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秋臣

記得在我年齡很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遍《幽靈公主》。

然而除了被那些如蛆蟲般蠕動的邪魔嚇到產生童年陰影之外，基本上什么也沒看懂。

畢竟年幼，看不懂電影里面那些隱喻是正常的，太天真了

最近，宮崎駿這部動畫作品又重映了。

借此機會，我又“重溫”了一次，仿佛就像看了完全不同的兩部片子，甚至還從中獲得了許多近乎瘋癲的啟示。

這次我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沒有完全看懂，于是便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盡數寫下來，也希望喜歡宮崎駿這部作品的朋友們，能夠來為葉秋臣答疑解惑。

雖然在1997年便已經上映，期間也一直有資源，但老規矩還是要事先提醒下，即將涉及大量劇透，請未觀影者慎入。

1.關于宮崎駿

記得上次寫宮崎駿的動畫電影，還是《哈爾的移動城堡》。

其實我并不擅長這類題材，但宮崎駿的作品總能讓人忍不住下筆去分享感受。

平時我在閑暇時逛書店，總能找到一個專門的區域，整整齊齊擺放著由宮崎駿動畫電影改編而成的中文版繪本。

每一次，幾乎無一例外，我都會停下來翻看一遍樣書，然后回憶故事里的點點滴滴。

《千與千尋》《天空之城》《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哈爾的移動城堡》《龍貓》……經典之作真的太多了。

最后，我又把這本《幽靈公主》帶回了家。

電影繪本有一個特點，就是插圖的設計能夠讓讀者在腦海里將相關情節自動串聯成一張網，帶來更多的延伸思考。

這也是我喜歡電影繪本的原因之一，看片時匆匆而過的小細節，會放大在書本上，帶來畫面定格的獨特魅力。

《幽靈公主》的豆瓣評分為8.9，有117萬+的人標記看過，超過64萬人對其進行了評價，該片也位列豆瓣電影TOP250的榜單第102位。

好片是毋庸置疑的，因為每一次重溫似乎都有新的感觸，作品中也有許多細節值得深度品味。

我認為這部電影是宮崎駿“用力最猛”的片子，其中還隱藏了許多他埋在深處的多重隱喻，探討的主題也足夠深刻，歷久彌新。

2.關于細節

這部電影中，最值得分析的就是角色。

其實不難看出，雖然片名叫做《幽靈公主》，但故事線的主角是阿席達卡，那個騎鹿的少年。

顯然，最初他代表的立場是人類。

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與村莊，阿席達卡在與纏滿邪魔的山豬王對抗時，右臂被施了詛咒。

最開始，只有小臂上有。

后來，慢慢延伸到了手掌。

山豬王徹底消亡之前，曾經留下了一段話，污穢的人類總有一天會知道他們的痛苦和怨恨。

算命神婆說，那是來自遙遠西方國度的山豬，沿途因為怨恨聚集了各種的詛咒，變成了邪魔的化身，最終來到了這里。

神婆的設定是一種智慧的象征，她對自然有著敬畏之心，并建議阿席達卡通過和解的方式化解沖突，而非站在對立面上。

這段山豬的介紹其實大有深意，本來山豬在大自然里正常生活，但由于人類不停去破壞生態環境，所以自然也在壓迫后予以反擊，山豬就是自然的代表。

整部電影其實都在圍繞著神婆這段話而展開，要么是徹底破壞生態同時人類也走向滅亡，要么是尋求一種兩者平衡的狀態。

阿席達卡沾染了詛咒，渴求找到破解之法，削發明志后手握妹妹所贈的玉刀，便離開了村莊。

這個破解之法，本質上并非是他手臂的疤痕，而是人類文明與自然生態之間的關系和答案。

沿途中，阿席達卡在用箭法攻擊他人時，突然發現自己的毀滅力增強了，而且在此之后他手臂上的詛咒疤痕顏色也越來越深。

這個設計的用意很明顯，正如人類暴力去破壞森林等行為，用“暴力”解決問題只會加深“矛盾疤痕”，甚至會惡化這條裂痕。而且詛咒很難根除，說明人類與自然的對立持續且長久存在。

阿席達卡本身是人類，但手臂上帶著人類與自然的“矛盾疤痕”，所以注定會成為一個平衡者的角色。

通過意外結識的商人疙瘩和尚，阿席達卡了解到當下人們苦不堪言的生活，以及濃密森林和山獸神的存在。

后來他又遇到了黑帽大人，一位獨立果敢的女性領導者，帶領著達達拉城的人們用石火箭與森林動物們進行對抗。

接著就到了幽靈公主（小桑）的登場，也就是電影的海報和繪本封面那一幕。

顯然，幽靈公主是以人類形態而存在的自然擁護者，她自小被山犬（莫娜）撫養長大，立場也十分鮮明。

從幽靈公主與阿席達卡的初次見面來看，她對人類是天然排斥的，以為所有的人類都和攻擊他們的那群人一樣。

阿席達卡在森林里遠遠望見了山獸神，手臂上的疼痛加重了，這是人類與自然之間矛盾加深的具象化，劍拔弩張的態勢已起。

而人類受的傷在走向森林深處的時候會逐漸恢復，暗示著親近大自然且不去破壞自然的前提下，矛盾會慢慢減弱。

同樣意象的還有那些白色透明的小精靈（木靈），越是森林深處數量就越多，也是自然生態健康的衡量指標。

阿席達卡的行動軌跡，是為了能夠全面展現自然和人類的生存空間。

在黑帽大人領導的地方，人類在通過努力去生產和生活，但也與原本的自然生態站在了完全的對立面上。

既是創造者，也是毀滅者。

從人類的立場來看，黑帽大人并沒有做錯。

他們要活著，要發展，要去開發和獲得資源。

從自然的立場來看，黑帽大人則是完全錯了。

畢竟人類的工作是挖礦和砍樹，這就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幽靈公主出現后，黑帽大人與其水火不容，阿席達卡阻止了她們的對抗，并且救下了代表著自然立場的幽靈公主。

