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述 人:馬金蓮,女,1985年出生,山西省呂梁市柳林縣薛村鎮小成村人。2020年被授予“全國脫貧攻堅獎奮進獎”“全國‘敬老愛老助老模范人物’”,2021年被授予“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等。現為第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柳林縣薛村鎮小成村黨支部書記、村委會主任,呂梁市懿星養老服務中心負責人。
訪 談 組:陳 思 韓 丹 殷玉潔 王道勇
日 期:2020年12月16日、2024年12月12—13日
地 點:山西省呂梁市柳林縣薛村鎮小成村村委會
“三轉婆姨”學護工
我的娘家在小成村西北二三十里地的石西鄉前東山村,就在黃河岸邊。村子很窮,我家又是村里最窮的。我娘家世世代代就沒富裕過,我爸爸是個農民,我爺爺、爺爺的爺爺也是,無論追溯到什么年代,這個家族就一直生活在貧困里。越窮反而生得越多,我家姐妹5個,還有1個弟弟,我是老大。我媽媽身體一直不好,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一直病懨懨的,沒有勞動能力。
從我懂事時起,覺得生活就應該是很苦的,就是應該吃糠咽菜、累死累活、愁眉苦臉。什么叫歡樂?什么叫幸福?我能回憶起來的就是上學。但是,快樂的生活很短暫,我小學三年級就輟學了,回家照顧弟弟妹妹、干家務。16歲時,我到省城太原給人家當保姆。因為窮,總是被人瞧不起,我很小就下決心:將來不能再過這種窮苦的日子。
2003年,我19歲,沒到結婚年齡就嫁到薛村鎮小成村來。對我來說,結婚并不能改變命運,只是換個地方過窮日子。我公公婆婆也都是地道的農民,種地為生,就生了我愛人獨苗一個,所以分到的土地最少。結婚以后,我愛人就靠著在鄉村和縣城到處打零工貼補家用。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他當小工一天才掙15元,我在家里做家務、照顧公婆,接二連三地生孩子、帶孩子。那時我領著大的,哄著小的,成天拾掇著家里破破爛爛的幾樣東西,孩子穿得又臟又舊,鍋里沒啥像樣的飯。我經常看著窯洞外的河灘和黃土山發呆,等著愛人打工回來,從兜里掏出他掙的那十幾元,好安排明天的生活。我心里真難受。這么窮困潦倒地過一輩子,真的好無聊!
我不甘心一輩子都做一個圍著灶頭、孩子、老公轉的“三轉婆姨”,所以就開始做小生意。剛開始沒有本錢,到處借錢。我擺過地攤,在學校門口賣過爆米花,還倒騰過水果,一直靠辛苦工作和小生意維持生活。一開始還不錯,我們攢下了一點錢。可是,那段時間老人身體不好,成天和醫院打交道,去一次,幾百元就沒了;再去一次,幾千元又沒了。2011年,我兒子又突發急性腎炎,情況很嚴重,全身都腫了,花了將近20萬元才把他的命給搶回來。就這樣,家里多年攢下的一點錢全都填進去了,還背上了很重的外債,前前后后欠下的有幾十萬元,其中一部分借的是高利貸。那幾年過得特別艱難,我愛人在工地干活,我給工人做飯,收入很低,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把債還清。我們心里很焦慮:為什么這么努力,但生活卻始終沒有起色呢?到底怎么做才能過上好的生活?
2015年底,中央發出了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和號召。2016年初,我們呂梁市開始進行“呂梁山護工”的第一批培訓,并且把參加培訓的名額分到村里。
我記得是正月里的一天,村支書和鎮里邊包村的干部來找我,跟我說:“呂梁在培訓護工,你去不去?”我那時候對護工也沒有什么概念,所以就沒吭聲。第二天,鎮長又來動員我,他說:“你還是去吧。你不是想打工還債嗎?培訓好了出去當護工,一個月能掙好幾千元。”我有點兒動心了,問:“我當過保姆,護工跟保姆有啥區別?”鎮長說:“跟保姆差不多,但是更專業。要照顧病人、照顧老人、照顧產婦,掙錢更多。你去參加培訓就知道了。”村支書也說:“政府掏錢給你們培訓,學了本事是自己的,這么好的機會,干嘛不去?”我想,那就去!我去鎮里報了名,填了申請單,上面有家政、月嫂、保姆的選項,我選了家政,等著培訓。正月報的名,三月份也沒人給我打電話,我以為這個事黃了,就去鎮上找了一份工作,賣衣服,每個月1000元底薪,加提成。剛準備上班,政府打電話通知我:要參加培訓了。
我去培訓了一個月,還真學到了不少知識和技能。我感覺不錯,信心大增,想到大城市去找工作,去北京掙高工資,早點把債還清,然后一家人安安穩穩過日子。
只身闖北京
可是,我把去北京的想法一提出來,全家沒有一個人支持我。最反對的人是我愛人,他吹胡子瞪眼:“你當保姆伺候別人還跑那么遠,丟人現眼且不說,家里的孩子們誰照顧?不能去。”我說:“學這個技術就是照顧人的,你別有偏見,誰也有需要人照顧的那一天。”我丈夫還是不愿意,孩子們也“媽媽、媽媽”哭得舍不得我離開。我婆婆一直對我很好,我想讓她支持我,可是她顧慮也很多:“閨女啊,去那么遠實在是不放心,還是不去好!”面對一家人的反對,我的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流。
苦思冥想之后,我和丈夫說我不去了,讓他安心出去打工。他走后,我又給婆婆講“呂梁山護工”扶貧政策:“這是政府辦的免費培訓班,又免費給找工作,咱得要相信政府啊!我培訓了一回,也學到了技術,出去也是為了給咱家多掙點錢。”在我再三勸說下,婆婆終于松了口,愿意支持我,也答應幫我們帶孩子。出發那天,我含淚看著炕上生病的兒子,心里萬般不舍。我婆婆一直把我送到村口。她說:“你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要多當心啊。”我說:“媽,你放心。我好好干,多掙錢,早點把家里的債還上。”我婆婆掉眼淚了:“也別太為難自己。要是受氣了、太累了,你就趕緊回家來!”
