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冬天那雪下得邪乎,北風跟刀子似的刮臉。
我下班路過巷口,見墻根縮著個半大小子,棉襖露著棉絮,腳指頭從破鞋里探出來。
他嘴唇凍得發紫,瞅我一眼又趕緊低下頭,跟怕人似的。
我那時候日子也緊巴,家里倆娃正長身體,媳婦天天掰著窩頭算糧。
可瞅著那孩子餓得直打晃,我這心揪得慌?!鞍?,小子,餓不?”我蹲下來問。
他哆嗦著說不出話,光拿眼睛瞟我手里的玉米面餅子。
“走,跟我回家吃口熱乎的。”我拽他起來,他渾身都僵了。
回家路上我才知道他爹媽早沒了,一路要飯到這兒。
媳婦見我領個叫花子進門,臉拉得老長:“咱家啥條件你不知道?哪來的糧食養外人!”
“他跟咱娃差不多大,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凍死餓死吧?”我跟媳婦吵了幾句,到底還是把小子留下了。
那半個月他就睡在我家柴火棚,我每天給他留個窩頭,臨過年還把我舊棉襖改了改給他穿上。
臨走那天他給我磕了個頭,悶聲說:“叔,我記著您?!?/p>
一晃二十年過去,我老伴前年得了場大病,家底兒掏空了,正愁著下禮拜的藥錢呢。
那天晌午來了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往我家破院子里一站,我瞅著面熟又不敢認。
“叔,我是當年那個要飯的小子,”他眼圈紅了,“我叫王強,現在做點小買賣?!彼麖亩道锾统鰪埧ㄈ沂掷铮骸笆澹@里頭有十萬,您給嬸子看病用?!?/p>
我趕緊推回去:“使不得使不得!當年就是口窩頭的事兒,你咋還記著!”
“叔!”他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哭腔,“要不是您當年那口熱乎飯,我早凍死在那年冬天了!后來我跟著老鄉去南方打工,吃多少苦都沒怕過,就想著總有一天得回來謝您!這錢您必須拿著,不然我心里這坎兒過不去啊!”
他攥著我的手直哆嗦,那眼神跟當年巷口那個凍僵的小子重疊在一塊兒。
我看著他鬢角都有了白頭發,心里頭酸甜苦辣全涌上來,眼淚啪嗒掉在卡上。
這世道變了,可有些情分,真能暖人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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