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爭剛爆發的時候,國民黨好像占盡一切優勢。
但三年之后,國民黨內斗不斷,前線潰不成軍,起義、投誠接連發生,蔣介石身邊的“自己人”一個接一個倒戈。
最先動搖的是雜牌軍,隨后便是蔣一手培養的黃埔嫡系。
張治中、傅作義這些核心將領最終也選擇了“各走各的”,讓蔣氏政權逐步陷入癱瘓。
事實上,從1946年高樹勛起義起,國軍將領的反水就沒停過。
那么在這眾多起義或投誠的國軍將領中,究竟是誰,給蔣介石造成的打擊最致命?
在整個解放戰爭的進程中,起義事件頻繁發生,但若論起義的時機、影響和震撼程度,1948年賈汪起義無疑堪稱最具分量的一次。
1948年11月7日這一天,第三綏靖區司令部正在緊張籌劃應對即將打響的淮海戰役。
天才剛亮,司令馮治安就召集了高層軍官召開作戰會議。
參謀長陳繼淹、副司令張克俠、五十九軍副軍長孟紹濂、七十七軍副軍長許長林等人悉數到場,只有另一位副司令官何基灃此時還在前線,沒有在會議上露面。
當天的會議一拖再拖,從早上開到晚上,在場的眾人始終沒有拿出來任何一個像樣的方案。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國軍內部也都心知肚明,戰役一旦爆發,三綏區正是解放軍主攻方向,若真打起來,根本沒什么勝算。
沉悶、焦慮和虛無在會場蔓延,誰也不愿率先表態。
而在會場另一頭,副司令張克俠同樣坐立難安,心不在焉。
事實上,他心中并不是所謂“是否出兵”的問題,而是“何時起義”的問題。
會場內沒人知道,張克俠表面是國民黨中將,是蔣介石親自贈予“中正劍”的“忠臣”,背后卻是潛伏多年的秘密黨員。
他在1929年被吸收為特別黨員,長期在黨中央直接領導下從事隱蔽工作。
1932年至1934年,他以學員身份進入南京陸軍大學學習,為的是更深地打入國民黨高層。
抗戰勝利后,他隨國民黨第三十三集團軍接受日軍投降任務。
可到了徐州他才發現,蔣介石讓他們來華東,并不是為了維持治安。
這支部隊很快被改編為“第三綏靖區”,開始準備內戰。
巧合的是,和張克俠一樣,另一位副司令官何基灃也是黨的秘密黨員。
在他們的主導下,三綏區內部早就建立起多層次的地下組織網絡,為之后的起義奠定了基礎。
其實,早在1946年初,張克俠就曾成功策動郝鵬舉率第六路軍在魯南戰場起義,雖然郝鵬舉在事后叛變,但這次行動已經驗證了從內部突破的可能性。
從那之后,張克俠便開始等待一次更徹底的、不可逆的起義。
他要帶著整編部隊“回家”。
第三綏靖區作為國民黨華東戰場的核心兵力,并不是什么新編的雜牌軍,而是有根有脈的老部隊。
它的前身是抗戰初期血戰盧溝橋的二十九軍,再前一步則是名震一時的西北軍。
而這支部隊的中堅是五十九軍與七十七軍,它們在抗戰中由三十三集團軍統一整編,后來又轉為第三綏靖區,其編制體系、人事結構基本保持不動。
張克俠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擔任副司令官。
雖然說他是“副職”,但是在軍中威望極高。此前他就在西北軍服役了十多年,資歷老、能力強,加上做人品行端正、平日說話言談有度,大家都很給他面子。
更重要的是,他與西北軍的“祖師爺”馮玉祥關系極深,兩人同為連襟,這種私人關系讓他在舊部中說話也很有分量。
張克俠非常清楚,若要起義成功,最重要的就是掌握兵權,影響高層,控制輿論,打通退路。
他在五十九軍、七十七軍中根基深厚,尤其在部分中高級軍官中頗有影響,只要打通高層,那么起義就是水到渠成。
因此,他決心策動一個關鍵人物:司令官馮治安。
馮治安雖為司令,但長期以來與蔣介石關系一般,在蔣系系統中屬“非嫡系”出身,職權不穩,時常被掣肘。
張克俠看準了這一點,頻頻向馮遞話,講情勢,說利害。
他先是提到西北軍舊將高樹勛在平漢線上舉事,未被清算,反而被重用;又講吳化文濟南起義,全軍保全,今已成解放軍編制一部分。
