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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9日,經過江西省南昌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對勞榮枝案進行了一審宣判。法庭以被告人勞榮枝犯故意殺人罪、搶劫罪、綁架罪,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勞榮枝2019年年底被抓捕,2020年年底一審,今年下半年才有一審結果,可見執法機關在此案審理過程中的謹慎態度,當然這也與本案受到社會普遍關注是分不開的。從勞榮枝被抓之后,1999年這起殘暴的綁架殺人案就被媒體重新翻了出來,網民也在網上熱烈的討論勞榮枝在本案中到底是個這樣的一個定位,是被脅迫,還是自愿配合?是主動,還是主謀?雖然本案的另一名主犯法子英在22年前就已經被法院執行了死刑,但是法院會如何判另一名案犯——勞榮枝呢?這也成為了網民在網上討論的熱點。
2021年9月9日勞榮枝被一審判處死刑
如今勞榮枝的一審結果已出,她被法院以三個罪名同時判處死刑,可能會有網友感到不解,為何會同時判處三個死刑?這起案件是個什么情況呢?
今天三叔就會將這起殘忍的綁架殺人案的完整過程和大家分享一下,大家可以從中看到勞榮枝在本案的定位。
我們先來介紹一下本案兩位案犯是怎樣認識的。
法子英,1964年生,江西九江市人,初中畢業后依托家里的關系進入九江市發電廠工作。法子英自小就玩世不恭,不喜歡讀書,整天和一幫流氓混混玩在一起,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在工廠當工人呢?工作沒幾年就因為搶劫、傷害罪被判刑8年,出獄后電廠的工作肯定丟了,他只能自己做生意,其實做生意只是個借口,實際上就是開賭場。法子英因為坐過幾年牢,在道上可謂是老資格,出獄后他在黑道上名聲大噪,人送外號“法老七”。為什么要叫“老七”呢?因為法子英在家排行老七,上面有六個兄弟姐妹,但是自從他混黑道之后,他與家里人基本上就斷了來往。法子英雖然混,但是依然在出獄后結了婚,還有了一個女兒,但是這些對于他來說并不重要,因為他在遇到勞榮枝之后,毫不猶豫地就拋棄了妻女。
勞榮枝比法子英小了10歲,她在1974年出生于九江一個工人家庭。勞榮枝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本名叫“末枝”,后來才改為“榮枝”。勞榮枝的父親是九江石油分公司的職工,一家都住在九江市石油公司宿舍大院內。勞榮枝從小就長得十分漂亮,五官清秀,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在石油宿舍大院內是頂呱呱的“大明星”,而她本身又乖巧可愛,品學兼優,深受四周人的寵愛。勞榮枝初中畢業之后,原本她是想繼續上高中考大學的,但是她的哥哥建議她去讀個中專,早點出來工作可以替家庭減少負擔。勞榮枝接受了哥哥的建議,上了九江師范學校的幼教班。那個時候中專畢業是包分配的,于是勞榮枝就依靠石油子弟的身份,被分配到了九江石油分公司子弟學校負責教小學語文。
戶口本上勞榮枝18歲的照片
成了老師就等于是國家干部了,這個時候的勞榮枝只有18歲,年輕漂亮,溫柔嫻靜,家里和單位的人都喜歡她,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就是這樣一個“乖乖女”外表的勞榮枝,內心卻是個有狂野的夢想,可能是受讀到的小說和電影影響,她有一種英雄情結,崇拜那種江湖大哥。很快,她在現實中就見到了這個心目中的“英雄”——法子英。
1993年,在一次朋友的婚禮晚宴上,勞榮枝認識了有著一雙小眼睛,留著一撇小胡子的黑道大哥法子英。“法老七”的名頭她也曾經聽人說到過,現在再看真人雖然稱不上帥氣,但是法子英那種飽經滄桑,略帶點自信的眼神讓她瞬間著迷,這不就是她要尋找的黑道大哥嗎?當晚法子英騎著自己的摩托車載著勞榮枝送她回家,可以想象那時在摩托車后座上勞榮枝幸福的表情,這個男人讓其著迷。
那么法子英喜不喜歡勞榮枝呢?答案是肯定的,作為一個道上混的能牽著一個年輕漂亮姑娘的手,而且還是高學歷,工作也好,這樣的姑娘他上哪去找?帶出去在一眾混混面前也是倍兒有面子,于是這兩人很快就交往了。