就這樣,我只身一人到了北京。一開始我在一家家政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做保潔,到客戶家里擦地、擦窗戶,打掃衛生間、廚房等等,一個月就能掙5000元,這比當時呂梁公務員的工資還要高!雖然吃住條件差一點,但能掙這么多錢,我還是干得挺來勁。不久,家政公司的領導看我表達能力、待人接物還可以,就試著培養我,讓我做一些跟客戶洽談的工作。這個機會特別難得,我使勁學,腦子里成天都在想著怎么從客戶的角度去思考問題,根據他們的需求,給他們做好服務。這個過程也讓我對家政市場和行業有了一些新的認識。努力干了一段時間后,我工作業績挺好,就趁領導高興去找領導毛遂自薦:“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放到你們的分店去做管理,我有信心干好。”領導當時沒有答復,他考慮了一段時間,又找到我說:“通過這段時間我也比較了解你,也挺看好你,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于是,我就到朝陽區四惠的一家店里做業務主管。我更加拼命地干,跟大伙兒還有我們地方政府一起努力,半年時間一共把300多名呂梁山的姐妹帶到北京,把她們一個一個送到客戶家里。當時,我白天做業務,下午5點半下班后還去干兩份保潔工作。通過不到一年的努力,我家就基本還清了外債,實現了脫貧,手頭還攢了一點錢。
這大半年的經歷,我不僅在生活上有了巨大變化,而且大開了眼界,增長了見識。我發現,當我們這些婦女走出大山,來到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可以看到一個色彩特別多、特別豐富的世界。走不出去,家就是我的世界;走出去,世界就是我的家。
我們村有一個姐妹叫馬維紅,她家比較貧困,我就三番五次勸她來北京當護工,她說啥也不愿意。她沒出過遠門,對外面陌生的世界有未知的恐懼:遇到壞人怎么辦?受人欺負怎么辦?但我最后還是把她動員成了,先是讓她參加了政府辦的呂梁山護工培訓,又把她送到北京客戶家。她從普通護工干起,開始是每月4000元,到后來成為高級護工,每月掙到8000元,這些年下來,她在呂梁市里已經買了樓房,兩個孩子也都已經供到大學畢業,都工作了。現在,她還在北京當護工。
我介紹到北京來的另外一位呂梁山大姐,一直在一個客戶家里當護工,干了兩年左右,把客戶家里的老人和孩子都照顧得很好,相處特別融洽,像一家人一樣。客戶家里人體檢的時候,也順便給她體檢了,結果查出一個挺大的毛病。誰能想到,客戶自己花錢,帶她到大醫院看病。這位大姐覺得于心不安,想回老家看病。客戶硬是不讓,說“你不能回去,回去把病耽誤了怎么辦?”堅持讓她在北京做了手術。在她恢復期間,客戶又雇了一個保姆照顧她。等她病完全好了,繼續在這個客戶家里當護工,一直到今天。
還有一個大姐,為了供孩子上大學,到北京當護工。她在一個客戶家照顧老人,工作很努力,得到客戶全家的認可。她的孩子大學畢業以后,客戶幫助安排了工作。
這樣的故事還有不少。呂梁山很多姐妹走出了大山,來到首都北京,不僅提高了收入,順利脫貧,也接觸到了新的世界,接觸到不同的人,開闊了眼界。北京這么大,人這么多,但這里的包容性很強,和小地方比起來,反而顯得更“單純”:每個人只要努力付出,生活就不會虧待你;一個人只要有能力,在這里就有施展的空間,就會獲得各種各樣的機會。就算一個地方不接納你,你可能再走兩步,拐過一個街角,就能找到另一個讓你發揮自身價值的地方。這就是北京。
“呂梁山護工”成品牌
我當家政公司業務主管一段時間以后,自己家里順利脫貧,也帶動很多呂梁山的姐妹實現了就業增收。我就想,之前是政府幫助我、培訓我,我到北京工作這段時間,也比較了解家政公司的運營模式,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到老家做這件事?