緊接著,他又旁敲側擊的說,東北戰場上國軍節節敗退,大城市濟南已經丟了,淮海之戰又即將打響,三綏區現在成了前線目標。
若是再猶豫不決,恐怕會落得與城同毀、人俱亡的結局。
蔣介石歷來防范異己,尤其對西北軍一系,從未真正信任。
從抗戰時期到解放戰爭初期,凡非黃埔出身、非嫡系將領,多被當作犧牲品來使用。而西北軍作為獨立山頭,更是多次被調往戰場最前沿、補給最少、彈藥最差。
張克俠甚至點名劉汝明、孫良誠等人,稱若能一并聯絡,西北軍舊部可一舉歸隊,不但保住性命,更可為歷史立功。
他更是親筆寫信勸馮治安,希望這位多年舊識,能夠在最后關頭做出選擇。
但馮治安終究是猶豫了,他還是怕看錯了風向。
不過此時起義的準備工作已悄然鋪開。
毛主席了批準粟裕提出的淮海戰役方案,一場波瀾壯闊的大會戰蓄勢待發。
張克俠與何基灃都能感覺到戰場上的節奏明顯開始加快,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于是他們將勸說的對象從高層軍官逐步擴展至基層,將“不要為蔣家天下賣命”的思想灌輸進軍、師、團乃至營級軍官的腦中。
此外,張克俠不僅從內部積極勸阻第三綏靖區對解放區發動攻擊,還主動向解放軍提供了詳盡的徐州兵力部署圖。
到了10月下旬,華野主力部隊開始悄然南移。
徐州外圍局勢迅速緊張。
張克俠很快收到來自華東野戰軍前線的密信,明確戰役將在11月8日發起,請他和何基灃按既定計劃,在戰役打響的同時發動起義。
信中還指出,起義必須配合主攻部隊,確保控制運河橋梁,保障我軍順利渡河。
現在可以說是萬事俱備了,可在這個至關重要的節骨眼上,張克俠卻突然被困在徐州。
原來是馮治安對他始終放不下心,早已下令禁止張克俠前往前線。
于是張克俠的一舉一動都被第三綏靖區參謀長陳繼淹嚴密監視,特務如影隨形,稍有異動,便有可能暴露。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時間越來越緊,這次要是錯過了可就是前功盡棄。
張克俠為了擺脫限制,只好找借口說“前線作戰吃緊”,請求前往指揮第一線。
但馮治安還是不放心,只答應了讓他在徐州召開作戰會議,說白了就是拖著。
到了11月7日上午,作戰會議召開。
張克俠強壓下焦躁的情緒,整整應付了一上午,短暫休息之后,下午繼續會議,還是毫無進展,氣氛越來越沉悶。
一直拖到8日凌晨一點,張克俠終于找到機會脫身。
他提出:“當前方緊急,指揮官都滯留徐州不利于作戰部署,是否應讓他們先回去準備,明日再來匯報?”
馮治安權衡再三,終究還是被前線戰報搞得心煩意亂,只好松口同意。
得到了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張克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立刻開始行動。
他僅帶幾件隨身衣物與一名警衛,在凌晨四點左右悄然登上一輛軍用吉普,就火速趕往賈汪。
途中,他穿越第一三二師防區,師長過家芳早已表態愿意起義。
張克俠便借此機會,向馮治安通電話,表示“前線戰事已起,必須親赴指揮”。
馮治安本就不愿前往,自然樂見其成,當即口頭授權,讓張克俠負責前線戰事。
就這樣,他爭取到了最后也是最寶貴的“主動窗口”。
11月8日上午,張克俠抵達賈汪,與何基灃、楊斯德等人緊急會面,最終決定:提前行動。
當天上午10時,起義正式爆發。
隨著起義軍迅速控制要地,第三綏靖區原本負責守衛運河防線的主力部隊倒戈,防線頃刻崩潰。
張克俠、何基灃率所部共計2.3萬人在賈汪、臺兒莊一線成功集結,并與解放軍部隊完成會師。
賈汪起義的勝利,不僅打通了解放軍南渡運河的通道,也直接導致徐州東北部門戶洞開,為華野三個縱隊迅速展開鉗形攻勢,切斷黃百韜兵團與徐州之間的聯系,創造了戰術上的決定性突破。
賈汪起義的成功,直接撕開了徐州戰場的防線,更在政治上給予了蔣介石沉重一擊。
從起義的時機、組織、心理震撼力各方面衡量,都堪稱是“三大戰役”中起義成功范例的最高水準。
為什么這么說?
