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廣島長崎原子彈爆炸后，全世界震驚不已，恐懼不已。

美方的各種報告，加劇了世界的恐怖。

美國廣播電臺經常發布消息說，原子彈破壞力如何巨大，即使后面在原子彈爆炸區域出現，也充滿生命危險。去訪問原子彈影響地區，女性會失去生育能力，男性會陽痿。

最初，他們關于年限，是這樣說的:“即使在 70 年后，也沒有一個生物能夠在廣島和長崎生活。”

后來，他們又說:“廣島已經成為一個75年內，人與動物都無法生存的地區，派專家到該地區行動無異于自殺。”

日本方面作為原子彈爆炸的受災地，沿用了這種說法，但是蘇聯人卻認為這里面存在太多謠言。

（“胖子”出發前，在做最后的檢查）

蘇聯那時候還沒造出原子彈，但對于原子彈并不陌生。他們的情報工作非常到位，其實并不缺相關數據。

更重要的是，他們認為這種威脅，是針對他們而發，所以就多次發出照會，派人前去考察。

照會署名是最高級別的，包括斯大林、貝利亞、馬林科夫、米高揚、莫洛托夫。

而前去考察的，則是蘇聯駐東京大使館人員，和蘇聯駐東京軍事使團人員，包括塔斯社記者瓦爾沙夫斯基、前代理武官羅曼諾夫和海軍機構的雇員Kikenin等等。

他們第一次前去，是在1945年9月13日，距離爆炸時間不過一個月。

他們實際上廣島長崎都去了，并沒有“自殺”，而且還獲取了第一手原始材料。

這里面最難得的是，沒有修飾成分，沒有概括和結論，只有觀察結果，和個人印象。他們只負責提供原始材料，發回蘇聯，以供研究。

只不過這些報告后來雖然被解密、出版了，仍舊有一部分，到現在也看不到。

那么他們發現了什么呢？

破壞力當然巨大，有無數人瞬間死亡。但有些地方并不像美國電臺說的那樣“地獄”。不但有近距離生存者，也在第一時間，就有無數人返回家園，重起爐灶。

這些報告包括方方面面，我們以第一份和幾個關鍵點為例:

9月14日黎明時分，廣島，大雨，檢查困難，無法拍照，火車站和城市被毀壞到無處避雨，站長和工作人員躲在一個倉促建造的谷倉里。整座城市是一片焦黃的平原，有15到20座鋼筋混凝土建筑的骨架。

在離車站半公里的地方，蘇聯人遇到一位日本老婦人，問她原子彈落在哪里，她說:

一道強烈的閃電和巨大的撞擊后，她摔倒并失去了知覺，所以不記得炸彈落在哪里，以及接下來發生了什么。

再走100多米，蘇聯人躲到樹冠下避雨，發現樹冠下有一個熟睡的日本老人，他說:

爆炸后許多人死了，然后發生了火災。那天天氣晴朗，風從海面吹來。火勢四處蔓延，甚至逆風蔓延。

由于老人的家距離炸彈現場約1-1.5公里，于是蘇聯人就問他為什么能夠幸存。老人說，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但他的房子被燒毀了，因為到處是熊熊大火。

他還說，就目前而言，住在這里是安全的。在城市的郊區，數以萬計的人擠在防空洞里。“最初的5-10天很危險……在最初幾天，前來幫助受害者的人都死了。連魚都死在淺水區。”

但是現在，“植物開始生機勃勃……我種了一個菜園，希望很快就會長出嫩芽。”

而蘇聯人隨后也發現，情況跟“所有的說法相反，我們已經看到不同地方的草開始變綠，甚至在一些燒焦的樹上也出現了新葉子。”

另外，他們還提到了受害者會白細胞大幅度減少，很多人是在燒傷后幾天死亡的。日本醫院的治療方法是輸血、輸葡萄糖和鹽水，每天給受害者維生素B和C，以及蔬菜，這對很多人管用。

而他們對長崎的考察，似乎比長島可怕。

（塔斯社拍攝的長崎景象）

大體情況是:

