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特攻隊?》新海報
在看完電影之后,你有沒有想過《雷霆特攻隊?》的星號究竟是哪個版本?這個星號究竟是五點還是六點,它究竟應該是在前面還是后面?它與反英雄小隊的關(guān)系到底是什么?這就是本文想要告訴觀眾的東西,那些在場的符號與刻意營造的缺席。
在五一假期結(jié)束之后,漫威(Marvel Studios)正式把電影《雷霆特攻隊?》(Thunderbolts?)的名字更換為《*新復仇者聯(lián)盟》(*The New Avengers),將六角星號(?)變?yōu)槲褰切翘枺?),同時把后綴標記挪到最前面。于是在整個MCU(Marvel Cinematic Universe)第五階段最后一部電影,也是本部電影的最大鉤子(hanger),這個一直出現(xiàn)在電影各海報的星號是什么意思,得到了明面上的解決,從?到*的變化原來是隊伍中少了一個人,那就是模仿大師(taskmaster)的下線,讓原本可能成形的六人隊伍變成了五人;而星號的出現(xiàn),本身就意味著被稱作不管是“雷霆隊”還是“復仇者隊”這幾位反英雄、個人化、充滿各種精神創(chuàng)傷,甚至全員都不會飛的超能者們都只是充滿著不完美性與過渡狀態(tài)的臨時隊伍。
不過真的這么簡單嗎?就像二代黑寡婦(Black Widow)葉蓮娜(Yelena Belova)勸說哨兵/虛無(Sentry/Void)鮑勃(Bob)時,站在觀眾的角度來看,她似乎只需要進行“話療”就可以讓鮑勃的黑暗面被重新壓制回去。
當然不是如此,葉蓮娜幾乎是將自己過往心境的所有都剖析給鮑勃看,尤其是在虛無所塑造的多棱鏡記憶房間里,她再一次歷經(jīng)了完全不想重新來過的童年記憶。如果不是親眼在此看到不依靠任何第三持留(third Retention?)的圖像意識(image-consciousness),誰都會主動投靠記憶的曼德拉效應(Mandela Effect)。不過只要與鮑勃接觸,這些過往經(jīng)歷會自動再次浮現(xiàn),無論是葉蓮娜、美國密探(U.S.Agent)還是瓦倫緹娜(Valentina),同時它還會自動將記憶的第一人稱視角切換為第三人稱視角。這也是很多電影為了同步展現(xiàn)當事人與過去態(tài)雙重時空時向第四人稱單數(shù)(fourth-person singular),即攝影機視角里挪用的識別-影像(Recognition-Image),在當事人無論是以走馬燈回放,還是以全息影像里看到自己的過往經(jīng)歷時,角色(內(nèi)聚點)-框鏡(傳遞點)-觀眾(外聚點)-想象他者(散點)-大他者(俯視點)[1]短暫實現(xiàn)了不可區(qū)分點(indistinguishable point)的五者統(tǒng)一,這時候現(xiàn)在尖點與過去時面同時存在,電影也就表現(xiàn)為晶體-影像(crystal-image)。
如果我們只去看晶體-影像的具象符號的話,尤其是以柏格森(Henri Bergson)所提到的錐體圖示的縱向視角,既要看到作為整體的圓錐,又要看到所有時存的橫截面,還要看到凝縮當下的頂點[2],其實就是本片標題早已標識的“?/*”:中心是當下頂點,六/五條線是圓錐線,整個雪花符號是橫截面。
不過真的就是六角星號嗎?雪花一定是六角(雖然六邊形最穩(wěn)定)嗎?星號到底是五角還是六角,本身也充滿著謎團:就如本片最后的彩蛋里所說,在14個月之后終于出現(xiàn)了“網(wǎng)友”這個詞,那么他們所爭論的究竟誰才是正牌的復仇者聯(lián)盟嗎?不一定,很有可能爭論的是,到底哪個星號才是正確標記。
《雷霆特攻隊?》迷宮海報
一、究竟是哪種星號?Asterisk還是Star?