說干就干。2017年,我就和幾個護工姐妹們湊了幾萬元,回到柳林縣開了一家家政公司。我開家政公司趕上了好政策。剛起步的時候,政府就給了我很多政策上的扶持,還幫助我們培訓護工。培訓好之后,我們公司就聯系各大城市的護工崗位,把她們輸送過去。在招聘護工方面,我們這個公司有優勢。比如,外地的公司來招聘,本地人不了解,不相信,就不敢跟他們出去,怕上當受騙。但我們招聘就不發愁,不缺人,因為我們家政公司資質齊全、經營合法,又是我們呂梁本地的,人也跑不掉,大姐們到我們這個公司來,感覺特別放心。
2018年6月,在政府支持下,我在柳林縣又創辦了一個職業培訓學校,自己開始培訓。培訓的第一課就是改變觀念。我們通過調查了解到,很多婦女自己或家人的認知有偏見,寧愿面朝黃土背朝天,也不愿意走出去,總覺得出去就是伺候人,會受欺負,會上當受騙,顧慮很多。政府下了很大力氣宣傳,鄉鎮、村委會、村干部,都在想辦法改變這種觀念。我也在村里給姐妹們講我自己的親身經歷,講我怎么一步一步出去,怎么脫貧,怎么回來開公司。讓她們看到,出去沒那么可怕。你本來就沒有錢,出去靠勞動掙錢,有什么風險?你走不出去,掙不到錢,才是最大的風險!
第一年我們就送出去五六百人。因為去北京的大姐多,公司與北京理工大學達成長期合作協議,并開設了“呂梁山護工服務站”,有愿意到北京的就介紹到那里。以北京的月嫂為例,我們送出去的有很多已經在北京干了幾年,接了好多單,她們收入高的月薪有12800元到14800元,少數低的也能達到8800元。這樣的收入,在老家種地可能一年都達不到。我們匯總算了一下,脫貧攻堅期間,我們累計送出去的護工有6000多人,其中有600多人來自貧困戶家庭。2021年初習近平總書記宣布脫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以來,最近幾年的數據就沒有仔細算了。
大姐們信任我,讓我感覺到能幫助人是一種幸福。農村人有很樸實的一面,她覺得你幫她找到了工作,掙到了錢,過年的時候就給我送小米啊、紅棗啊。咱不圖人家東西,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感激,讓我覺得很有成就感,我就更有干勁了。
“呂梁山護工”現在已經發展成為一個響當當的品牌,這是黨和政府的功績,我這些年在其中幫助做了一些小事,覺得很有意義。這個事情好就好在門檻低,即使是沒什么文化的人,只要會做飯,手腳勤快,一個月就能有幾千元的收入。只要經過短期培訓具備了一些照顧老人、病人、新生兒的技能,就能在大城市掙到每個月萬把元,難度不高,收入不低,又很穩定,特別適合農村婦女。其實,男的也可以當護工,兩口子一起出去,干得久了,隨著經驗的積累,收入也能穩步提高,兩口子一年十幾萬元、幾十萬元的收入都是可以達到的。那就可以通過勞動致富了。
圓夢
2018年,我們辦家政公司雖然沒賺多少錢,但在我們這個地方已經小有名氣了。有一次,我去參加呂梁市委組織的一個會議,當時市領導跟我說:“小馬呀,你的家政公司做得很好。建議以后不但要把大姐們帶出大山,還要想辦法能帶回來。”領導說的話很有深意,他是站在呂梁地區的發展角度來給我提要求,我從那天開始就在琢磨這句話。
“帶得出去、帶得回來”為什么這么重要?因為呂梁人無論走多遠去打工,呂梁自身的面貌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大家在外面混得好了,在外面安家了,會把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也都帶走,多少年以后,呂梁農村就沒人了。我們要想徹底擺脫窮根,還是要回來建設自己的家鄉。所以我們要想辦法,看看有什么好的產業能在呂梁生根發芽。
我開始有意識地引導那些不愿意出遠門的大姐在本地就業。我發現,在家門口就業也是一件很好的事,不但能掙錢,還不耽誤照顧自家的老人和孩子。而且,本地的工資也不算很低,做一兩個人的飯這么簡單的工作,每個月包吃包住,工資能達到2600元以上,這就能確保一個家庭脫貧了;照看孩子,最少也得3000元;照顧老人,能拿到4000元的工資。柳林縣的月嫂,工資高的也能達到8800元,在這里是很高的工資了。實際上,踏踏實實發展本地產業和外出務工同等重要,能更廣泛地帶動本地老百姓穩定脫貧。
可是,從護工這個行業來說,本地就業還是比較零散的,不成規模。而且,就算到了呂梁市、柳林縣,雖然離家不遠,可畢竟還是沒有給農村的發展帶來多大的推動。能在農村本地實現大量護工就業的產業是什么呢?我就想到了辦養老院。我在北京看到很多養老院,但是呂梁地區很缺。我做了調查,也跟很多領導、老板聊過,他們都說,養老院不好干,責任大、成本高、收益小,總體上還是屬于公益事業,雖然很有意義,但是不賺錢。如果你實力不夠雄厚,就要慎重考慮。所以我就暫時沒有考慮走這條路。
但是不久之后發生了一件事,深深地刺激了我,堅定了我一定要辦養老院的決心。我們村里有一個五保戶,沒有房子,村里就安排他住在村委會。每次過年回家,我都會去看看他,給他點兒錢,有時候200元,有時候300元。2016年,我參加完護工培訓,準備去北京打工還債,自己經濟上不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過年的時候連一件衣服也買不起,也就沒有去看他。到2018年正月的時候,我經濟稍微好了一點,就去看他,可是敲門敲不開。我問鄰居。鄰居說:“走了,沒了,人沒了。”我說:“好好的人怎么就沒了?”鄰居說:“去年夏天的時候,他姐姐隔三岔五來給他送吃的,有一次來的時候,人躺在地上,走了也幾天了。”我聽了心里很難過,暗暗下了決心,要辦一個養老院。
