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熱血照進每個英雄夢

第五十九章、鯤鵬之志

關秀英淡淡地一笑，反問道：“怎么了？楊公子，現在不那么性急了，也愿意聽我說話了？”言罷，她側臉看向楊謙益，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

關秀英并不以姿色見長，但她這一笑，卻讓楊謙益感到了一種別樣的魅力——不同于謝靈兒江南女子的溫柔貼心，更不同于楊青山野女子的的兇悍豪邁，而是一種飽讀詩書女子的自信平和，仿佛她心中早已有了對所有事情的盤算，而所有事情的發展，又都在她盤算之中。

楊謙益不得不承認，不太漂亮的關秀英此刻的笑顏，的確撩動了她的心弦。但他馬上收回心神，說道：“關先生若能告知，楊某感激不盡。”

關秀英不緊不慢地說道：“之所以你拿著最好，是因為這寒月只屬于你。令堂是鑄劍大師，她在鑄劍之時用了春秋古法‘眉間尺咒’，把自己血液一部分封在劍里，與劍融為一體，若持劍人和鑄劍人無血脈之親，必中此咒，輕者經脈逆行，內力驟減，重則氣血凝滯，一年內心智錯亂，癲狂而死。持劍人與鑄劍人親緣越遠，后果越重，親緣越近，后果越輕，若是母子至親，則絲毫不受‘眉間尺咒’的影響。”

“我們和令堂非親非故，若取得此劍，必中‘眉間尺咒’。我們大家都惜命，沒了這柄劍一樣能活，與其拔劍，倒不如讓陳艾繼續看著。”

說到這，她見楊謙益若有所思，頓了一頓，說道：“楊公子，你是巫山紫霄宮大弟子，對魏晉玄學當有很深造詣，應當知道眉間尺吧。”

楊謙益怎會不知眉間尺：東晉干寶的《搜神記》中的《三王墓》載，眉間尺是春秋時期干將和莫邪的獨子，當年楚王命干將莫邪鑄劍，劍成后殺死干將，莫邪則將孩子撫養長大，并囑托其為自己報仇。只是他不知這“眉間尺咒”是關秀英杜撰的，還是確有其事？

關秀英嘆了口氣，說道：“楊公子，你疑心于我，以為這眉間尺咒是我胡編亂造的？算了，驗出此事真假并不太難，我教你個辦法，保準有用。”

楊謙益隨口應道：“什么辦法？”話一出口，便即后悔，他所有的想法已經完全被關秀英看破了。

關秀英淡淡地一笑，說道：“很簡單啊，你旁邊不是有謝姑娘么？她和令堂無親無故，不如你暫時把寒月給她，若她一個月內容顏憔悴、大量脫發、氣虛乏力，那這‘眉間尺咒’自然就是真的，當然，如果謝姑娘完好無損，那就當我是胡說八道了。”

說著她偷眼瞧了楊謙益一下，見楊謙益眉頭緊皺，便輕笑一聲，反問道：“舍不得？”

楊謙益“哼”了一聲，冷冷地道：“謝姑娘是我朋友，我怎能讓她試劍？”

關秀英點了點頭，笑道：“是了是了，謝姑娘是你的朋友，自然不行，萬一出了什么事情，豈不后悔莫及？那這樣，你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來，把他關在囚車里，讓他拿著寒月，你再觀察觀察他的變化，這樣如何？”

楊謙益連連搖頭，怒道：“關先生，你也飽讀詩書，當知‘仁者愛人’的道理，隨便找個人來試你所謂的‘眉間尺咒’，如此殘忍之事，你怎能下得去手？”

關秀英也不生氣，輕搖折扇，笑道：“想必楊公子開蒙的書是四書五經了，難怪，不過關某開蒙的書則是《道德經》，適才言語沖撞，公子莫怪。”

楊謙益正想擺脫她，當即借坡下驢，說道：“關先生，你說的眉間尺咒，我信了，你助我得到寒月，我也很是感激。然道不同不相為謀，楊某與舍妹離巫山已久，此次北上全軍覆沒，家師與凌煙真君甚是記掛。今生若有緣，我們定當再見。”說完，他調轉馬頭，向楊青方向馳去。