第一天沒有救援工作，因為到處都是火災。在距離炸彈爆炸最近的區域，沒有人幸免于難。在三菱軍工廠工作的菲律賓人，和在長崎精工工廠工作的日本工人，都死了。

原子彈落在大學醫院區域（浦上地區），醫院的骨架被保存下來。醫院的所有病人，連同服務員、醫生和主任，都死了。

奇怪的是，同樣的距離，坐在樹上樹葉里的孩子還活著，而在附近地上玩耍的孩子都死了。（應該是樹葉承受了第一波攻擊。但就本身攻擊力來說，核彈只能做短暫的一次性攻擊。）

蘇聯人的這些報告中，其實還包括日本方面的調查報告，以及日本當時的媒體報道，那里面記錄的各種情況確實非常恐怖。因為那更多是關于人的，而不是后期影響。日本人暫時顧不了70年、75年的數據。

但是蘇聯人好像仍不滿意，所以廣島長崎原子彈爆炸后五個月，他們又有新的舉動。

1946年1月，蘇聯向麥克阿瑟駐日本的總部，派出了第一批作家和記者。

他們的官方理由是，對日本戰犯的審判即將開始，這些作家和記者需要了解、報道審判情況。

但是歷史資料顯示，這批蘇聯作家和記者，都于1946年4月被召回了莫斯科，而國際軍事法庭的工作，是5月份才開始的，負責報道的又換了另一批人。

那么這顯然說明，這批蘇聯作家和記者，另有重任。

什么重任呢？

多年后，隨著蘇聯檔案的解密，情況已經非常清楚，他們仍舊是來調查原子彈爆炸的真相，做現場評估的。

實際上這也不算太大的秘密，因為首批到日本訪問的蘇聯作家，早就發表過相關文章，其中一位影響力很大的作家，康斯坦丁·西蒙諾夫，也早在1977年，就出版了他的四本日記。

這些日記里有他關于廣島長崎最原始，最真實的觀察、記錄與感受，仍舊很私人化，很不同于官方敘事。

它們綜合起來，就是這樣一些觀感:

這與我們得到的消息不相符。

我記得我從各種消息中得到的第一個感覺是:“一種燒焦的感覺，焦土，一個幾公里的巨大漏斗寬數百米，總之，某種化學物質的咝咝作響，赤裸裸的，完全空蕩蕩的。”

但是我大致了解了真實情況后，覺得與傳說的反差太大。

“廣島的景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嗎？是也不是。說是，是因為它仍然是一個巨大破壞的景象。說不是，是因為在這個奇觀中，我沒有看到那種可怕的神秘感……”

那么西蒙諾夫看到了什么呢？他作為作家的記錄，當然遠比大使館人員詳細。

第一站，廣島，他說:

要知道那里的情況，首先要了解廣島是座什么城市。

這是一座省級城市，人口340萬，但是其中的石頭建筑，不過15到20多座，其他都是木頭與紙板的建筑，很輕。

有一些看上去像石頭房，但其實是用輕質木柱和木瓦構建，然后用灰泥加固，它們可能比木制建筑還脆弱。

我們現在就站在廣島廢墟的中心，一顆原子彈在我們頭上爆炸，形成沖擊波。

那么讓我們來看看這座城市還剩下什么。

“所有的混凝土房屋——城里有十五或二十座——都靜止不動”，門窗飛了，屋頂撕下，其他的站著。

你可以想象一把巨大的鐵掃帚，把所有的東西都掃出了建筑物，只剩下完好的框架。

然后，“這些房子周圍是沙漠”，沙漠之上升起了電線桿、樹木，有的被連根拔起，但大部分都還站著。

只是這把鐵掃帚把樹葉全部掃光了，一片一片，光禿禿的。

除了樹木和柱子，散落在城市周圍的眾多古老墓地，也完好無損。

用硬紙板、木頭建造的房屋倒塌了，防火箱還在。它們被牢固地擰緊或澆注在那里。這情景就像大火后的東京。

屋頂倒塌，地上鋪滿了瓷磚碎片，紙和紙板變成了灰塵。“瓦片被打碎了，但仍然存在并覆蓋了整個地球。”

