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舍 文

仔細盤點，如今不少電視劇里，角色都患上了頭痛的毛病：

警察辦案，線索查找陷入困境時要頭痛；商戰中，精英女老板在重要談判的前夜必須頭痛；情感劇里，面對一團亂麻的感情糾葛，女主很難不頭痛；家庭劇，希望與青春期叛逆孩子友好溝通的媽媽，睡前服下止痛藥才能躺平……

《烏云之上》劇照

劇情來源于生活，真實世界中，偏頭痛早已是一種常見病。

中國18歲以上成年人中偏頭痛患病率高達9.3%，女性的發病率是男性的2倍到3倍，女性人群中5-6人中就有一人患病，男性人群中12-15人中就有一人患病。

偏頭痛是是位列全球第二大常見神經系統失能性疾病，具有高患病率、高度失能性、高疾病負擔等特點。偏頭痛發作會導致患者失能(無法正常工作、學習和生活)，嚴重影響社會生產力，給家庭及社會造成嚴重的經濟損失。

國內偏頭痛的規范治療還需進一步提升，大量患者沒有得到明確診斷，還有很多患者對偏頭痛的認識停留在“治不好就不治”的階段，默默忍受疾病帶來的痛苦。

2025年全國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盧林教授提出“關于提升中國偏頭痛規范診治能力及加速醫藥創新”的建議，再次將偏頭痛這種對健康危害大、患者基數大的疾病推到公眾面前。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神經內科李焰生教授近日接受《新民周刊》采訪時表示，偏頭痛給人帶來的健康損害猶如“溫水煮青蛙”，很多患者對治療失去信心或是缺乏“信息”，其實是因為公眾對疾病的認識出現偏差，以及對新的治療手段了解太少。偏頭痛和高血壓、糖尿病一樣需要長期、規范的管理，避免進展到“失能”的程度。

嚴重偏頭痛可能導致失能

提起偏頭痛，不少患者都說自己“忍一忍”“熬一熬”，或者吃一些止痛片撐過去。但真正嚴重的偏頭痛患者，頭痛帶來的影響可以嚴重到喪失基本的生活能力和生活信心。

李焰生教授介紹，按照國際研究的數據，偏頭痛患者中大約有四分之一的患者每個月會發作2次，每次持續1天-2天。也就是說，一位患者1個月中4天有頭痛，相當于1年中有48天是生活在極其痛苦（惡心嘔吐、怕亮光、怕響聲、不能工作、學習或娛樂）的狀態下。

一般偏頭痛患者從十幾歲開始出現癥狀，女性在五十多歲絕經以后逐漸減輕，算下來，患有嚴重偏頭痛的患者相當于一生中6-8年的時間處于失能的狀態。

李焰生教授還特別提到偏頭痛的另一個特征：偏頭痛患者容易出現共病，比如患偏頭痛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出現失眠、焦慮癥或抑郁癥。

“中國普通人群中的焦慮癥或者抑郁癥的終身患病率大約為6%-8%，但在偏頭痛患者人群中，終身患焦慮癥、抑郁癥的幾率是40%-50%。”

李焰生介紹，偏頭痛患者容易出現一種心臟的結構性改變的疾病。心臟里有個叫卵圓孔的結構，人出生以后卵圓孔逐漸閉合。正常人群中有20%-34%的人存在卵圓孔未完全閉合，留下一個小孔。如果這個小孔比較大，那么就是一種影響心臟健康的疾病。但是在偏頭痛人群中，卵圓孔未閉出現的幾率可以達到40%-60%。

另外，偏頭痛患者中暈車、暈船、癲癇等風險都要遠遠高于普通人。

“如果偏頭痛控制不好，那么患者的其他共病可能也會變得嚴重。”

三四十歲女性是高發人群

偏頭痛是一種反復發作、多為單側的中重度搏動性頭痛，伴惡心(79.9%)、嘔吐(29%)、畏光(53.8%)、畏聲(54.5%)等癥狀。偏頭痛特別“偏愛”女性，尤其是育齡期的女性。