一方面,這是一場完全出乎蔣介石意料之外的背叛。
張克俠是國民黨嫡系中將,是手握重兵的第三綏靖區副司令,是抗戰老將,更是蔣介石親授“中正劍”的所謂“心腹”。
在蔣的設想里,這位“佩劍將軍”將成為徐州保衛戰的中流砥柱,能在關鍵時刻守住國門、挽救大局。
但蔣萬萬沒料到,他一手提拔、親自賞識的這位“忠臣”,竟早就已秘密入了黨。
淮海戰役即將打響前,顧祝同還奉命親赴徐州,傳達蔣介石的戰略意圖,穩定軍心。
就在“剿總”大樓內,顧祝同鄭重其事地為張克俠和何基灃舉行了授劍儀式。
兩把特制的德國佩劍,劍身鐫刻“不成功便成仁”,劍柄上印著“校長蔣中正贈”。
顧祝同站在講臺上說:“自古徐州為兵家必爭之地,黨國命懸一線,校長特派我前來賜劍。二位將軍肩負重任,保衛北門,責無旁貸。”
但誰又能想到,不到一個月,這兩位“佩劍將軍”就在賈汪起義,率部倒戈,令蔣介石整個華東布防瞬間失衡。
與之對比,許多后來被稱作“震撼性”的起義,對蔣介石打擊都沒那么大。
比如傅作義。在蔣介石眼中,傅從來就不是“親信”。
他出身晉系軍閥,長期處于半獨立狀態,從不聽南京節制。蔣對他既利用又猜忌,甚至專門安排監軍來削弱其權力。
兩人之間早有嫌隙,北平之事不過是一場遲來的攤牌。
說白了,這場“和平起義”,蔣并非毫無心理準備,傅的反水,也并未讓他真正感到“背叛”。
再說陳明仁。陳明仁雖然是嫡系,但到了解放戰爭后期,兩人的矛盾同樣也是擺在臺面上了,蔣的眼里根本容不得這種作風剛正又不聽他話的人。
那時遼沈、淮海、平津三大戰役都已結束,南方戰場殘破不堪,蔣介石已下野,南京政權風雨飄搖。
此時連國軍基層士兵都看得清楚:再打,只是送死。
而老蔣此時更是早就盤算好后路了,心里對此或許也有所預料。
反觀賈汪起義,它打破的是蔣介石對“人”的基本信任體系。
他最不設防的,是“中正劍將”;最寄厚望的,是第三綏靖區;最重視的,是徐州門戶。
而這三者,全在一日之間失守。
所以有人說賈汪起義是淮海戰役的轉折點。
解放軍在第一階段的戰略任務,是圍殲黃百韜兵團,切斷徐州與華南的聯系。
原本部署在臺兒莊以北的部隊,正是承擔阻擊任務的關鍵力量。
但由于張克俠、何基灃的提前起義,整個防線瞬間瓦解,兵力配置出現真空。
我軍主力部隊得以快速穿插推進,不費一槍一彈便突破敵方攔截線,將黃百韜兵團死死封鎖在碾莊圩地區。
起義部隊不僅主動讓出了陣地,還按預定計劃為解放軍讓路,配合部隊完成運輸、補給與接應,為后續攻勢提供了極大便利。
最終,我軍將黃百韜的十萬大軍層層包圍,徹底隔絕其與徐州“剿總”的聯系,在戰役第一階段實現全殲目標,確保了整個戰局的順利推進。
如果沒有張克俠和何基灃的起義,淮海戰役極可能演變為一場漫長而反復的陣地消耗戰。
我軍原計劃圍殲的黃百韜兵團,也可能利用徐州至蚌埠通道順利南撤。
而一旦幾大主力部隊從容退守江北,解放軍渡江作戰的阻力將成倍增加,解放大勢恐怕將向后推遲至少一年。
這一點,朱老總也曾專門點出,認為賈汪起義,打亂了敵軍部署,加速了我軍戰略推進,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很大。
所以賈汪起義是整個國共決戰格局中的一記重錘,一次典型的“內線突破”。
它不僅打垮了黃百韜,也擊碎了蔣介石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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