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31日拉開演出大幕,2005年7月1日正式對外運營——20年前,上海東方藝術中心在浦東丁香路綻放,逐漸成為世界交響名團的大本營、上海演出文化的金名片。
20年來,這里迎來送往過無數名家大師、新人新秀,而每一個藝術家都在這里留下過他們的動人故事,綻放了屬于他們的藝術青春。
“這里來過太多大咖,我必須彈好”
“東藝不只是老友,更像我的家人。”郎朗說。
2004年12月31日,22歲的郎朗以一曲《黃河》,為東藝亮聲,“我們像兩個充滿激情的年輕人,準備一起闖蕩世界。”二十年間,郎朗與多支交響勁旅牽手,有些演出很刺激,甚至差點“玩命”。
2012年,郎朗與捷杰耶夫的牽手,堪稱驚心動魄。捷杰耶夫欽點郎朗,擔任“普三”的鋼琴獨奏。演出前,郎朗以為有充足排練時間,結果只試了開頭5分鐘,捷杰耶夫大手一揮,決定直接演。
“5分鐘?!我的心瘋狂打鼓,差點跳出來。”郎朗彈得熱血沸騰,捷杰耶夫指揮得風馳電掣,樂團的聲音像西伯利亞的暴風雪席卷全場。彈完后,他長舒一口氣,“太刺激了,比坐過山車還過癮。”郎朗當晚睡了一個好覺,“和姐夫合作,要有一顆大心臟。”
2020年12月9日,東藝見證郎朗藝術生涯的重要轉折,在上海首秀巴赫《哥德堡變奏曲》。
這部巨作像個迷宮,越彈越深,根本看不到盡頭。成年后,他無數次想公開演奏,卻總在最后一刻退縮。38歲時,郎朗終于突破自我,上海樂迷見證了一個全新的郎朗誕生。
“坐在舞臺中央,我就像在葡萄園里收獲藝術的果實。”郎朗點贊東藝音樂廳的葡萄園式設計,聲音像月光一樣均勻灑在每個角落,連最輕的觸鍵都能傳到最后一排,整個音樂廳變成了巨大的共鳴箱,所有人的心跳都在跟著音樂走。
“我在這里嘗試過最瘋狂的合作,也在這里找到最安靜的自己。”每次來東藝,郎朗都會把狀態拉滿,因為這里來過太多大咖,還有最有品位、最為挑剔的觀眾,必須彈好!
郎朗和捷杰耶夫
“我很幸運,見證并成為其中一員”
2004年的跨年夜,和郎朗一起為東藝揭開面紗的,還有36歲的王健。那一晚,他奏響老柴《洛可可主題變奏曲》,用動人琴聲,送上祝福。
王健從此成了東藝常客。2010年,他與倫敦交響樂團共演肖斯塔科維奇《第一大提琴協奏曲》, 他記得自己很滿意,“拉得出彩的音樂會,我一定會記住。”
2012年,他又與悉尼交響樂團合作德沃夏克的“思鄉之作”《b 小調大提琴協奏曲》,返場時,他特別加演陳其鋼為八把大提琴改編的《我和你》,琴聲仿佛化作莎拉·布萊曼的歌聲。
“為家鄉的觀眾演出,我更緊張,因為肩上的責任更重。”王健說。
2023年4月28日,闊別三年的王健,選擇東藝作為歸國首場獨奏會的舞臺。音樂會開票兩小時即告罄,加座也被搶購一空,堪稱那一年最著名的“文化事件”。
多次返場后,他轉身面向舞臺后方的觀眾,加演肖邦《g小調大提琴奏鳴曲》第三樂章。這一舉動刷屏朋友圈,被樂迷稱為“最動人的背影”。
“大提琴可以坐鋼琴旁或鋼琴前,試音后,我發現鋼琴前聲音更佳。”問題隨之而來,鋼琴琴蓋打開后,王健的身影被徹底擋住,“花錢來聽,連人影都看不到,很對不起他們。”于是,他轉身加演,彌補遺憾。放眼他遍布全球的演出足跡,這也是只屬于東藝觀眾的“福利”。
“作為幕后的巨大推手,東藝推動了古典音樂在中國的扎根與繁榮。”在他看來,東藝的20年,也是上海古典音樂行業突飛猛進的縮影,映射著上海從文化追趕到文化自信的歷程,“我很幸運,能趕上這段歷史,見證并成為其中一員。”