“距離爆炸中心一公里處，是一條河流。它有橋梁。它們完好無損。”

“這就是廣島的奇觀：沉悶，但并不神秘。預料之中的神秘恐怖化作一股可怕的力量一擊，將所有不堅固的東西都打散了，留下了堅固的東西——樹木、電線桿、石頭、混凝土。”

第二站，長崎。

長崎的人口大概四五十萬，城市的一部分平坦，離海很遠，一部分屬于丘陵地形，臨近長崎軍港。

我們的觀察從平坦部分開始，那是第二顆原子彈墜落的中心。

這里的畫面跟廣島差不多，區別是幾乎沒有石頭建筑，沒什么可以留下來。完好無損的是橋梁，和人行天橋。

爆炸中心點附近的三菱軍工廠車間搖搖欲墜，而兩公里外的三菱車間完全不同。

它們就像一眼百年，變成了年久失修的樣子。景象有些像歲月侵蝕。

輕金屬結構的墻壁站立著，甚至某些木制的也站立著。

天花板像拉伸得很差的床單一樣垂下來，車間里有很多緊固件是木制的，但并沒有燒焦。

這里的樹木尤其不同。

處于車間和爆炸點之間的樹木，葉子都被撕掉了，而車間背后的樹木完好無損，綠油油的，針葉顏色鮮艷。

第一擊被建筑承受了，它們躲過去了。

西蒙諾夫由此得出一個直觀的結論:

全燃燒和融化一切的力量不存在，主要的殺傷力在巨大的沖擊波，和后續“化學作用”，“它破壞了人體在血液成分等方面的所有功能。”

有趣的是，他妻子多次在他的日記里加上批注，有時候會說，“重要的是人”，有時候會說，“是輻射不是化學”。

西蒙諾夫關注的是爆炸威力評估，它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樣“地獄”，他妻子關注的是人命。他們的知識點似乎也有所不同。

西蒙諾夫隨后進了一家商店——廣島長崎核爆后，最初的觀點是70多年無法居住，實際上那里的人第二天就回來了。1947年后，很多人也回到了原子彈爆炸的地點。后來有觀點認為，空爆的輻射性不那么強，致命力量來自最初的輻射，地爆才是一個巨大的長期問題——他在商店里看到的是:

所有這些商店都恢復很快，“原子彈的化學效應和熱效應都沒發生”。

他再進入一個機械車間，看到帶虎鉗的工作臺、滾筒刀具、鉆機、鉆頭等等都完好無損，就感覺像進了一個“關于睡著的公主的童話故事”。

他產生這種感覺的原因，是因為車間里的好多工作都“在一秒鐘內凝固”，正在工作的人們，突然間生命消逝。那里瞬間成了一個凝固、靜止的世界。

（1952年11月1日，美國進行了熱核試驗，具體位置據說至今不明）

于是西蒙諾夫終于提到了人:

“當我走過這個車間時，在我看來——盡管這令人難以置信——在機器后面的某個地方，我會發現一具被遺忘的尸體......

這也許是我從原子彈影響的后果中，最強烈的感受。”

一場造成幾十萬人死亡的大爆炸，怎么可能不強烈關注，并為之震撼？但是關于某些方面的結果，似乎真的夸大到了荒謬的地步。

這與以前的原子彈是否跟現在不同，并無關系。實際上現在的建筑與防御，也發生了變化。

這其中沒變的，依舊是核彈的幾個關鍵知識點，比如它的威力不是來自直接破壞力，而是光和熱，以及由此引發的颶風；它釋放的能量會迅速消失，它有目前依舊還不夠具體真實的輻射遺留問題等。

所以這一次，我從這些資料中感受最深的，是這兩句話:

“一把鐵掃帚掃光了所有的樹葉……”

“坐在樹葉里的孩子們活了下來……”

因為它們似乎正暗藏了這種反人類武器的兩種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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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九鴉

圖/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