這可不是曼德拉效應,如果在不同設(shè)備交替使用的觀眾或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本文最開始的兩個星號在任何設(shè)備顯示都能保持一致,這似乎習以為常,其實不然,因為官方自己的標記就是多重的。
很多時候“點星號”(pointed star)與“角星號”(angle star)在網(wǎng)絡(luò)上就是混用的,尖角號(Asterisk)與星號(Star)也是混用的,而?其實是重星號(heavy asterisk,U+2731)是《雷霆特攻隊?》電影海報中的標準符號,卻不是在網(wǎng)頁端呈現(xiàn)的符號,*是全形星號(U+FF0A)中文字符標記。
其實從詞源學和天文學的角度來看,尖角號本身就是實體的、專業(yè)領(lǐng)域的、明確指向星體這一存在的物,這個詞來源于希臘語?στερ?σκο?,本身就是從地球看向天空星星的意思;而星號則是概念的、印刷領(lǐng)域的、通俗表達的詞,我們會在各種賽博空間看到它,不管是亂碼、五星評價、撥號鍵盤還是其他。
當這些人以葉蓮娜童年回憶中加入的一支足球隊為名時,隊伍存在于晶體-影像中的標記被再度喚醒,雖然它是臨時的,但它真實存在著。
當然,情況其實比想象中還要復雜。就算不看尖角號,只看星號,它在自然語言、計算語言與編程語言之間各自還承擔了相對應的功能:在電腦鍵盤上的?是星號(U+002A,Asterisk),與數(shù)字8共處一個按鍵且自帶上標,它的意思更多表達特殊注釋、分層標記或碼掉的臟話。在幾年前這個位置是五點星號(*),但它其實取代了全形星號,具備乘號(Multiplication sign)和運算符(Asterisk Operator)的意思。換言之無論是六點還是五點,現(xiàn)在都已混用,只能在不同中英文字體中調(diào)試才能得到差異。
這二者在不同頁面也都不太一致:五點星號出現(xiàn)在瀏覽器地址欄、舊版Andrioid撥號界面上,而六點星號出現(xiàn)在終端、IOS撥號界面上。即便是文檔內(nèi),當我們對“*”選擇加粗(bold)后,也會隨之生成“*”全角符號。在英文書寫里,五點星號對應著無襯線字體,六點星號對應襯線字體,而八點星號(?)對應手寫字體[3]。
除了之前提到的星號(U+002A)全角星號(U+FF0A)和重星號(U+2731)以外。其實Unicode還存在很多變體相似的星號,比如小型星號(U+FE61)星號運算符(U+2217)淚珠形輪輻星號(U+273B)等。在《雷霆特攻隊?》各種不同語言、不同字體的海報中,隨著前面字段的變化,這些星號都會隨之產(chǎn)生變化,筆者在官方頒發(fā)的所有海報(來自40余張不同的版面和字體)里進行了一一比對,得到的正是之前上文提到的六個不同的星號版本,里面也只有星號(U+002A)在字符編碼表里是五個點,其他所有星號都是六個點。
特別有趣的是,Unicode字符編碼表發(fā)布正是為了解決ASCII拓展過多帶來的亂碼問題,而為了盡可能囊括全球所有可能的編碼,從1994年發(fā)布第一個版本開始,到2024年版本已經(jīng)進行到16.0,星號展示方式的書寫差異,與《雷霆特攻隊?》形成了一份相當巧妙的修辭學相似,畢竟書寫本身就是危險的替補(dangerous supplement),這份意指之鏈導向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究竟是星號的演變版本更多,還是復仇者漫畫的重啟版本更多。當然MCU迄今為止還沒有重啟過一次,但預計于2027年上映的《復仇者聯(lián)盟6:秘密戰(zhàn)爭》會開啟第一輪軟重啟。
所以無論是網(wǎng)友還是當事人,認錯星號版本或許就是電影官方刻意安排制造的宣發(fā)與爭議的迷宮。
《雷霆特攻隊?》數(shù)字6星號海報
二、星號的數(shù)字是幾?5還是6?