“站住！”關秀英一聲怒喝，一夾馬腹，座下戰馬嘶鳴一聲，竄上前數步，猛地攔在楊謙益身前。

關秀英長眉倒豎，鳳目圓睜，厲聲問道：“楊謙益，你此次打算回巫山歸隱，潛心武學道藏，就此不問江湖事務，是也不是？”

楊謙益臉色微變，他此次見到畫冊上的畫，知曉他和楊青的身世，一路上心中也是天人交戰：若妹妹繼續跟蒙古打仗、收復中原，豈不是讓妹妹和骨肉兄弟自相殘殺？若跟妹妹去蒙古找她的親人，這沒憑沒據，又有誰能信？再說，如果蒙古那面真的信了，他又怎能帶著蒙古軍和往日的兄弟廝殺？倒不如歸隱于巫山，潛心道藏，養生延年，開宗立派，這樣很多事情就隱于塵土，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他對關秀英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人各有志，關先生莫要勉強。”

關秀英卻掏出折扇，作勢將他攔住，正色道：“楊公子，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聽完再走，也是不遲。”

楊謙益知道關秀英一定是千方百計勸他留下，但他鐵了心，自也不懼關秀英說辭，說道：“你說吧。”

關秀英說道：“我在海上時，曾經和丹東港的金國人做生意。金國人跟我講，他們抓野雞的方式很特別，雞膽子小，見到風險就跑，但只要一直追它，追的緊了，它就不會再跑了，而把腦袋插到雪里，這樣就感覺不到周圍的危險。但事實上危險還是存在，最終野雞也被獵人抓住吃掉。”

楊謙益聽關秀英說他像野雞，也太小瞧自己，心中不免有氣，冷冷地道：“巫山大得很，我這野雞飛起來，恐怕沒幾個人能抓得住。”

關秀英聳了聳肩，說道：“楊公子，這不是斗嘴逞意氣，而是說你不應該選擇逃避，就算你選擇逃避，危險還是存在。別忘了，除了你的身份和寒月劍，還有青妹子——當年令堂、陳艾行刺拖雷，我十三房也幫了大忙，青妹子的身世，我和何堂主是知道的。如今宋蒙開戰，青妹子是成吉斯汗的孫女，奇貨可居，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青妹子著想。”

提到楊青，楊謙益心頭不由得一緊。楊青是成吉思汗的孫女，是拖雷的女兒，在兩國開戰之際，很難說是否會被宋方挾持，以要挾蒙古。且楊青是女孩，一旦被宋廷挾持，可能會有更殘酷的命運。

但他還是對巫山抱有希望，說道：“關先生，我相信巫山是安全的。”

關秀英“啪””的打開折扇，瞇著眼睛，好自整暇的問道：“楊公子，你確定巫山真的安全么？你真的確定巫山安全么？”

楊謙益又想起謝靈兒以及“假陳安”的叮囑，這些人為什么都讓他瞞著澤山？

關秀英知道楊謙益已經有些相信她，又說道：“楊公子，我想說的是，讓你不安全的，第一是你手中的寒月，第二是青妹子的身份。只要你去的地方有人知道這兩件事情的底細，你們就不安全。”

楊謙益冷笑一聲，說道：“不錯，關先生也知道這兩件事情的底細，所以關先生這里也不安全，相比較來說，我認為還是巫山最安全。”

關秀英搖了搖頭，用折扇指了指楊謙益，正色道：“楊公子，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你自己。”

“你這話什么意思？”

關秀英仰頭望向天空，緩緩地說道：“野雞會被獵人抓，但如果是一只老虎呢？抑或是一只鯤鵬呢？它還會被獵人抓，還會在乎斥晏的看法么？”

“楊公子，我有句良言相勸。你的身份特殊，青妹子的身份同樣很特殊，如今天下風云變幻，兩位斷無寧日。若兩位愿為鯤鵬，則不論宋蒙，必爭相拉攏，二位在其中也多有回旋的余地，可保二位平安；若兩位曳尾于涂，恐怕隨波逐流，無法主宰自己之命運。”

