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媽又打電話了。”
李雪小心翼翼地走進哥哥房間,手機拿在手上,屏幕上還亮著那串熟悉卻又陌生的號碼。
“掛了吧。”李巖的聲音干脆,連頭都沒抬。
“她說她生病了,沒人照顧,現在住在醫院,住院費都交不起了……”
李巖“哐”地一聲把抽屜關上,冷笑:“她不是跟那個比她小十歲的男人跑了嗎?當初走得多瀟灑,現在混成這樣也怪誰?”
李雪猶豫了一下,小聲嘀咕:“她畢竟是咱媽啊……”
“咱媽?”李巖眼神一冷,“你四歲,她走了,我十歲,從那天起,誰給咱做飯?誰洗衣服?誰哄你睡覺?她在哪兒?!”
李雪低下頭,不敢吭聲。
李巖深吸一口氣,盯著窗外那棵光禿禿的老樹:“她早不是我媽了。”
那年,李巖十歲,李雪剛滿四歲。母親王愛玲在一個雨夜收拾行李離開了家,只留下一封字條:“我厭倦了這種窮日子,我要為自己活一回。”
她留下他們姐弟倆和一個在磚廠打工的父親,從此杳無音訊。
父親李長生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沒日沒夜干活。李巖十三歲就開始放學后去鎮上搬水泥、卸貨,寒暑假更是到工地幫人打零工。
“你媽已經不要我們了,咱自己活得硬氣點。”父親說這話時,眼角的皺紋深得像刀刻。
李巖從那天起,就把“王愛玲”這三個字從自己人生字典里劃掉了。
二十年過去,李長生因病去世,姐弟倆早已自立門戶。
李巖在市里當了送貨站的主管,李雪也在美容院有了穩定工作,生活雖不富裕,但平穩踏實。
直到幾個月前,李雪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我是你媽。”
她愣在原地,差點以為對方打錯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依舊帶著一點輕浮:“我一直都想你們,但沒臉聯系……這不,現在身體不好了,我也想回來了……”
李雪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告訴了李巖。
他聽完,臉色鐵青:“她活該。”
沒過多久,王愛玲托人找上門,說她在縣醫院,身患高血壓并發糖尿病,現任男友也跑了,房子沒了,錢也花光了。
“巖兒,媽知道錯了……你不管我,我就死在醫院得了……”
李巖冷冷站在床邊,看著那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女人,面無表情。
她也老了。可是李巖的童年呢?他的少年呢?也都死在她離開的那個夜晚了。
“媽知道你怨我,但媽那時候……也年輕啊,也想有點自己的幸福……”
“你幸福去了二十年,現在想起來我們?你那時候有寫信說想我們嗎?你打過一次電話回來嗎?”
王愛玲一時語塞,低頭啜泣。
“我不怨你。”李巖嗓音冷硬,“我只是不愿意裝。”
她突然哭了:“那你要我怎么辦?你就眼睜睜看著我死在這兒?”
李巖盯著她:“你走的時候瀟灑,回來的時候,別指望有人等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身影像塊冰,沒人能攔住。
李雪心軟了,她不敢像哥哥那樣絕情,偷偷給母親送過幾次飯、墊了醫藥費。
王愛玲抓著她的手:“雪兒,咱們一家能不能再住在一起?我不想死在醫院……”
李雪別過臉:“你別這么說……但哥不愿意……”
“你去勸勸他,他心太硬了,他小時候我沒顧上他,我知道我錯了,但你替媽說說好話啊。”
李雪哭著跑了回去,對李巖說:“她是真的不行了,我們是不是……做得太狠了?”
李巖沉默很久,冷冷吐出一句:“她現在這點苦,不夠她贖罪的。”
幾個月后,王愛玲的病越來越重。
李雪簽了臨終病危通知書,醫生說:“你們最好家屬有人來簽放棄治療,維持一天是幾百塊錢,誰來承擔?”
李巖站在病房外,看著里面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她臉色蠟黃,骨瘦如柴,已經意識模糊,不停喊著:“別丟下我……我冷……”
李巖的眼圈紅了一瞬,卻馬上轉過臉去。
他沒有進去。
他只對醫生說:“放棄治療吧。”
一個月后,王愛玲去世。
她沒留下遺言,也沒有留下任何錢,連火化費都是李雪墊的。
骨灰盒被安在了鎮上的公墓角落里,冷冷清清。
李雪在那天大哭了一場,而李巖只站在遠處點了根煙。
有人問他:“她畢竟是你媽啊,不難過?”
李巖吐了口煙,淡淡地說:
“有些人,把家當成了旅館,來了走走,走了再想回來……可這世上,有些門,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她說她是我媽,可她早就把我們當成包袱丟掉了。現在想回來,我憑什么得接?”
那一刻,他終于把心里那塊結,連同煙灰,一起彈了出去。
人這一輩子,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有些愛,是你永遠回不去的岸。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