在認錯星號之后,觀眾也會認錯數(shù)字。雷霆特攻隊到底是幾人小隊?毋庸置疑當然是6人小隊,從葉蓮娜提出這個名稱開始就是6個人。
但新復仇者聯(lián)盟是否能算在內(nèi),這就要看網(wǎng)友是否要將鮑勃算入其中。在瓦倫緹娜突然當著媒體介紹,她代表政府所承認的“新復仇者聯(lián)盟”時,被宣言的自然是六人小隊,而在電影最后打出的字幕則剛好相反“THE NEW AVENGERS AND BOB WILL RETURN”(AND之后的字幕以間歇漸變出現(xiàn),更加重了這層強調(diào)),MCU編劇并沒有讓鮑勃成為小隊一員。
這份差異不僅在于電影內(nèi)部認定的混沌,同時也是作為整個漫威宇宙發(fā)展的外互文性(extratextuality)呼應:
早在初代復仇者聯(lián)盟集結(jié)的時候,漫畫和電影就各自選擇了屬于自己的數(shù)字。1963年9月初登場的《復仇者聯(lián)盟》第1期里,初代組建的復仇者聯(lián)盟隊伍就是5人,它們分別是鋼鐵俠、雷神托爾、綠巨人、蟻人和黃蜂女,在綠巨人離開后,美國隊長隨之加入,于是初創(chuàng)成員在5/6之前浮動。而在2012年5月MCU的第一部電影《復仇者聯(lián)盟》里,初代組合一開始就是6人,鋼鐵俠、美國隊長、雷神托爾、綠巨人、黑寡婦與鷹眼。
這份數(shù)字搖擺的差異,尤其是漫畫里創(chuàng)始人去而復返的差異(對應模仿大師的離場、冬兵的加入和鮑勃是否加入隊伍)就如上文所說,星形(Star)正是星本體(Asterisk)擬像符號(Simulacra)一樣,雷霆特攻隊本身作為復仇者聯(lián)盟擬像的副文本而存在。
中文譯名特意將“特工隊”這一名詞性修辭寫作“特攻隊”這一動詞性修辭,與電影彩蛋二里紅色守衛(wèi)(Red Guardian)以幾乎戲謔的方式給出反諷的隊伍名字,他把S改為Z,成為復仇者連盟(Avengerz)如出一轍。在彩蛋一里媒體對該小隊的各種報道中,用各種換音、諧音、雙關(guān)表達(B-Vengers)更是將這份擬像發(fā)揮到極致。
這幾乎就是“以除了表音的相似”以外沒有別的必然聯(lián)系,但也正是這些“替代或補充(的符號)會作為一個存在物成為在場的自身”[4],一開始這些反英雄們本身就是作為原本/摹本的下位后者而存在,并由此形成一種被邊緣化的、無法言說的子代銘刻(the filial inscription)。
在瓦倫蒂娜所構(gòu)筑的死斗密室中,正式登場的四人組都是作為復仇者聯(lián)盟不同階段的擬像身份而存在:葉蓮娜作為二代黑寡婦,對應擬像的第一階段“再現(xiàn)”;美國密探作為美國隊長的劣版,對應擬像的第二階段“扭曲”;模仿大師以無聲狀態(tài)存在并模擬他人行動,對應擬像的第三階段“缺場”;幽靈(Ghost)本身就是量子化存在,對應擬像的第四階段“自身”[5]。
之后出場的鮑勃、紅色守衛(wèi)、冬兵與美國密探,都注射過超級血清:鮑勃注射的是超級強化版,紅色守衛(wèi)注射的是蘇聯(lián)高仿款,巴基注射的是九頭蛇(HYDRA)常規(guī)款,美國密探注射的則是能力掮客(Power Broker)高仿版,我們可以認為他們就是擬像的同一譜系脈絡(luò)。他們亦都是從擬像中誕生的個體:鮑勃-哨兵-虛無的三角關(guān)系本身就是擬像試圖擺脫本體的過程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代性存在困境;紅色守衛(wèi)作為蘇聯(lián)模仿美國“超級士兵”計劃而訓練的超級英雄,本身就代表著懷舊(nostalgia),他家里擺滿了各種蘇聯(lián)時期的勛章和合影,堪稱博伊姆(Boym.S.)研究懷舊學的標準樣本;冬兵自不必說,雖然他早已恢復記憶,但他的身份和名字就是冷戰(zhàn)時期的烙印,他的機械手臂成為他聯(lián)結(jié)過往記憶的最重要憑證。