因為有政府的支持,辦養老院的過程還是順利的。2018年2月,我獲得了“山西省脫貧攻堅獎奮進獎”,在表彰會上,我見到山西省民政廳的領導,他問我:“小馬,你現在有什么想法?想辦點什么事?”我說:“領導,我想開個養老院,但是不懂怎么辦手續。”領導說:“這是好事,我幫你辦。”他就專門派人教給我準備什么材料,怎么辦手續。很快,手續就批下來了。
我辦好手續后,打算把養老院開在我家,全家人都特別支持。我家只有三孔窯洞,需要改擴建,但因為缺錢,建得很慢。我把開家政公司賺的十幾萬元都投了進去,一點點地買磚、買水泥,把房子蓋起來。為了節省開支,起初,我讓我爸爸到這兒來當護工,他66歲了,身體挺好,還能干活兒;我公公70多歲了,在這兒給我燒鍋爐;我愛人也在這兒當護工,還管買菜、跑腿等雜活。有家里人幫忙,我每月能節省不少開銷,養老院就這樣省吃儉用地辦起來了。
干養老院讓我感觸很深。農村養老真的是很大的問題。城市的老年人大部分有城鎮職工養老金,哪怕兒女沒有本事,老人也不用受什么罪。農村老人就不一樣了,養老金水平很低,也沒有其他固定收入,一旦生活不能自理,再加上兒女不管他,養老就成問題了。為什么我們倡導孝道?因為這個事情做起來并不容易,愛自己的小孩是人的本能,絕大多數人都能做到,但孝敬老人是不容易的。老人能勞動的時候還可以,真到老的失去勞動能力,甚至需要人照顧的時候,經常會被子女嫌棄。2020年冬天,我們這兒走了一個老人,生前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全身癱瘓,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他自己的養老金社保卡由子女代領保管,老了以后家里兒女沒時間照顧,把老人放到我這兒。按正常收費的話,這位全失能老人每月得4000元以上,但是這個家庭交不起這個錢,我給降到2600元,只要能夠他的飯費和護工費就行,結果還是付不起,后來又降到1800元。有段時間,我們政府支持裝修養老院房間衛生間,裝修期間老人不能住,我們就把他送回家待了40天,老人在家里摔倒又骨折了。裝修完了后,老人又回了養老院,他那年87歲了,回到養老院住了沒有幾天,就說他有一種活不了多久的感覺,又哭著喊著要回家。我們給他兒子打電話,說你爸爸不想在這兒待著,他要回去。最后是他孫子來了,孫子30多歲,在床頭一直叫爺爺,老人也沒有吭聲,不說一句話。晚上,孫子把他拉回家,回家以后沒幾天就去世了。
這就是我為什么說農村的老人太不容易了。但是辦養老院的效益確實很差。特別是在農村,不少老年人根本交不上費,種種原因導致無法盈利,也沒法改善養老院的條件,關鍵時候還是要靠黨和政府。2020年,山西省督導組的一位領導來,要看我們辦的家政公司,我建議說:“要不也看看我們的養老院?”他說:“那也可以。”第二天他就到養老院來,我一邊介紹情況,一邊向他說出了目前的困難。我說,老年人的寢室里沒有衛生間,都是旱廁,老人上廁所不方便。他還看了我們的德孝文化體驗室,很感動,說:“不用說別的,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學習基地。你一個農村孩子,能做到現在真的太不容易了。”很快,政府關心養老院的建設,給每個寢室都建了衛生間,還在外面蓋上了陽光房,政府一共支持了200多萬元的建設費,現在養老院雇了20多個村民來幫著做事,就像模像樣了。自2019年成立以來,先后有近200位本村及周邊老人入住,同時為本村70歲及以上老人提供一日三餐服務,每人每天只花2元,不僅解決了本村及周邊農村老人孤單寂寞、生活條件差、無人照看的難題,也解決了部分農村閑散人員的就業問題。
參選
我一直在想,共產黨從貧困的沼澤里把我拉了上來,我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我應該做點事。開家政公司,自己發展的同時幫政府做一些工作,它能讓個人就業增收,但對家鄉發展作用有限;辦養老院,不求利潤,但規模太小又無法發展,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這個時候,小成村有些老黨員就找到我,勸我入黨、參加村委會主任的競選。最早是一位70多歲的老村支書跑到我家來動員我,他說:“你還年輕,現在政策就是鼓勵返鄉創業,我們想讓你當村主任,把精力放在村里發展產業上。你如果愿意挑這個擔子,我先贊助你40萬元,給村里投資。”我說:“你這是干啥?村里缺錢也不能用你個人的錢。”老書記說:“你就說你干不干吧?”我說:“老書記,你的建議特別好。我還是要考慮考慮,一是我能不能選得上,二是我能不能干得好。”從這天開始,老書記又來我家六七次,他是一個文化人,講黨的政策,講中央的文件,分析了支持大學生和優秀人才返鄉創業的各種條件,他說:“只有靠能人組織好村里的產業,農村才有希望,鄉村才能振興,國家才能興旺,你不抓住這個歷史機遇,給村里老百姓多干點事兒,還等什么?”
