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樸素的實在與最熱誠的良心。

文｜凱斯編｜章魚

文章來源｜鳳凰WEEKLY（ID：phoenixweekly）

互聯(lián)網上從來不缺霸總神話。

最近，關于河南霸總的討論越來越多，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河南霸總就是：“北崔南于”。

北崔，特指河南礦山起重機公司的董事長崔培軍，其特點是一言不合就發(fā)錢。最著名的案例莫過于：

公司年會，崔培軍把幾千萬現金鋪滿長桌，參會員工在限定時間里可以隨便拿。

南于，則是胖東來的老板于東來。

他靠著極致的服務，生生把自己的連鎖商超干成了許昌的熱門旅游景點，并在賺錢后建議企業(yè)家們最好拿出50%以上的利潤分給員工。

大撒幣和高福利，隨便哪一個都可以深深觸動普通打工人的神經。

河南老板，全占了。

而且不同于玩轉資本風云的精英企業(yè)家，讓河南霸總們出圈的是他們身上自帶的中式管理氣質：富有慷慨、關愛底層......可以說，崔于二人的管理風格完美符合了人們對好老板的所有想象。

互聯(lián)網上一度流傳著河南老板正在用踏實和真誠重塑經營和資本邏輯的論調，這當然有夸大的嫌疑，但卻寄托著普通人對體面、舒適、有尊嚴地工作的美好愿景。

一旦忽視這種愿景，對河南老板的討論將毫無意義。

真誠，河南老板的必殺技？

在網絡上，河南老板給人的感覺，可以概括為“不愛玩虛的”。

他們要是想給員工獎勵，不會用“以后的”股票和“未來的”期權來許諾，也不會拿什么元宇宙和Web3的愿景去畫餅。

他們喜歡發(fā)些實實在在的東西。

崔培軍的出圈，就是因為他喜歡給員工發(fā)一捆捆的粉色鈔票。

年會要發(fā)錢，日常也要。

有一天，老崔突然宣布要給所有員工發(fā)400元的紅包。理由僅僅是因為他出差回來覺得天氣太熱，決定犒勞一下下屬們。

不發(fā)錢的時候，崔培軍也會找機會給員工發(fā)兩箱酒、發(fā)一條煙。

甚至還給員工父母安排了公司組織的免費旅游項目。

于東來當老板的思路，也是如此。

胖東來員工在這家公司所能獲得的，是一年150天到180天的超長假期，這其中甚至還有10天專門為了照顧情緒波動而設立的“不開心假”。

與此同時，胖東來員工們的薪資還遠高于業(yè)內的平均水平。

于東來的管理哲學，就是把公司賺到的錢，盡可能地和員工們分享。

在一場經驗分享會中，他建議企業(yè)家們最好拿出50%以上的利潤分給員工，而且不要年底才發(fā)，就漲到大伙兒每個月的工資里，這樣“員工才更有干勁”。

這種對于“實在”的偏好，也讓河南的老板們在經營企業(yè)的時候，普遍都不喜歡講那種“高大上的商業(yè)故事”。

從鄭州走出來的蜜雪冰城，已經是全球門店數量最多的餐飲連鎖品牌。

而這家店的敘事，自始至終都只圍繞著“性價比”這三個字展開：

一杯660毫升檸檬水擺在那里，不需要搞什么與知名IP聯(lián)名，也不需要把自家的檸檬包裝成進口嚴選。

你只要把價格標到5元，就自然抵上了數百萬元的公關經費，能讓大量的消費者主動替你說話：

“它都賣這個價了，你還想怎樣？”

而河南企業(yè)家們的實在，或許與他們的出身與所從事的行業(yè)有關。

盤點一下該省的名企，你會發(fā)現它們中有不少都是你“嘴里的常客”：

除了蜜雪冰城，還有牧原股份、鍋圈食匯、白象方便面、雙匯火腿腸、衛(wèi)龍的大辣條、蓮花味精和王守義十三香......

而這些企業(yè)的締造者，則大多生于草莽。

創(chuàng)立蜜雪冰城的張家兩兄弟，當年剛起步時一個念的是成人教育，一個讀的是民辦本科，衛(wèi)龍的劉家兩兄弟則是讀到高中就出來做買賣，于東來更是初中都沒讀完就開始了他的商業(yè)人生。

沒有海外名校的鑲金履歷，也沒有殷實的家底作為后盾，老板們都是從苦日子過來，都是從最下沉的小生意做起：

1塊錢一包的白象大骨面，2元一支的蜜雪冰淇淋，最開始賺的就是一個純粹的薄利多銷。

而相似的經商路徑，賦予了河南老板們對于實在的追求，但也讓他們在經營上相對保守。

“不說大詞，不講故事”的另一面，就是企業(yè)家們并不熱衷于參與資本的游戲，對擴張始終抱持著一種懷疑的態(tài)度。

在介紹自己的起重機公司時，崔培軍的理念就是“掙一塊錢，花出八毛”，許多年來都堅持“不貸款，不融資，不上市”。

而根據《華夏時報》在2012年的報道，白象方便面在當年的合資潮中拒絕了日資的收購。

這個事兒在多年之后才被網友們挖掘了出來，并結合白象平時對殘障群體的幫持，讓這個老方便面品牌翻紅了一把。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這種謹慎確實給企業(yè)提供了穩(wěn)定的現金流，但也讓老板們資本缺乏某種資本相性，自帶一種有點老土的、很難推廣開來的商業(yè)氣質。

