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江西蓮花縣,幾個納涼的老漢正吧嗒著旱煙嘮嗑,突然看見村口走來個穿粗布短褂的老漢。
只見那老漢腳蹬一雙露腳趾的草鞋,肩上扛著把鋤頭,身后跟著個挑擔的婆娘,筐里裝著幾只咯咯叫的母雞。
“這誰家親戚啊?”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沒見過世面,這是甘祖昌將軍!”有個人回了一句,隨后又壓低聲音,“聽說在新疆當大官呢,咋跑到咱這山溝溝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村。鄉親們瞅著這位“大官”,咋看咋不對勁。他每天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田,晌午就像個普通的農民一樣蹲在田埂上啃窩頭,晚上也摸著黑編竹筐。
更讓人納悶的是,他家里就連個像樣的柜子都沒有,唯一的“寶貝”還是帶回來的三只木箱,里頭只有褪了色的軍裝和幾雙打滿補丁的布襪。
“莫不是犯了錯被罷官了?”慢慢地,就有些謠言傳了出來。
這話傳到甘祖昌耳朵里,他只是嘿嘿一笑:“我啊,是自己請辭回來當農民的。本來打仗就是為了讓老百姓吃飽飯嘛,現在和平了,我也該回來種地了。”
誰也沒想到,這位“將軍農民”竟然在種田的時候也遇到了“大麻煩”。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來,就在1958年春天,準備春插的時候,沿背村來了個年輕的下鄉干部,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干部規定,插秧必須按“三寸乘六寸”的格子來,說是“美觀整齊,符合科學”。
甘祖昌蹲在田埂上抽了袋煙,看著干部畫的格子直搖頭。他卷起褲腿下田,隨手插了幾行秧苗,行距比規定的寬了不少。
那位干部見他這樣,于是就叉著腰訓話:“老同志,要遵守規定,這可是組織規定的!”
甘祖昌抹了把汗,不急不惱地說:“小伙子,你下來試試嘛,真要按這格子插,腳往哪兒放啊?”
干部也不跟他犟,脫了鞋就踩進泥里,誰知都沒插幾棵就摔了個屁股墩,秧苗也都是歪歪扭扭東倒西歪的,見這樣,圍觀的鄉親們忍不住笑起來。
甘祖昌卻伸手拉他起來:“小同志,種地不是畫畫寫字,你有本事,可種地還得得聽土地的話。你看這行距寬點,通風透光,秧苗能長得壯實,到時候也能多打些糧食。”
晚上,甘祖昌又拎著一壺米酒來到干部宿舍,掏出本皺巴巴的《農業生產手冊》,說:“我文化低,可種了幾十年地,知道啥叫‘紙上談兵’。你看這書上說的密植是不錯,可書上還說得看土質、看氣候,咱這紅土地可經不起折騰。”
干部翻著書頁,不經意看見里頭夾著張泛黃的照片,那是甘祖昌穿著軍裝,站在新疆的麥田前的照片,他手里還捧著一把沉甸甸的稻子。
不光如此,甘祖昌對鄉親們也熱心得很。
村里老李家孩子生病沒錢買藥,他會偷偷塞些錢;王大爺家的牛病死了,他也會把自家的牛牽過去,怕對方不好意思,還說:“先牽著用,等小牛犢長大了再還給我。”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肯定就是他“治”兒子的事了。
當時,甘祖昌大兒子甘錦榮想讓他跟新疆的老部下打個招呼,找個輕松的差事。一聽他這話,甘祖昌抄起笤帚疙瘩就往外攆:“你讀過幾年書?會啥技術?想端鐵飯碗,先學會掄鋤頭!”
最后,甘錦榮跟著老爹在地里曬了半年,曬脫了三層皮才明白,哪怕有“將軍兒子”的身份,也根本沒捷徑可走。
而且,甘祖昌的工資存折幾乎沒動過。每個月的幾百塊錢,除了留夠買鹽的錢,他幾乎全都拿去給村里修水渠、建學校。
老伴龔全珍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也只是笑著調侃自己是“最窮的將軍夫人”,她很支持丈夫,
“老甘常說,錢要花在刀刃上,咱穿得破點沒啥,娃們能讀書才是大事。”
其實,甘祖昌從出生起,就是是實實在在的“農民的兒子”。
1905年,甘祖昌出生在沿背村一間漏風的土坯房里。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但在他六歲那年,舅舅還是咬咬牙送他讀了一年私塾,這一年的學習經歷就成了他這輩子唯一的“學歷”。
從15歲開始,他就給地主家當長工,肩挑手扛,硬是磨出了一身老繭,但還是連飯都吃不飽。
1927年,方志敏在蓮花縣的一場演講,讓甘祖昌認準了一條道:跟著共產黨鬧革命。
此后,他就跟著隊伍打土豪、分田地,從農民協會會員變成紅軍戰士,從背著漢陽造沖鋒陷陣,到后面扛起扁擔搞后勤,不管在哪里,甘祖昌都兢兢業業,盡力做好自己分內的一切。
在井岡山,他第一次見到毛主席的時候,緊張得手心里全是汗,毛主席卻親切地笑著拍他肩膀:“小甘啊,后勤工作可是革命的半邊天,要把糧食和槍炮都管出個名堂來!”
抗日戰爭時期,甘祖昌跟著359旅開進南泥灣。那時候的南泥灣,荒草叢生,狼嚎遍野。面對這樣艱苦的環境,他就帶著戰士們搭窩棚、挖野菜,用樹枝當犁耙,硬是把荒地變成了糧倉。
到后面毛主席來視察的時候,看著成片的麥田直點頭:“甘祖昌啊,你這雙手不光能拿槍,還能繡花呢!”
解放戰爭時期,他又跟著彭老總轉戰西北,背著藥箱穿越槍林彈雨,在戈壁灘上建起一座座被服廠。有次敵機轟炸,他不顧自己的安危,直接撲在堆積如山的布匹上,差點被氣浪掀翻,就算這樣他也不愿松手:“這些布可是戰士們的過冬衣裳,比我的命還金貴!”
1986年3月,甘祖昌躺在病床上,他顫巍巍地從枕頭底下摸出個鐵盒子,里面裝的是三枚勛章和幾張井岡山時期的紙幣。
他攥著老伴的手,聲音非常微弱,但卻十分清楚:“我這輩子沒給你們留啥錢,這些東西,是咱家里最值錢的‘家寶’。”
甘祖昌出殯那天,沿背村的男女老少都來了,從村口到墓地的一路上都擺滿了自發采摘的野菊花。
幾十年后,沿背村的稻田里豎起了一塊石碑,上頭刻著“甘祖昌將軍試驗田”,以此紀念甘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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