聽了老書記的話,我也在認真考慮,我跟我愛人商量這個事,他說:“我支持你參選。共產黨把你培養出來,你就應該愛黨愛國。怎么愛黨愛國?就是給老百姓干點事兒。”就這樣,我報名了村干部選舉。我想,既然決定干這個事,就要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個事干成、干好。
等我真參加選舉以后,發現我們村里的干部根本不是想當就能當的。農村選舉,家族勢力是特別重要的因素。這個村當時有1314人,符合投票條件的有824人。我是外村嫁到村里的媳婦,我愛人是個獨苗,沒有兄弟,他的家族人也很少,所有能動員的加起來也沒有50票。而和我競爭的人,家族很龐大,鐵票就有300多,相差太懸殊。有人勸我放棄:“小馬,你競爭不過人家,還是算了吧!”可我不甘心,覺得要闖一闖、試一試。第一次預選,我得到的票比對方少了好多。又有好多人勸我放棄:“預選差了那么多,正式選舉的時候一般都很難翻盤。”但是,這個挫折反而激發了我的斗志。
預選結束以后,2021年10月14日,村里開了一個村民大會,我們兩個候選人輪流上臺演講。到我演講的時候,我登上臺對全體村民說:“如果我能當上村主任,我第一件事就是給咱村發展產業。咱們村沒有煤礦,什么都沒有,就是純農業村。脫貧攻堅的時候,咱們沒有納入貧困村,有幾個貧困戶都是因病致貧,國家一兜底兒,咱們就完成任務了。但是,現在脫貧攻堅勝利了,到了鄉村振興,你們有沒有發現很多過去的貧困村現在比咱們發展都好。為啥?就是因為人家的產業發展起來了,可我們啥都沒干吶!大好時光都浪費了。我都想好了,咱們可以建大棚,種西紅柿,種草莓,種甜瓜。人家能搞好產業,咱們也能搞好。”我還說:“如果我當選了,我們村委會一定把村里的基礎設施搞好,你看咱們村這個路,彎彎曲曲,坑坑洼洼的,要么塵土飛揚,要么泥濘不堪,主街都寬窄不一。我當選后,會先把下水道弄好,再把路拓寬,把路燈裝好。還有自來水,一直是咱們的老大難,咱們一直自己打井吃水,一個月交5元,雖然不貴,但是大家都知道,水質不好,還總是斷水。到時候我們把城里的自來水引進來,正常收費,再也不存在斷水的問題。”
我站在那里一直說,雖然比較緊張,但把我想說的話、我的思路都表達出來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實實在在,掏心掏肺,沒有一句虛頭巴腦的話。村里人看到了我的誠意,大家靜靜地聽,沒有一個玩手機的,沒有一個走來走去的。到演講結尾的時候,我情緒有點激動,我含著眼淚對大家說:“鄉親們,選我吧!我雖然不是咱們村養大的,但我19歲就嫁過來,小成村就是我一輩子的家。我是誠心誠意為大家好,一丁點兒私心都沒有。你們如果選了我,我就壯著膽子當咱們村的主心骨。以后咱們好好過日子,好好干!我有信心和決心把咱們村弄成標桿!”我話音剛落,有人就喊了一聲“好!”,叫好聲和掌聲“轟”的一下就起來了,我再也忍不住,眼前突然一片水汪汪,眼淚滴滴答答順著臉蛋就流下來。我用手使勁抹臉,揉眼睛,直到老百姓開始投票,我才稍微平靜下來。
村里人一共投了824票,我得了721票,當選村委會主任。
兌現承諾
從當選村主任的那一刻,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每天心里面沉甸甸的,思想壓力、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對那么多人夸下了海口、許下了承諾。我該怎么辦?村委會該怎么布局?從哪個方面開始入手做事?