兩人交往期間,勞榮枝時常會和法子英抱怨自己在學校工作很累,工資又低,一點也不愛這份工作,法子英就勸她把學校的工作辭了,和自己去南方闖一闖。或許是勞榮枝太相信這個男人了,也可能是受到當年“下海潮”的刺激,在1993年夏天,勞榮枝不和家里商量就偷偷在學校辦理了停薪留職,決定和法子英一起南下廣東。當時,法子英因為開賭場的緣故和人起了沖突,他拿魚叉捅傷了人,為了躲避仇家報復也決定出門躲一躲。于是兩人在1994年一起去公安部門辦了邊防證,一路南下來到深圳。
到了深圳,雖然那時候是處于改革開放正火熱的年代,在那里有無數的崗位需要人,但是這兩個人既看不起工人微薄的薪水,又不想從事繁重的勞動,而另一方面兩人又要吃好的穿好的,那錢從哪來呢?法子英只能重操起流氓的職業,在街上或偷或騙或搶劫,而勞榮枝只能去歌舞廳去做陪侍小姐。就這樣兩人在深圳待了兩年多,直到1996年。這一年上半年的某天,法子英在深圳街頭看見有人從銀行取錢出來,就持刀上前搶劫,一共搶了一萬多,因為害怕警方的追捕,于是和勞榮枝兩人匆匆離開了深圳。
法子英和勞榮枝在深圳時的合影
離開深圳后,兩人像無頭的蒼蠅一般,一開始去了上海,待了沒幾天又決定回江西去。1996年5月份,兩人來到江西南昌市,在勝利路租了間民房,暫時安頓了下來。此時的兩人感覺光是這樣下去錢也是不夠花的,搞不好還會被警察逮進去,反正都是犯罪,倒不如一步到位,直接來一筆大的,于是兩人開始策劃后面仙人跳的計劃。
這是個什么計劃呢?原來勞榮枝在歌廳坐臺時發現,這里往來的都是有錢的大老板們,而這些男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好色。何不利用這個特點,把這些大老板都誘騙到出租房里來,綁架他后再問他要錢呢?像這種人一般都是貪生怕死,肯定會乖乖就范,這些人都有錢,只要做上幾筆,錢就夠這輩子花了。
法子英和勞榮枝商定好計劃后,發現要實施這個計劃還需要準備幾個條件。首先他們現在的出租屋不好,人員密集不利于行動,他們需要重新再租一套出租屋,最好選在那種人少疏于管理的小區。其次,勞榮枝在歌廳坐臺需要物色好對象,得確定對方是個大老板才行,不然豈不是白忙乎一場。最后是兩人作案后如何脫身,下一步去哪里躲藏,需要提前規劃好撤退路線。
兩人計劃好一切后,將勝利路的房子給退了,在西上渝亭小區租了一間房,租房時勞榮枝拿出一個名為陳佳的身份證給房東做了登記。這個陳佳是勞榮枝在深圳做陪侍小姐時遇到的,是個四川妹子,勞榮枝一次趁著她不注意偷走了她的身份證。
在租房問題解決之后,下一步就是物色對象了,此時的勞榮枝已經在南昌愛樂音夜總會坐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心里已經有了幾個作案對象了。她的首選對象是個30多歲的老板,姓熊,在南昌經營著一家空調銷售公司,還開了一家大飯店。勞榮枝為什么會一眼就看上熊老板呢?起因是熊老板的裝束就和其他人不同,她第一次見到熊老板時就發現他夾著一個黑色皮包,手上戴了一塊勞力士手表和鉆戒,脖子上還戴著金項鏈。當天雖然勞榮枝不是坐著他的臺,但還是通過打聽要到了熊老板的聯系方式,并將這些情況告訴了法子英。后面這個熊老板又來過夜總會好幾次,某天夜里法子英在夜總會散場之后一路尾隨熊老板跟到了他家,發現他家的外部裝潢比其他鄰居家都豪華之后,認定他就是下手對象。在確定作案目標之后,勞榮枝主動給熊老板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想裝一臺空調,這天是1996年7月28日中午。
熊老板此時和這個“陳佳”也很熟了,已經吃過好幾次飯了。這個“陳佳”有1米65的個子,一頭烏黑的披肩發,橢圓的臉蛋上撲閃著一雙大眼睛,是個標準的美女。美女喊幫忙豈能有怠慢的道理,于是熊老板馬上喊上司機小李,讓他駕車把自己送到兩人相約的地點——南昌市金龍商場。到了金龍商場,小李也看到了勞榮枝,看到熊老板和這個女的一路有說有笑的走了,隨后他也駕車離開了。
勞榮枝詢問了熊老板關于安裝空調的一些事情,并邀請他去自己住的地方看看,看一下裝什么樣的空調合適。這表面上是去安空調,但是其意思不說自明,熊老板當然也知道這些,此時的他已經被這個美女給迷倒了,沒多想就跟著“陳佳”去往了她的出租屋。