這是阿席達卡站在了中立角度做出的嘗試，在平衡故事里無法調和矛盾的雙方。

在救助幽靈公主的過程中，阿席達卡中彈受傷，途中撞見了一群眼睛里閃著紅光，目露兇光的黑猩猩們。

選擇黑猩猩來表達觀點的設計非常巧妙，因為黑猩猩被認為是很像人類的一種動物。

他們嘴里說自己要吃掉人類，其實是在講人類最終的結局是“自食惡果”，自己吃掉自己。并且黑猩猩們認為，吃掉人類就能獲取他們的力量，這也是一種愚昧的思想，代表著自然界也并不是完全統一的，甚至是各執一詞，不夠團結。

人類也是一樣的，在黑帽大人攻擊森林的時候，武士也趁此偷襲了只剩下女人們的達達拉城。

為了治療阿席達卡，幽靈公主帶著他求助山獸神，于是我們見到了兩種形態相互轉化的山獸神本體。

白天是人與鹿的結合體，夜晚成了靈魂態的熒光巨人。

選擇救助阿席達卡，說明山獸神認同他的立場和觀點，為大結局埋下了伏筆和鋪墊。

尤其是阿席達卡騎著的鹿（亞克路），有一個鏡頭與山獸神的視角極度相似，且亞克路也對主人不離不棄，側面證明了阿席達卡的立場，甚至可能他的族人祖先與山獸神也是大有淵源的。

但山獸神也知道此時的阿席達卡并不能徹底解決人類與自然的矛盾，所以疤痕是無法治愈的，只能把中彈的傷口恢復如初。

幽靈公主用嘴嚼碎肉干喂食阿席達卡的這場戲，是在表達他們兩人之間的親密度已經處于非常高的水平，隨后阿席達卡還把妹妹送的玉刀也贈給了小桑。

以乙事主為代表的豬類，與人類打響了對抗的第一槍。

邪魔纏滿了乙事主的身體，幽靈公主也深陷其中。

這個故事里，還有疙瘩和尚這樣的投機者。

山獸神出現了，完全是以超出自然形態的方式而行動的，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它的腳能直接踩在水面上并保持平衡而不陷入。

說明山獸神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平衡，它的頭顱和身體共同維持了這個平衡，一旦打破這個平衡，那么自然也將分崩離析。

它能夠吸收生命，也能賦予生命。

黑帽大人他們奪走了山獸神的頭，所以本體陷入了瘋狂尋找的過程，失衡的狀態讓他們身邊的自然環境也超出常理地生長和死亡。

這時候，上衣破損的阿席達卡身上帶有的詛咒疤痕顏色更深了，這是人類和自然正面開戰且矛盾進入不可調和狀態的表達。

雖然出力最多的是黑帽大人團隊，但最終山獸神的頭卻落在了投機者疙瘩和尚手里。

（諷刺啊諷刺）

阿席達卡成功歸還了山獸神的頭顱，最終山獸神以靈魂形態賦予整片大地勃勃生機。

與此同時，阿席達卡手臂的詛咒也變淺并逐漸消失了，大結局走向了Happy Ending。

3.關于主旨

《幽靈公主》最核心的主旨思想，就是人類文明與自然生態之間的平衡與共存關系，所有的情節都是為此服務的。

從片名來看，創作者是站在自然這邊的。

因為這部電影，叫做“幽靈公主”。

宮崎駿的思想高度和人文情懷都遠高于當時該片出品的那個時代，甚至很多的觀點是超前且具有預言性的，令人細思極恐。

但從電影的結局來看，他似乎自己也沒有答案。

是的，所有人都不可能有答案。

以一己之力，不過蚍蜉撼大樹罷了。

但宮崎駿沒有忘記賦予這個故事一個充滿美好且具有希望的結局，因為人活著總要去追求和渴望，抱著信念而活才不枉此生。

同時，他也在自己的創作里加入了女性力量的表達，與其依附他人，不如自立自強，這些內容都值得我們細細咂摸一番。

葉秋臣很喜歡電影中的一些臺詞，比如“命運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但你可以決定是等還是面對”以及“活在世上本來就是個詛咒”，等等。

雖然大結局是HE，但黑帽大人還會重建村落，毀滅者和建立者依然在不斷地循環重生，人類與自然的矛盾永不會停止。

所以這部電影的最終章，也并不是現實的最終點。

阿席達卡與幽靈公主的同心協力，只能改變這一段時間講述的故事，或者他們調停的僅限于片中相關方的矛盾關系，卻改變不了整個世界的大趨勢。

千千萬萬的“幽靈公主”故事，其實從未停止上演。

文/葉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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