楊謙益也知她說的是實情，亂世之中，自是實力至上，可如今自己帶領的北伐義軍全軍覆沒，楊青手下又沒剩多少人，別說成為鯤鵬，能活著回到四川就算燒高香了。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歸隱于山林，抑或是出海遠洋，避居異域，也可以躲過一劫。

關秀英又說道：“楊公子，你若想留下，又覺得周圍人手不足，難以成事，關某愿助你一臂之力。當然，你要想走，我也不勉強，但決不能回巫山，我會遣艦隊送你前往波斯抑或白衣大食，從此遠離中原。你放心，不管你做哪種選擇，我都會支持，我關秀英說到做到，決不食言。”

楊謙益聽關秀英言語中拳拳之意，絕非作偽，且如果帶著楊青遠赴異域，那就等于斷絕了楊青和家人聯系的可能。再怎么說，楊青是自他的表妹，是有血緣之親的人，對她不能這般殘忍，更不應該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她做決定。

他苦笑一聲，說道：“關先生，我手下一兵一卒都沒有，就算我想留在這里，也根本沒法幫你。”

關秀英微微一笑，正色道：“我可以借兵給你。楊公子，從今日起，劉白馬手下的原金國的定策軍余部兩千人，盡數歸由你指揮。”

楊謙益聞言大驚，劉白馬手下的定策軍余部，其戰斗力在十三房中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關秀英竟如此大方，竟將他們借給自己，用意究竟何在？他推辭道：“關先生，楊某與貴派并不是很熟，與關先生也只是幾面之緣，關先生又何必如此厚愛？關先生給我一些尋常的士兵即可，楊某略通練兵之道，也可幫關先生訓練些能戰之兵。”

關秀英卻說道：“你也不必驚訝，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最能打的軍隊，自然要給最能打的將官。”

楊謙益微微一笑，問道：“關先生，楊某多問一句，關先生借兵給楊某，可是也把楊某當做奇貨？”

“奇貨？”關秀英單手托腮，仔細打量了楊謙益一陣，笑道：“我本就是海上的商人，居奇囤貨是為本性。只不過楊公子不是奇貨，而是璞玉。”

“關某十七歲成為艦長，二十歲統領艦隊，如今二十四歲，也算見過些風浪，看人也有些眼力。楊公子，你先在洛陽打出謙字營的威名，隨后又營救王成遠、大戰崆峒山，這些都證明你是名不可多得的將才，如果給你足夠的士兵，自然會在中原掀起滔天巨浪。”

“還有，你雖然用我的兵，但我也不會插手管你的軍隊，十三房任何人也無權調動你的軍隊，你部作戰中所有繳獲，也歸你自己支配，若有糧草輜重需求也盡管跟我說。總之，這是你的老本。”

楊謙益見關秀英如此看重他，想起以往因她匪寇之身，又詭詐多謀，對她多有成見，不由得有些慚愧，抱拳道：“關先生，之前言語多有沖撞，還望……”

關秀英卻擺了擺手，說道：“楊公子不必多言。我們此次南下，是幫著宋軍守衛安豐。你有一腔熱血，此次南下，必立奇功，但你性子直爽，而宋國文臣當道，反復無常，狡詐陰險，說不定什么時候背后捅你一刀。你萬萬要記住，謹慎行事，臨淵履冰，保存實力，莫重蹈岳少保、辛稼軒的覆轍。”

楊謙益對宋廷文官爭斗早有耳聞，此次北上因為散官身份，更感受到了宋軍武將的排擠，他點了點頭，抱拳道：“多謝關先生叮囑。先生相助之德，楊某沒齒不忘。”

圖片來自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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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與親為仇

速戰固守加鐵壁

本名楊天宇，而立之年死胖子一枚，中醫學碩士，主治醫師。愛好軍事、歷史、武俠，由于平日精研岐黃之道，時間吃緊，致腦洞若干，無暇去填。為人愛真誠不愛客套，喜實際不慕虛名，愿與有肝膽人共事，樂從無字句處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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