死斗密室從鮑德里亞符號學上看,正在失去真實感知之后擬像的必然結(jié)局,看似可以自由在不同高樓之間蕩漾的擬像,其實根本逃不掉擬像泛濫背后的政治權(quán)力與資本合謀所想完成的食人資本主義(Cannibal Capitalism)的行為,這也正是瓦倫蒂娜一直以來所進行的事情:通過政治咒符控制被批量生產(chǎn)的擬像,進而操控大眾認知。
整個電影一開始在漫畫宇宙LOGO被染黑之后,就是葉蓮娜一邊從默迪卡大樓(Merdeka 118)跳下執(zhí)行任務一邊喃喃自語的畫面:
“我感覺不對勁,像是幻覺,現(xiàn)在感覺是一個更大的深淵。可能只是我無聊,他們派任務給我,我打個卡就完事。我曾以為全身心投入工作會有幫助,但我并不快樂,找不到人生目標,只能隨波逐流像一條河,或者像一片枯葉。”
畫面一轉(zhuǎn),這段獨白并非畫外音,而是面對被殺者的自白,這份存在主義式絕望(Existentialist despair)幾乎伴隨著整部電影的情感基調(diào)。
她所談論的自我精神倦怠,是“沉默的,必須保持如此,必將導致暴力”的,并且她在對她即將殺死的對象所說那些話,更多“只能借由目光來表達,并在這種目光中他者變得扭曲變形”[6]。她所感受到的就是韓炳哲所說的倦怠社會(Müdigkeitsgesellschaft),就是來自“中心/邊緣→光明/陰影→原本/摹本→復仇者聯(lián)盟/雷霆特攻隊”這一邏輯能指鏈的延伸,而這份社會性壓抑所帶來的自我陌生性(Fremdheit),讓她以及小隊里的成員,不僅是作為反英雄、犯罪者、失敗者、摹仿者,同時還生發(fā)出各種不同的精神癥狀:
葉蓮娜因為姐姐娜塔莎·羅曼諾夫的犧牲而患有嚴重PTSD(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同時將工作變成麻木存在的任務。鮑勃由于童年受虐與精神藥物濫用出現(xiàn)DID(解離性身份障礙)與重度雙相情感障礙;幽靈的量子化能力導致軀體化持續(xù)疼痛與他人難以接觸,伴生強烈的存在性焦慮;美國密探的“美國隊長”身份被褫奪后,童年陰影的家庭創(chuàng)傷讓他存在NPD(自戀型人格障礙);葉蓮娜的父親紅色守衛(wèi)阿列克謝,長期陷入蘇聯(lián)時期的過往榮光而形成懷舊癥并出現(xiàn)AD(適應性障礙),他來救葉蓮娜時開的車;冬兵巴基因為過往被洗腦帶來的罪惡感出現(xiàn)身份迷茫,他具有明顯的回避型依戀。
小隊成員之間的經(jīng)歷可以說大相徑庭,但他們身上都背負著普通人的日常,這些都不是超級英雄所面對的宏大敘事的危機,電影用團隊成員都不會飛這一能力點出其本質(zhì)區(qū)別,每個角色都有童年陰影、生活原子化、地下犯罪、精神癥狀,以及意識形態(tài)中無處不存在的優(yōu)績主義(meritocracy),讓彼此都成為孤獨癥患者,也讓他們從5(個心靈脆弱的面相)變成了(第)6(個孤獨的自己)。
精神性創(chuàng)傷的社會化不是這些反英雄的專利,它們早已成為現(xiàn)代人的通病,正是因為它們的被直面、被救贖,以及最后被治愈,而不只是停留在視覺感官刺激所帶來的奇觀畫面,讓《雷霆特攻隊?》成為MCU第五階段電影中爛番茄評分最高的一部(90%)。
《雷霆特攻隊?》海報:上標的星號與the
三、星號的位置在哪里?在最后還是最前?