但在2025年，情況卻似乎發(fā)生了逆轉。

在今天的港股市場，老鋪黃金、蜜雪冰城和泡泡瑪特由于表現極其優(yōu)異，被人們合稱為新消費的“港股三姐妹”。

而這三家里，有兩家都與河南有關。

蜜雪冰城的總部位于鄭州自不必說。泡泡瑪特雖然是發(fā)端于北京，但創(chuàng)始人王寧卻是河南新鄉(xiāng)人，其創(chuàng)業(yè)的第一桶金也是在鄭州念大學時賺到的。

與此同時，胖東來由一家商超變成了一種商業(yè)模式，開始被不少友商和券商競相學習和研究；

白象家的方便面，則在不聲不響間做到了市場份額第三；

衛(wèi)龍去年更是拿出了一份極其亮眼的年報，其業(yè)績在港股的食品板塊里一騎絕塵。

種種亮眼的成績，讓人不禁想問一句：

為什么河南的消費企業(yè)，開始批量崛起了？

豫商的時代，來了？

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時代變了。

這是一個消費泡沫已成過往，大眾開始追求性價比的時代。

這是一個再好聽的故事也只是添頭，價格才是硬道理的時代。

就是這樣的時代，才能與河南企業(yè)家們的商業(yè)邏輯形成了耦合。

河南，這個中原大省雖沒有長三角的規(guī)模效應，也沒有珠三角的外貿優(yōu)勢，但卻是中原的糧倉與大廚房，擁有著完備的食品供應鏈。

這便讓發(fā)端于河南的企業(yè)，可以用成熟的自建原材料渠道來壓縮成本。

蜜雪冰城的檸檬水之所以便宜，就是因為檸檬都是指定采購的，倉儲和物流都是第一方的。

在公司園區(qū)里，連裝東西用的塑料大桶都是自產的。

而將近一億的人口基數，超過65%的縣域下沉消費，則讓河南天然成了一個性價比的檢驗場。

看一看這里小吃攤的物價，你就會意識到任何溢價在這里都寸步難行，只有最極致的性價比才能從這片土地中搏殺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開遍全國的貴價火鍋巴奴，其實也是從河南安陽走出來的。

而由于主打品質而放棄了低價，這家店在最初的幾年里都深陷增收不力，直到后來新消費的泡沫吹起來后，才在與海底撈的競爭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在河南這片土地上，“農商相斥”或許只是一種外界所形成的刻板印象——這里的服務業(yè)要比你想象得超前。

在上世紀90年代，一家名為亞細亞的購物商場曾將鄭州的零售業(yè)搞得天翻地覆，甚至被央視拍成了名為《商戰(zhàn)》的紀錄片。

與當時一潭死水的國營商場不同，亞細亞在成立之初主打的就是一個把服務做到極致。

這家商場的員工全都接受過在當時絕無僅有的規(guī)范化培訓，全員統(tǒng)一著裝，講普通話，用微笑服務，絕不能給顧客甩臉子。

甚至當時亞細亞的內部有一個委屈獎，專門用來鼓勵那些表現優(yōu)秀的營業(yè)員。

在亞細亞購物，你能看到在當年花重金打造的人工瀑布，讓專門挑選的電梯小姐為你開關電梯。

你買的東西缺貨了，商場會專門記錄下并在補貨后為你免費送到家，而你如果帶了孩子，還有兒童樂園來供他們玩耍。

從某種意義上講，亞細亞就是如今胖東來的beta測試版，一個佐證就是在1992年末天津某小學布置作文《我的理想》，許多孩子寫的都是“我長大要去亞細亞當營業(yè)員”。

而與胖東來不同的是，當年的亞細亞在鄭州打出名堂后，便開始了盲目的擴張，號稱要在“5年內開出125家店”，致使其最核心的服務質量開始極速下滑，最終在巨大的債務危機下于2000年9月正式宣告破產。

帶著這個例子再去看今天豫商身上所謂的保守和“土氣”，人們就會意識到影響他們的不僅有先天的地域性格，也可能有亞細亞這個戲劇性的前車之鑒。

總結起來，河南的老板們普遍實在、謹慎、重視實業(yè)，對營銷包裝和資本運作偏好不大。

所以在過去狂飆突進，風口輪換的年代里，河南的企業(yè)顯然沒有那些精于立人設、講故事的友商們性感：

胖東來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影響力都僅限于河南本省，蜜雪冰城在2021年被分析為”下沉市場已經走到了頭，無法實現一、二線城市的上行”，白象和衛(wèi)龍更是經歷了或長或短的蟄伏期。

但只有在退潮之后，我們才能意識到到底誰在裸泳。

當新消費已經成為上一個周期的概念，當價格與服務成了絕對的版本答案，那不論是消費者還是資本，便會理所應當地將性價比的優(yōu)先級提高，會去尋找那些擁有著健康現金流的企業(yè)。

而河南的老板們，也自然會迎來屬于他們的時代。

畢竟，動聽的故事與資本的杠桿，確實能在短時間內撬出一個商業(yè)奇跡。但若想要抵御風險、穿越周期，一家企業(yè)所需的還得是：

最樸素的實在與最熱誠的良心。

本文轉載自【鳳凰WEEK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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