”的歌詞和崇明島的自然景觀很貼切，那路邊的野花，那河水彎彎，如果她有空去崇明島，她一定會感覺到那里的河水和野花一直在等待著她回來。

上海的女兒，什么時候回來都不晚。她來上海開演唱會，是命中注定的。

對于內地觀眾來說，汪明荃是最早進入視野的香港明星之一。《萬水千山總是情》早在1985年就在大陸電視臺播出，盡管比香港晚了三年。汪明荃的演技，包括主題曲的演唱深入人心。那年，她還上了春晚。

這是一個十分好強的女性，當年父母先帶著她的姐姐和弟弟去了香港，對她來說，成長是更艱難的自我補償。那陣，她都以很正面的心態去挑戰，1966年，她考上“麗的藝員訓練班”，這一時期的伯樂是卜萬蒼。她事業的轉折點是1971年進入TVB擔任《歡樂今宵》主持。

外剛內柔的汪明荃的影視形象，有很多可以述說的話題。在1977年她主演的《家變》中，她成功地塑造了香港早期女強人的標簽式人物——洛琳，那個干練的形象令人過目不忘，逐漸奠定她電視劇一姐的地位。

在1982年的《萬水千山總是情》中，她扮演了一位敢愛敢恨的富家女兒莊夢蝶，第一集在火車上的那段戲就相當潑辣而可愛，汪明荃從年輕的女學生一直演到中年家庭主婦，只是謝賢那年46歲了，看上去有點老夫少妻的感覺。

后來了解到這部劇是王天林和杜琪峰師徒倆人擔任監制和導演，1980年的TVB劇《京華春夢》也是他倆擔綱。這部改編自張恨水《金粉世家》的電視劇成就了劉松仁和汪明荃的黃金搭檔，一上來的一段撲蝶戲就盡顯汪明荃的魅力無窮，故事非常曲折動人。其中的主題歌和插曲更是膾炙人口，同年，在汪明荃演唱的專輯《京華春夢》中，12首曲子中有6首與電視劇有關，包括“京華春夢”“愛你一世一生”“撲蝶”“等郎歸”“追憶當日愛”“今生不負愛”等。

2014年的《華麗轉身》又是汪明荃和劉松仁演對手戲，這次是對汪明荃的量身定制，她在電視劇中扮演了一位中年歌星，如何華麗轉身，走出人生的低谷。

汪明荃在TVB有著大姐大的地位，看過TVB慶祝55周年的綜藝秀，她和鄭裕玲分別擔任兩支歌隊的領隊，最后給她頒發了50周年演藝生涯的獎杯。在TVB，她和鄭少秋一度被稱之為當家花旦小生，他倆也是風行唱片的看家人。

汪明荃在漫長的歌壇生涯中，經歷了香港流行音樂的變遷與走向繁榮，也就是港派時代曲的式微，代之以粵語歌的雄起。她有粵劇的基礎，又有唱紅電視歌的先決條件。回顧她幾十張專輯和精選唱片，不乏經典曲目。

早期香港樂壇三大填詞人黃霑、盧國沾、鄭國江，還有作曲圣手顧嘉輝，讓汪明荃唱紅一曲又一曲。話說回來，他們寫的幾千首曲子，捧紅的遠不止汪明荃一人。這里還要提及一位填詞人，那就是后來也做美術工作的鄧偉雄，《萬水千山總是情》就出自他的手筆。

汪明荃的唱片曾在多家香港本土唱片公司出版，先后是百樂、風行、文志、永恒、娛樂、華星等。其中，她在文志唱片公司出版的《春殘夢斷》《山歌情誼長》，在娛樂唱片公司出的《天虹》《渺渺情》《京華春夢》《千王之王》《千王群英會》《郎歸晚》《萬水千山總是情》等，都是她有名的專輯。乘著大姐演唱會的余熱，重溫這數也數不盡的經典，沉迷而沉醉，時間嘩嘩流走，身心完全被那個時代帶走了。

汪明荃的歌路其實很寬，嗓音時而高亢，時而清純，拿《春殘夢斷》為例，出自西洋歌曲的標題曲“友誼天長地久”唱出了悠揚的感覺；“詩媒”對迪斯科的快節奏把握異常得心應手；“琴心劍膽”則古風味道醇厚；“西廂會”纏綿的戲曲風傳達尤有心得，而“家變”的起伏大氣令人簡直神魂顛倒。

她的《萬水千山總是情》入圍了香港流行歌曲百張經典唱片之列，也許，有人會說汪明荃平均用力對她是有影響的，論唱功，她絕對有功力。她更是承上啟下的大姐大，香港流行歌壇的黃金歲月是在下一個十年，加上行政工作一度讓她淡出演藝行業。相信認識她的人，不僅為她的進取的精神所感染，還會以她的豪爽為人而驕傲。有些人，是活在命運中的；有些人，則活在命運之上，汪明荃屬于后者。她依然活躍在舞臺上，是對生命的一種難得的尊重。

喜歡那個時代的東西，有一種迎著朝陽向前的精神。汪明荃受人尊敬，帶著那個時代的美好。

聲明：我們是澎湃新聞文化娛樂部的微信公眾號，欄目官方微博為“澎湃有戲”，唯一的APP叫“澎湃新聞”。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文藝范”欄目，未經授權，謝絕轉載。轉發朋友圈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