不管星號究竟是5還是6,除了紅色守衛(wèi)以外,其他雷霆特攻隊成員們并不愿意采用這個名字,因為無論是考察哪個起名方式,都不可避免會帶有資本主義符號運行下的副產(chǎn)品。
如果認可雷霆隊起源自“德米特里工業(yè)電子公司贊助的西切薩皮克山谷雷霆隊”(Dmitri Industrial Electronics Company-Oklahoma City Thunder),這其實意味著他們依然沒有擺脫之前的“可被犧牲的罪犯”的身份:德米特里(Дми?трий)是非常典型的蘇聯(lián)男性名字,不少蘇聯(lián)時期將領(lǐng)都叫這個名字,這意味著冷戰(zhàn)意識形態(tài)機器的運行余暉仍在繼續(xù);工業(yè)電子公司贊助隱喻該隊伍被資本主義話語所操縱,這與后續(xù)瓦倫蒂娜突然在媒體前拉攏該小隊的媒體話語邏輯高度相似;隊伍名來自葉蓮娜為童年記憶中為數(shù)不多的不在紅房子(Red Room)特訓的開心時光,這說明精神創(chuàng)傷就如同雷霆閃電一般,當時刻印之后雖然早已沒有身形,但依然留下灼傷的痕跡。
在電影中,雷霆特攻隊還有另一個牽連,那就是在《美國隊長4》里后來成為總統(tǒng)的羅斯將軍,他的代號就是雷霆(Thunderbolt Ross),在這部影片中羅斯總統(tǒng)后來異變?yōu)榧t巨人(Red Hulk)并成為該作的反派。一旦以該名稱命名,電影片尾處媒體給出的雙關(guān)諷刺恐怕更多——題為“B-VENGERS”就用法語復仇(venger)前加上B字母后跟上一句質(zhì)疑“best hope or big joke”。
所以這些都不是他們所想要的被承認的超級英雄下的人格披風(persona mantle)。他們所希望的正是《<復仇者聯(lián)盟>與哲學》中提到的三位元祖復仇者各自具備的道德品性,分別是代表大多數(shù)的功利主義(utilitarianism)、代表善的義務論(deontology)和代表信念的德性倫理(virtue ethics)[7],這三者共同組成了字母A的三角。雖然哪怕是在電影里三者的真實面貌都未必如此,但在被媒體重新闡釋之后的復仇者聯(lián)盟成員,就如“資本主義被想象成一種無窮凈化的儀式”[8]一樣,這些人都成為了“濃縮美國特質(zhì)的完美客體”所形成的神話符號,這在電影里角色的對話中作為缺席的原本隨處可見,梅(May)在反水向巴基通報情況時就回憶起第一次復仇者聯(lián)盟對抗洛基時的場景,鮑勃成為哨兵后還說“至少還有一個神”就是對神性后的品德想象。
無論是作為“雷霆特攻隊?”還是作為“*新復仇者聯(lián)盟”,標記的星號都意味著它作為一個未完成的能指,只不過右端的能指代表著成員對名稱的抗拒,而左邊的能指則代表著名稱對成員的抗拒。無論是那種,都讓這支臨時部隊似乎難以被接納進入復仇者序列,與 “雷霆隊”這一符號背后的話語召喚——更別說漫畫中雷霆特工隊一開始創(chuàng)建就是來自澤莫男爵(Baron Zemo)強烈的法西斯美學“這個名字保留了二戰(zhàn)時期的軍事印記,暗合納粹沖鋒隊的暴烈意象,又呼應了閃電戰(zhàn)的迅疾特質(zhì)。表面披著英雄團隊的光鮮外衣,內(nèi)里卻隱藏著法西斯主義底色”[9]。
在漫畫里也有黑暗復仇者(Dark Avenger)作為其反面存在,“他們裝扮成了真正的復仇者聯(lián)盟,所以他們看上去都是好人,卻在公眾不知情的情況下作惡不斷”[10]。但即便如此,他們似乎也擁有復仇者的稱號,那是因為純粹從邪惡學角度出發(fā),完全不反思作惡這件事給自己到來道德內(nèi)疚的人,在文學上被認為是具有某種反社會人格魅力——,于是他們貌似回歸到了“復仇”的本意,不是為了公義而對邪惡之人報復,純粹為了私利進行復仇。