我嫁過來十幾年了,但還是對村里不太熟悉:村里戶籍人口1314人,誰家的地在哪個位置?各家日子過得好不好?我都不太清楚。有些常年不在家住的,我都叫不上名字,甚至不知道長什么樣。這都需要逐步去了解。
很快,鎮里給我們村派來一個黨支部書記,幫助我做工作,帶我一程。書記來之后,跟我透露了一件事:競選之前,縣委組織部派了人來我們村暗訪,和我們村的十幾個黨員開了會,當時十幾名黨員一致推薦我當這個村的主任。而且村里的老黨員們自作主張,也沒給我打招呼,寫了推薦我的信交給組織部。組織部的同志走了之后,這十幾名黨員都遵守紀律,沒有人跟我說這個事,所以我當時是一點都不知道。可見,當時縣里已經做好了培養我的準備,而我不僅不知道這些老黨員老干部在村里做的群眾工作,還不知道縣里面的總體規劃思路和發展目標,以為自己這個村主任就是靠自己一張嘴說來的,我就一個字——傻。
我剛干村委會主任那會兒,最發愁的事就是開會。一開會,我就讓書記發言,書記讓我說,我就推托:“你說!你別讓我說,我不會說。”我覺得說話都是遭罪,什么都不敢說。書記專門找我談了一次話:“小馬,你得鍛煉鍛煉自己。等我走了,你就要當這個村的一把手,要獨當一面。”
我們村黨員干部商量怎么搞產業,說來說去,感覺在農村首先還是發展農業比較穩妥,計劃第一步先建大棚、發展農業園區。我們組織黨員、村民代表開會,絕大多數人對這個思路都沒有什么意見。這樣我們就開始干了。首先要流轉小成村的300多畝水澆地。但剛上任,沒怎么搞調研,就干征地這個活,可能不受歡迎,我們就召開了黨員代表、村民代表大會,把現在的基本情況跟大家講了。村里人都說:“干吧,沒有什么可討論的。”當下我們就把黨員和村民代表分成6個組,做流轉土地的工作。
村里商定的每畝地流轉費用是300元,但是村里當時不僅沒有錢,還有20多萬元的外債。怎么辦?我們跟村里人承諾:一次性流轉5年,第一年暫不給錢,先發展,從第二年開始逐步給齊。這時候,我們這里又出現了新冠疫情,村里人都在家里,做工作都能找得到人。第一期的目標是100畝地,嘩嘩地一個星期時間就流轉回來86畝,協議簽完了,流轉的手續也都辦完了。我以為事情很順利,但一看剩的那14畝,傻眼了:這14畝地屬于好幾戶人家,分成若干小塊,散布在100畝地的各個位置,如果不流轉過來,大棚根本就建不成。這幾戶人家可能是訂立了攻守同盟,死活也不同意流轉,而且人家還放出話來:“就算給1萬元也不流轉。”
我知道他們不好惹,就硬著頭皮找他們商量:你不流轉也可以,我給你們在邊兒上置換一塊地,也不影響你種,這樣我們好建大棚。你們看行不行?結果,這幾戶人家堅決不同意。我著急了,就反復上門找這幾戶人家做工作,結果去得多了,人家嫌煩了,態度更差,開始指責我:“你一個女人家家的,又是外村嫁過來的,你能干上啥?老百姓把這地都給了你,還不知道你能不能干成。這是我們的口糧地,說啥也不流轉。”
我正為流轉土地的事情發愁,突然傳來一個壞消息。我女兒在武漢上大學,突然生病,身上起了個瘤子。一開始只是一點點,她以為是普通炎癥,沒有在意,結果在幾天的時間里越長越大。我女兒害怕了,到武漢的醫院一檢查,醫生說,要馬上手術,并且給我打來電話,讓趕緊到武漢去。這個時候正是流轉土地的關鍵階段,就差這14畝流轉不下來,我一離開,村里說不定發生什么變化,很可能流轉過來的土地再被翻回去,這個事就干不成了!我想來想去,就給女兒打電話說:“寶貝,媽媽這幾天實在是忙得走不開,要不等幾天你回來咱到太原做手術吧,媽媽給你找最好的醫生。”我女兒很乖,過了幾天買了回太原的機票,但到太原機場又隔離了一個星期。她隔離完了,我就趕到太原去給她辦住院。醫生檢查之后,又看了武漢的病歷,說拖到現在,瘤子長這么大了,要開刀取出來,肯定要留疤。女兒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還在抹眼淚。手術一共做了40多分鐘,我越等越害怕,真怕她得了什么壞毛病。下午3點多的時候,我女兒推出來了,瘤子取出來了,就是普通纖維瘤,檢查結果是良性的。我總算松了一口氣。
第二天回到村里,我召開了全體黨員大會,40多個黨員全部到場。我把女兒生病這個事情完完整整地跟大家講了一遍,我一邊哭一邊說:“她是我的寶貝女兒,是咱們村的孩子,是你們看著長大的。我以前擺攤賣水果的時候,把她放在紙箱里,你們都開玩笑說:‘這小妮真可愛,咋賣的?’我在工地做飯的時候,她就在鍋臺邊玩,幫我添柴。可是我當了村主任,為什么卻照顧不了她!如果這個事到頭來又做不成,大家想一想能對得起誰呢?”我一邊哭一邊說,那些老黨員老干部都受不了了,他們說:“小馬,那14畝地的硬骨頭,你不用操心了,我們一定給你啃下來!”不出幾天,黨員們集中做那幾戶人家的工作,把在中間礙事的土地全都流轉回來了,雖然還有零星的土地沒能完成流轉,但已經不影響大棚建設了。我沒有問他們具體用什么方法去“游說”,怎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但我知道,大部分黨員做了一件事,他們自發地把自己家土地的流轉價格降低了,這在村里產生了特別好的影響,讓人們看到了黨員的誠意。