王健獨奏音樂會
“每一次演出,都像一場考試”
“東藝很難征服,每一次在東藝演出,都像參加一場考試。”指揮金承志說。
2005年,東藝正式運營時,金承志還在讀高二。這些年,他頻繁帶領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做客東藝,既有辭舊迎新的跨年音樂會,也有《白馬村游記》《羅剎國紀》等大作品。2021年年底的那場跨年音樂會,甚至位列東藝“最難忘演出TOP20”榜首。
“東藝很直白,你的好、你的瑕疵都會完全展現出來。如果不好好排練,不把技術練到位,你會暴露得很徹底。”
金承志還發現,東藝的觀眾既熱情又專業,能夠區分“特別好”和“還可以”,如果是前者,他們會不吝嗇掌聲,甚至會激動地站起來,“東藝的觀眾像一面鏡子。你做了多少,他們就回饋多少,既鐵面無私,又充滿溫情。”
有一次唱到《想要的一定實現》,他問觀眾的愿望是什么,一個小孩脫口而出“希望奧特曼存在”,一位大人說“希望全世界一起跳舞”,全體觀眾開始歡呼,臺上臺下一起唱歌跳舞,工作人員也加入進來。這個瞬間,讓他難忘至今。
還有一次唱合唱劇《羅剎國紀》,他們在臺上立了一塊和管風琴一樣高的大屏幕,“不是每個場地都愿意讓你改變環境,但東藝允許改變,這種支持和包容非常難得。”
對金承志和彩虹合唱團來說,東藝既是考場,又是搖籃,他們所有新作的首演幾乎都在這里發生,“它像一個溫柔但嚴肅的朋友,會給你壓力,但會一直認真聽你說話。最好的朋友是不急于表達自己的。東藝就是這樣一個人,不喧嘩、不張揚,你知道它一直在那里,等著你說話,等著你拿出作品。”
金承志和上海彩虹室內合唱團
“只要你們敢來,我們就敢演”
“我一開始是臺下的樂迷,后來成了臺上的指揮。”對“00后”指揮金郁礦來說,東藝也是他的夢想起步的地方。
14歲,金郁礦開始在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學指揮。剛到上海,這位少年就迫不及待去東藝看演出了,每年至少要去四五次。
印象最深的是2017年,西蒙·拉特率領柏林愛樂樂團來訪,那也是他擔任藝術總監的告別之旅。為了買到80元的學生票,金郁礦連夜排隊。“特別幸運,我拿到的正好是面對指揮的學生票。”金郁礦直面西蒙·拉特,得以親見大師如何帶動樂團,讓激情和音樂融為一體。
還有一次,他排隊去聽捷杰耶夫的訪談,“姐夫”給了年輕指揮很多干貨滿滿的建議。那場訪談在東藝333座的演奏廳錄制,沒想到若干年后,他也踏上了那個圓形舞臺演出。
2022年12月24日,圣誕夜,金郁礦帶領新古典室內樂團,新鮮亮相。他已經忘了曲目,但仍然記得觀眾們熱烈的歡呼,大家一致認為,那是他們年度最棒的一場演出。演出結束后,他興奮地對觀眾喊話,“只要你們敢來,我們就敢演!”
這是東藝“未來大師”系列的其中一場音樂會,走過18年,“未來大師”始終在為新星和新秀提供舞臺。
這也是金郁礦毛遂自薦得來的演出機會。當時,他正在為新古典室內樂團尋找演出舞臺,在東藝官網,他找到了曾任節目總監的劉愛華電話,直接打了過去,“接到電話時,她很訝異。”那次演出,金郁礦切身感受到東藝對年輕人的扶持和體貼。
未來有機會,他希望,能帶著一支真正的交響樂團,去隔壁1953座的音樂廳演出,“希望夢想成真!”