在政治哲學中,徹底的惡(radical evil)本身就可以成為一種具有強烈誘惑形式的意識形態(tài),這也是澤莫男爵所想要做到的事情。漢娜·阿倫特在強調(diào)納粹之惡是“滔天大惡”的時候,她的導師雅斯貝爾斯(Karl Theodor Jaspers)專門指出這種形容實際上會帶來宣傳徹底惡的反作用:“因為一種罪行如果超越了所有的刑責,這將無可避免地帶有一種偉大的色彩(greatness)——惡魔的偉大”。所以他一直堅持要剝離惡的神秘外衣,不要給予惡任何想象的空間。
瓦倫蒂娜繼承了澤莫男爵的原本命名思路,她的標志性行為,也就是以O(shè).X.E集團名義購買下復仇者大廈(Avengers Tower),并改名為瞭望塔(Watch tower)之后,這份以前屬于斯塔克大廈(Stark Tower)的標志性建筑的政治遺產(chǎn),即復仇者/雷霆特攻隊的符號性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被扭曲的跡象。
從皮爾斯(Peirce' s semiotics)符號學的三元符號觀框架下看, 這三重名字的改變正是瓦倫蒂娜操縱輿論的核心策略:再現(xiàn)體(Representamen)作為原本打擊罪惡的單一星體(Stark)已經(jīng)不復存在;它們所組合而成的對象(Object),即復仇者聯(lián)盟(Avengers Tower)作為神話團隊的敘事現(xiàn)實也被篡奪;其解釋項(Interpretant)的公共解讀性也即將被瓦倫蒂娜收編為私人話語。她想通過即刻在媒體前的宣言,并且利用紅巨人總統(tǒng)權(quán)力真空時期,讓電影中美國政府試圖重建英雄體系與敘事的全新契合,將這支邊緣團隊“雷霆特攻隊”強行納入屬于復仇者聯(lián)盟的話語體系內(nèi),并掩蓋該團隊其實原本就是她的私兵本質(zhì)。
所以不斷移動(從右到左)并且變形(從六到五)的星號,除了橫向方位與數(shù)量的變化,還有縱向方位的改變,還是與定冠詞the共同出現(xiàn)。
新復仇者聯(lián)盟的全稱其實是“*the New Avengers”,五角星號與the的上標共同標記了這個新隊伍。在已經(jīng)有new存在的情況下,依然強化了轉(zhuǎn)名語法,其本質(zhì)就是一種戲仿,假裝將這個隊伍“升格為神話符號,并且標記合法敘事性”[11],但其實反而是讓the所行使的符號壟斷權(quán)因為其上標方式而被解構(gòu)。
這種符號位置的改變更強調(diào)復仇者聯(lián)盟在繼承這一名號中面臨的公信度與合理性危機,而這正是《復仇者聯(lián)盟5:毀滅之日》所要解決的問題。作為二代美國隊長山姆·威爾遜(Sam Wilson)想要通過侵權(quán)質(zhì)疑這個隊伍名,其目的不只是話語權(quán)爭奪,同時也是通過這種語義割裂表達對自我和他人的雙重失信:當初代英雄幾乎全員退場之后,新團隊在語言層面表演英雄身份以揭示并重復對超級英雄神話進行賦魅;雷霆特攻隊在拯救市民成功后,被群眾鼓掌歡迎和面對媒體的樣子就是電影刻意模仿初代復仇者聯(lián)盟集結(jié)。
我們?nèi)绻麑⑿翘栐诶做毓リ牐═hunderbolts)中進行移動,其實亦能發(fā)現(xiàn)某種有趣的端倪:當?真正成為不發(fā)音的字母后,觀眾會看到這樣的表達:th?underbolts,它可以被重新寫為:the under bolts ——雷霆隊成員作為地下犯罪者的暗殺行為也好,在O.X.E.密室中的死斗局也罷,都成為被掩埋到陰影中的螺栓(the under bolts)。
《雷霆特攻隊?》海報:請注意五角星號和the所在的位置
結(jié)語:誰才是正牌的復仇者聯(lián)盟?