形勢扭轉過來了,我開心得不得了。當時東拼西湊籌措了資金,村里蓋起了3個高標準、高質量的大棚。3個大棚種的都是優質水果西紅柿。第一年人們不太有信心,說:“生地不好種。”而且也沒有什么技術,就是縣里有個技術員偶爾來指導一下。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西紅柿第一年就長得特別好,也沒發生病蟲害,產量也高,個頭大,又甜又好吃。老百姓到大棚里看,說:“冬天種的菜也能這么好!”縣委書記來大棚看,我就給他算了一筆賬:好多人說做農業是賠錢的,但我們村肯定是賺錢的。技術員說了,這一畝地能產2萬斤西紅柿,最保守地算1萬斤。這是產量。銷路呢?搞采摘的訂單就能把今年的西紅柿都包圓兒。西紅柿采摘,有20元一斤的,有十幾元的。咱們這里消費沒那么高,我還是最保守地算,每斤賣5元不貴吧?一畝地就能賣5萬元。西紅柿又好打理,又不用什么技術,老百姓都會種。如果把這一片全都做成園區,一年就能給老百姓分紅。縣委書記認為我說得對,就這樣,縣里就把我們村的農業園區列為重點項目,全力打造。縣里全額投資370萬元,現在建起來14個大棚、1個冷庫。我們也擴大了種植品種,不光種西紅柿,還種了草莓、甜瓜,還有各種蔬菜。將來主要搞采摘就可以消化所有產量,當然我們還有一個后備的方案,就是對接超市零售兜底。
辦大棚除了經濟收入,還有更多隱性的好處。產業給村里帶來很多就業的便利,這個園區是集體經營管理,村班子、干部都要在園區參加勞動,他們都是黨員,有責任心、好管理。還帶動村里幾十個人就業,這些人原本都是在外打工的,現在在家門口就業,這就實現了“把走出去的人帶回來”那個初衷。他們除了上班,還能照顧老人、孩子,心情也更愉快。其實在家門口掙3000元,比在北京掙6000元要劃算得多,因為大城市生活的支出要比在家里高得多。
修路
因為以前我們村沒有被列為貧困村,所以在修路這件事上沒有沾到脫貧攻堅的光。村里的主要道路也是通往采摘大棚的路,坑坑洼洼,太破了。采摘旺季的時候,每天都有不少游客來,而且會越來越多,這樣的道路將來肯定滿足不了發展的需要。我們就打算把道路拓寬到6米,這個計劃在村民大會上通過了,但路兩邊的村民中有人反對,因為要拆他們家搭建的小倉房、占他們房前的地。而且還有一個更大的矛盾,我們把原來的舊路都用大電鎬車給破開了,而且破得比較深,打算把排污管道什么的一次性全部做好,省得以后經常破土動工。舊路剛挖完,路邊有一戶人家就來找我“告狀”了,說電鎬震得他家房子裂縫了。我去了一看,他家房子是水泥蓋板建的房子,蓋板之間本來就有縫,房子剛建好的時候,用大白膩子粉刷好,看不出縫,現在膩子粉上裂了一道縫,正好位于兩塊水泥蓋板的接縫處。我說:“你這是墻皮裂了,不是房裂了,對不對?”他說:“不對,我的房裂了,不能住人了,你賠我房子。”沒辦法,村里就找專業房屋檢測機構來做鑒定,人家上上下下一通忙乎,得出結論:“這房子安全著吶,6級地震都沒事,放心。”我對戶主說:“你這房子沒有任何問題,我可以給你刷墻。”戶主說:“檢測機構是你找的,我不認可。你不賠我,這路你就別修了。”要我給他賠償費。我說:“公家的錢可不是鬧著玩的,每一筆花得都要明白。你房子明明沒壞,怎么可能給你賠償費呢?”他說:“那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不用跟我說。”從這天開始,他就擋著家門口的那一塊,阻撓施工,怎么跟他說也不行。
晚上,有個村里人當說客,來勸我:“政府投資幾百萬元給咱們建大棚,修這條路也得上百萬元,你好容易爭取來了錢,怎么能為了這點事就因小失大呢?給他就算了。”我說:“這個錢絕對不能給。第一,這是師出無名的錢,給了他,我就要坐牢。第二,這種事靠妥協是解決不了的,給了他一個,馬上后面有第二個、第三個,以后無論我干什么都會被訛個半死。咱們村也不用想辦法致富了,都來訛我就致富了!第三,你回去告訴他,修路是村黨支部發起,全體村民代表大會同意的,有蓋章,有文件,有上級批準,有法可依。阻撓修路就是擾亂公共秩序,如果就這么阻撓,咱村還有好多要干的事,這還能干嗎?”