金郁礦和新古典室內樂團
“有一個品牌來推廣戲曲,很難得”
“第一次走進東藝是20年前。我們當時在想,這么偏遠的地方,有人來看戲嗎?沒有想到幕一拉開,觀眾很多。”梅派青衣史依弘回憶。
后來,史依弘的京劇身段頻現東藝,“東藝聲場出色,建筑很有特點,劇場管理嚴格,對演員來說,這是很舒服的一個地方。”
2012年,史依弘向昆曲跨界,與“昆曲王子”張軍搭檔,連演三場《2012牡丹亭》。在過去,昆曲是京劇演員必修的課程。對史依弘來說,昆曲《牡丹亭》是自己必須攀越的山峰。她還記得,現場來了很多不看昆曲的觀眾,年輕人扎堆。
這些年,東藝一直在主動地、積極地推動戲曲演出。“東方名家名劇月”更是對戲曲推廣舉足輕重,讓眾多“小白”對戲曲有了初體驗,積累了一大批戲曲迷。
史依弘參加了近10屆“東方名家名劇月”,把拿手的、看家的大戲都搬來了。
2025年,“東方名家名劇月”迎來第15屆,開幕兩場演出是史依弘“雙戲雙派”的巔峰對決—— 梅派經典《霸王別姬》和程派大戲《鎖麟囊》。
這兩部京劇也是史依弘久演不衰的作品。其中,《霸王別姬》是她宗梅派之后最常演的劇目,《鎖麟囊》則是她2011年開始“跨界”嘗試的程派名作,她將“梅韻程腔”融為一體,至今仍然廣受歡迎。
“東方名家名劇月”讓傳統的戲曲煥發出時代的新生。不僅僅是京劇、昆曲,史依弘還在這里看到了越劇、滬劇、錫劇、滑稽戲等劇種和地方戲,百花齊放,“有這樣一個品牌來推廣戲曲,很難得!”她也希望,自己在專業領域繼續進步,每一次都讓觀眾看到更有生命力的戲曲和人物出現。
史依弘《牡丹亭》
“一個戲要想成長,需要反復演出”
“我第一次和東藝邂逅,是因為我向往了很久的柏林愛樂,為這里開臺做表演。”2005年,和世界最頂級樂團的同頻共振,為張軍后來和西方古典音樂對話,埋下了一顆種子。
2008年,正逢中國戲曲市場最艱難時期,“東方名家名劇月”橫空出世。上海昆劇團帶著《牡丹亭》和《十五貫》亮相,34歲的張軍驚喜地發現,戲票都賣得一張不剩,備受鼓舞。他還觀察到,2/3的觀眾是18歲至35歲的年輕人,“這給我們的昆曲推廣很大啟發,昆曲也要現代化,必須聚焦年輕觀眾。”
2019年,獨角戲《我,哈姆雷特》登陸“東方名家名劇月”,以傳統昆曲的四功五法演繹《哈姆雷特》故事內核,用湯顯祖的語匯為莎士比亞名著編寫東方版本。張軍一人分飾多個角色,涵蓋生、旦、末、丑4個行當,說起普通話、韻白、蘇白、英語4種念白。
當代昆曲《春江花月夜》,一票難求。張軍曾經多次帶著這部爆款,亮相“東方名家名劇月”,“很溫暖,很受鼓舞,一個戲要想成長,需要反復地演出、不斷地演出。”2025年,他又帶著“十周年特別版”沖回熟悉的舞臺,慶祝這個品牌走到第15屆。
在這方舞臺,張軍大膽探索著昆曲的各種可能。他希望,昆曲可以走進當下的生活中,真正地活著。
“傳統藝術的藝術家也要對未來充滿好奇心。”張軍說,走過六百年的昆曲趕上一個全新的時代,AI等新科技又撲面而來,“傳統藝術面臨著新的挑戰,但我更覺得它獲得了一個新的機遇。我們始終要走在時代的前沿,去觀察,去實踐,讓更多年輕人和昆曲一起共同成長。”
張軍《春江花月夜》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