如果說復仇者聯(lián)盟的標志性符號是星號的話,那也是一個輪廓星號(☆)而不是角星號(*),這本身就意味著復仇者聯(lián)盟這一隊伍的外殼已經(jīng)喪失,美國社會的分裂正以可見的形態(tài)在影視作品中暴露出來。而復仇者聯(lián)盟新作是否還能堅守并重建其內(nèi)在信念,成為另一個全新課題——更何況連唐尼·斯塔克都變成了毀滅博士,這份反轉(zhuǎn)不正好是星號的翻轉(zhuǎn)嗎?
回到電影一開始,葉蓮娜淡定地引爆大樓的場景,也是致敬《美國隊長3:內(nèi)戰(zhàn)》里交叉骨自爆之后引爆大樓的畫面,但民眾顯然已經(jīng)在鮑德里亞兩面一體的視覺奇觀/災難奇觀中逐漸麻木,它也不再會誘發(fā)《索科維亞協(xié)議》這樣的后果,而是與葉蓮娜一樣都先陷入到癥候性抑郁中,這份裸露的創(chuàng)傷就是從☆變成了*。
當然,星號在電影中原本就無處不在,它當然不只是作為海報背景圖標出現(xiàn):電影里瓦倫蒂娜接受彈劾質(zhì)詢時,五角大樓(The Pentagon)的國防部長就在側(cè)身之后。在布置了最后一個死斗任務之后,瓦倫蒂娜通過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監(jiān)控著O.X.E.中的密室情況,她本身就作為大他者星號在俯視著周遭一切。在模仿大師下線之后,剩余四人以背靠背方式從保險庫的中空管道里慢慢向上攀爬而出時,自上而下看就是一個四角星號(?)。
他們都是“有缺陷的失敗者,人形的反社會悲劇” ,然而正是這些不完美賦予了他們?nèi)诵缘墓廨x,使他們在漫威宇宙中獨樹一幟。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英雄,《雷霆特攻隊?》展示了一種精神,即使不是正派的復仇者聯(lián)盟,沒有那些高尚的品質(zhì),即便是最邊緣化的角色,也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救贖之路。
注釋:
[1] 在本作中,大他者(The Other One)先后由作為政治代言人的瓦倫緹娜和作為締造黑暗房間的虛無承擔。
[2] [美]羅納德·博格. 德勒茲倫電影[M].田爭爭譯.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25.4:p169-170.
[3] 更多關(guān)于星號字符的內(nèi)容詳情見字符百科網(wǎng),https://symbl.cc/cn/unicode/blocks/basic-latin/ 。
[4] 陳曉明. “藥”的文字游戲與解構(gòu)的修辭學[J].文藝理論研究,2007.3:p57.
[5] [法]鮑德里亞.仿真與擬象[C].馬海良譯. 后現(xiàn)代性的哲學話語:從福柯到塞義德[M].汪民安等主編.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11:p333.
[6] [德]韓炳哲.倦怠社會[M]. 中信出版集團,2019.6:p66.
[7] [美]馬克·D·懷特主編.《復仇者聯(lián)盟》與哲學:地表最強思想家[M].徐楠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9.5:p6.
[8] [美]薩莉·魯尼. 從蝙蝠俠到復仇者聯(lián)盟:超級英雄和美國權(quán)力的神話[OL].陳以侃譯.澎湃新聞: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415103
[9] 正一KL. 《雷霆特攻隊*》漫畫關(guān)聯(lián)與角色起源[OL]. 豆瓣電影: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6693484/
[10] [美]馬克·D·懷特主編.《復仇者聯(lián)盟》與哲學:地表最強思想家[M].徐楠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9.5:p27.
[11] 但愿.游戲論|《我的世界大電影》:毛茸茸的支配之球才不是方腦殼![OL].澎湃新聞·思想市場: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0612243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