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遼寧干休所，病榻上的老人握住侄女的手，吐露埋藏半個世紀的秘密：“國民黨通緝的軍火大盜……就是我。”

當侄女驚愕的目光落在老人枯瘦的雙手上，誰能想到這雙手曾撬開軍火庫大門，在特務槍口下轉運百萬發子彈？

這位化名“高太太”的傳奇女性，用十五年敵營潛伏，書寫了抗戰史最驚心動魄的軍火暗線。

將門虎女：從東北講武堂到秘密入黨

高崇德的傳奇始于1904年奉天（今沈陽）。當同齡女子學習女紅時，她癡迷《三國演義》的貂蟬刺董卓、秦良玉抗清兵。家人反對她習武，她便偷偷跑到東北軍靶場練槍。子彈呼嘯中練就的百步穿楊本領，竟成了日后革命的關鍵籌碼。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高崇德舉著標語在街頭疾呼：“寧作戰死鬼，不當亡國奴！”地下黨員王鐘在她刷寫的抗日標語前駐足——這個能雙手開槍的軍官太太，正是組織苦尋的軍火運輸人選。

在沈陽大東門茶館的暗室里，高崇德第一次聽到“共產黨”三個字：“原來真抗日的是你們！”她將婚戒拍在桌上，“這算黨費！”

軍火暗線：借國民黨的槍打日本人的炮

成為地下黨員后，高崇德面臨致命難題：如何獲取武器？丈夫呂正操時任東北軍691團團長，她借機組建“第一戰區游擊司令部后勤處”。印著青天白日徽的公文，成了開啟軍火庫的萬能鑰匙。

1938年春，太行山八路軍急需彈藥。高崇德調來十二輛卡車，車廂鋪滿中藥甘草。士兵們扛著“甘草箱”搬進倉庫，出來時肩上壓出深深血痕——箱內實為7.92毫米步槍彈。

當哨兵掀開檢查，她抓起甘草塞進對方口袋：“兄弟，拿回去治咳嗽！”三年來，八十余車“甘草”就這樣穿越封鎖線。

山炮危機：五箱炮彈引發的生死局

1939年深秋，劉伯承在冀南繳獲日軍四一式山炮，卻因無炮彈淪為廢鐵。地下交通員傳來密信：“能否搞到炮彈？”高崇德冒險簽領五箱炮彈，卻在出庫時撞上軍統特務。

“高處長，呂團長部并無山炮！”特務的槍口頂住她的后背。千鈞一發之際，倉庫外突然爆炸轟鳴——這是她預設的調虎離山之計。

趁著特務分神，卡車沖出大門。炮彈送達當晚，劉伯承部用這些炮彈端掉日軍碉堡群。

捷報傳回時，高崇德正因“倉庫失竊案”接受審查。她淡定反問：“炮彈型號與丟失的相同？那請查查彈殼底火編號！”

牢獄驚魂：辣椒水澆不滅的軍火線

1940年運送一批捷克式機槍時，叛徒供出了高崇德。洛陽監獄的烙鐵在她背上嘶嘶作響，特務逼問：“誰指使你偷軍火？”她咬碎牙齒不吐一字。獄外，地下黨發動輿論戰：《大公報》刊登“抗日巾幗遭迫害”，馮玉祥夫人李德全親赴監獄探視。

絕食抗議第七天，衛兵突然打開牢門：“保外就醫。”剛出監獄百米，黃包車夫拉下帽檐低語：“同志，我們去延安。”這位車夫正是后來成為開國少將的交通員王定烈。

在楊家嶺窯洞，朱德緊握她傷痕累累的手：“你送來的子彈，消滅了十個鬼子就有一顆姓高！”

沉默五十年：干休所里的“普通老太”

抗戰勝利后，高崇德隱姓埋名赴東北工作。1948年遼沈戰役時舊傷復發，組織安排她住進沈陽干休所。鄰居們只知道她是“受傷的老革命”，見她每天掃院子、種白菜，卻不知她腰間槍傷是為轉移藥品所留。

1995年臨終前，當《解放軍報》記者展開泛黃的“國民黨懸賞令”，上面“高崇德”三字標價十萬大洋。

老人撫摸著1938年延安頒發的黨章輕嘆：“當年運軍火，就為讓百姓不再受欺……”

侄女這才明白，姑姑五十年不道往事，只因深藏功與名。

【參考資料】

《東北抗日聯軍軍火補給史》（軍事科學出版社）
呂正操：《冀中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劉伯承軍事文選》（中央文獻出版社）《八路軍軍需史》（國防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