第二天,這戶人家繼續阻撓修路,還在村民群里散布謠言,已經刨開的路就那樣擱著,無法施工。我那段時間心里始終心急火燎的,一是著急施工進度,二是不甘心、咽不下這口氣。我掉頭發、口腔潰瘍、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我吃安神藥、去火藥、安眠藥,后來好像產生藥物依賴了,每天不知道要拉開多少次抽屜,一把一把地吃藥。
阻撓修路這個人的父親70多歲了,完全了解整個事情的前因后果。老人家每天都在我辦的養老院吃飯,看到我憔悴、發愁的樣子,來找我聊天、寬慰我,還回家勸他兒子:“給村里修路,這是造福子孫后代的好事,你不要訛詐她,不能干這缺德事。”但是,他兒子根本不聽。
就這樣,村里的路“開膛破肚”在那里整整放了幾個月。我覺得我要抑郁了,最嚴重的時候每天哭,不吃飯,不睡覺,也不管孩子。我對這個事情實在想不通,甚至對自己為什么走到這一步也想不通。如果這樣,想干事的村干部就沒法干,想回來創業的年輕人就不會回來,我們的農村怎么辦?我們的小家不能幸福,大國怎么能好起來?我心里一直納悶、犯愁。
后來,我們縣里得知了這個事情,非常重視,迅速派來了工作組,認真調查了解,全力開展工作。最后在縣里的大力支持下,工作組的積極配合和幫助下,這才掃清了障礙,確保了我們修路的正常進行。
明天會更好
黨的十八大以來的這12年,無論是脫貧攻堅戰的8年多,還是我當村干部的這3年,小到我個人、我們村,大到整個國家,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都在向好發展,順利前進。我從一個受黨幫助照顧的貧困婦女,被黨培養成人大代表、致富帶頭人、村委會主任,2024年1月被任命為村黨支部書記;我遇到了很多困難,組織也幫我做成了很多事;我碰到了極少數有惡意的人,也受惠于絕大多數支持我們干事創業的人。
現在小成村的村兩委班子一共7人,年輕人占一半,班子年輕,就有活力。農業園區建起來了,特色種植規模越來越大,村集體和老百姓有了持續穩定的收入;路也修好了、路燈也亮起來了,以后游客來采摘就更方便;自來水也通上了,不像以前那樣經常停水;以前我們的變壓器崩了多少次,總要修,去年安裝了兩臺新的變壓器,電也穩定了;村委會的屋頂上也做了光伏板,一年有10多萬元收入。村里有掙有花,集體賬上攢了五六十萬元,等攢夠100萬元我們就給老百姓分紅。
前面講過,在2019年的時候,我把自家的房子改成了養老院,累計為本村及周邊的近200位老人提供照顧,但畢竟規模和條件都有限。去年,我們村有機會向省財政廳的領導匯報工作,我向他請求:“如果省里有建養老院的項目,能不能考慮建在我們村?我們這里空氣好,環境好,離鄉鎮所在地和高速出口都很近,村里有1000多口人,還有足夠的勞動力。”領導很支持,說他們會好好做一個調研,看建在村里是不是合適。結果后面的事情很順利,養老院項目獲得批準了,如今,一所新的標準化養老院已經建好,目前正在完善設施設備,計劃今年上半年就能開始運營。
這個新養老院辦起來,不僅能讓我們村里的老人住,還能吸引周邊老人來這養老。村里能有營生,又能解決村里的一部分人就業。養老院可以提供50—60個就業崗位,能吸納村里的大學生回來,在養老院辦公室做管理工作;中專生也能回來當個電工、保安,或者開個車當個司機啥的;那些五六十歲的村民,經過護工培訓,可以在養老院上班,照顧那些七八十歲的老年人。
新養老院就建在山頂,老人從窗前就能看到我們村特別漂亮的風景,他們能看到整個村莊,看到自己家的屋頂,能看到春暖花開時漫山遍野的紅紅綠綠,能看到我們的三川河繞著云山寺向黃河流去。明年村里還要進一步做整體綠化美化,到時候風景更好。老人們在這里安度晚年,享受著專業的照顧,子女可以在養老院上班,還掙著工資,生活該有多幸福。
另外,到明年正月初二,所有在外的村里人都會回來祭祖。我們村干部就想著,到時組織全村人在我們養老院的餐廳聚在一塊兒搞一個茶話會,或吃一頓飯,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村里的事。讓那些常年在外當干部的、做生意的鄉賢能人給村里多幫忙,多出謀劃策。畢竟家鄉是每一個人的根,是我們中國人最牽掛的地方。
展望小成村的明天,我們肯定要在鄉村振興的偉大事業中下足繡花功夫,要把小成村干出個名堂,不能只在柳林或呂梁,在山西乃至全國也要干出個名堂、做出個樣板。
來 源:學習時報
總監制:姚卜成
監 制:韓世雄
編 輯:張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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