李焰生教授說，過去中國民間說“月子坐不好會得頭痛病”，這背后真正的原因，很多其實是育齡期女性因為生育帶來的激素變化而導致偏頭痛發作。激素本身就是偏頭痛發作的一個重要誘因，因此有的女性會在經期發作偏頭痛，這種偏頭痛也因此有了自己的名字“月經相關性偏頭痛”。

當然，還有很多因素可以誘發偏頭痛，比如睡眠不好、壓力大、天氣變化、對特定食物的敏感等等。

偏頭痛能治，長期管理是關鍵

偏頭痛對患者健康影響如此嚴重，但為什么很多患者“放棄治療”？

李焰生教授說，原因主要是大家對“根治”抱有執念。

偏頭痛和高血壓、糖尿病類似，也是一種通過規范治療可以很好控制的疾病，盡管不能“根治”，但患者可以在長期管理下減少偏頭痛的發作，使得疾病的不良影響降到很低。

關于偏頭痛的止痛治療，最初，醫生只能給患者一些止痛片緩解疼痛。這些廣譜的止痛片既能治療牙痛、關節痛，對頭痛也有一定效果。但后來發現，如果患者長期使用止痛藥（如每月使用天數超過10達3月以上），可能出現止痛的效果越來越差，甚至頭痛反而變頻繁了，這可能是藥物過多使用導致的頭痛，因此偏頭痛發作頻繁的患者需要格外謹慎。

第二個階段，具有針對性的偏頭痛藥物（曲普坦類藥物）在二十多年前問世，迄今也是臨床上常用的藥物，它適合發作比較嚴重的患者，但也有發生藥物過多使用性頭痛的風險。

最新的治療進展是，醫學研究發現了偏頭痛發作的一些機制，針對發作原因，研發出以降鈣素基因相關肽（CGRP）為治療靶點的新一代小分子CGRP受體拮抗劑。對于頻繁發作的偏頭痛患者、難治的偏頭痛患者而言，創新藥物給他們帶來了新的治療機會，獲得了很好的治療效果。

“CGRP受體拮抗劑是近幾年偏頭痛治療領域最大的進步。”李焰生教授說。

當腦神經異常興奮時，神經釋放很多物質，其中有一種物質叫做CGRP，這個名字是降鈣素基因相關肽的英文縮寫。CGRP釋放過多，就會使血管擴張，產生各種炎癥，帶來頭痛。

李教授形象地解釋說，如果把CGRP想象成鑰匙，那么特定的受體就是鎖。如果減少“鑰匙”數量，或者改變“鑰匙”的形狀讓它插不進“鎖孔”，或者把“鎖孔”封死，那么“鑰匙”開門的機會少了，產生頭痛的通道就被阻斷了。

CGRP受體拮抗劑就起到了“阻擋通路”的作用，它在人體中快速起效，阻止頭痛的發生。

治療“找對門”，自律不能少

談起盧林教授在全國兩會上的建議，李焰生教授表示特別贊同。偏頭痛是一種已經給社會帶來嚴重疾病負擔的疾病，在建設“健康中國”的過程中，抓住偏頭痛這樣患者人數多、健康損害大的疾病，為患者提供規范化的診療并鼓勵創新藥的研發和上市，是正確的方向。

頭痛患者過去常常困惑于不知道掛什么科、不知道該找哪位醫生看病。李焰生教授介紹，近年來“中國頭痛防控基地體系建設”快速推動，已經有500多家醫院建立了頭痛門診或者頭痛中心，專科醫生接受了規范的培訓，可以給患者提供更加專業的服務，同時頭痛門診和頭痛中心針對頭痛治療的藥物也會更加豐富。

當然，在治療之外，李焰生教授特別強調患者的“自律”。偏頭痛患者大腦“敏感”，那么就要注意避免熬夜，有的人吃某些食物會誘發偏頭痛，比如喝酒會頭痛，那么就應該戒酒。健康的生活習慣，是偏頭痛患者在治療同時必須堅持的。

在李焰生教授的門診，他會要求患者記日志，通過分析風險因素，養成自我管理疾病的習慣，減少偏頭疼發作的誘因。“健康生活方式結合創新藥物，可以為偏頭痛患者的生活質量帶來明顯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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