一進門,熊老板還沒反應過來,只見門后面的法子英就竄了出來,拿著刀頂住了他的喉嚨。法子英惡狠狠地說:“別動,要錢還是要命?”熊老板頓時都明白了,但是為時已晚,在勞榮枝的幫助下法子英用皮條和繩索將熊老板捆了個結結實實,同時摸走了熊老板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手表、首飾、現金。雖然熊老板身上的這些東西已經價值不菲了,但是對于法和勞兩人來說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于是法子英開始問熊老板家庭地址和電話,他想到熊老板家去,讓熊老板的老婆去銀行取錢來替他贖身。
熊老板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樣的險境,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家的家庭住址和電話都和法子英說了,這個時候勞榮枝把法子英拉到一邊,她認為法子英獨身一人去熊老板家實在是太危險,兩人就來到另一間屋子里商量后面一步如何進行。就在此時,門外的樓道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應該是樓上來了一陣人,熊老板認為自己求生的機會到了,馬上大聲開始喊“救命!”同時開始晃動身體,想掙脫身上的繩索。
法子英聽到喊聲大吃一驚,抄起手邊的鐵絲就撲了上去,把熊老板死死地壓在身下,同時又用鐵絲勒住他的頸部,讓其不能發聲。可能是法子英用的力氣太大,熊老板一陣掙扎之后居然死了,這讓法子英頓時手足無措,他起初只是想讓熊老板別再喊了,沒想到這才幾分鐘就把他給勒死了。這錢還沒搞到手,人卻死了,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法子英想了一陣子,看著熊老板包里的那串鑰匙,突然有了主意。他把鑰匙拿給勞榮枝,讓其先下樓等著他。在勞榮枝走后法子英拿刀將熊老板的尸體分尸,將其中兩條大腿和一根手臂裝在一個深藍色牛筋包內,其余的尸塊放在兩個蛇皮袋和一個黑牛筋包中,然后自己拿起那個深藍色牛筋包就下了樓。
南昌市芭茅一巷內熊老板的家
隨后法子英和勞榮枝來到熊老板的住所——南昌市芭茅一巷某單元樓下。此時已經到了傍晚,法子英發現除了熊老板家的房子沒開燈之外,其他屋子均亮著燈,顯然熊老板家并沒有人。為了保險起見,法子英讓勞榮枝拿鑰匙先去開開門看一下,勞榮枝來到六樓,剛用鑰匙打開門,對門的鄰居突然出來了。鄰居問你是誰,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啊!勞榮枝還來不及回答,這個鄰居突然說,你是小張的妹妹吧!這個小張正是熊老板的妻子。勞榮枝沒有說話,點頭示意,鄰居隨后下樓去了。勞榮枝在打開熊老板家之后,發現屋內并沒有人,她也沒有進去,只看了一眼就下樓去了。
此時已經來到晚上八點,法子英和勞榮枝兩人商量與其去熊老板家搶,危險不說他家里還不一定真的有錢,還不如繼續找第二號作案目標來,還是用老套路。于是勞榮枝給熊老板的好兄弟章老板打電話,約他出來見面,誰知道這個章老板此時正在有事脫不開身,就拒絕了。
在尋找二號目標失敗之后,這兩人只能選擇繼續去熊老板家里搶劫了。兩人等到晚上11點,來到了熊老板的家門前。在進門之前,法子英為防止出現意外,將熊老板和其鄰居的電話線都給剪斷了。隨后兩人開門進入,此時的熊老板妻子小張正抱著女兒在床上睡覺。法子英單刀直入叫醒了睡夢中的小張,打開那個深藍色牛筋包,將熊老板的幾塊殘肢抖出。因為熊老板手上有個紅色的肉瘤,妻子小張一下就認了出來,一時間感覺天旋地轉,惶恐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法子英惡狠狠地說:你老公強奸了我的女朋友,現在已經被我給做了,快把你家的錢拿出來,要不然今天你們母女倆都活不了。小張哪能想到這種情況,想喊,可是歹徒的刀正對著自己;想反抗,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矮個子男人的對手,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此時的法子英怕小張會和熊老板一樣反抗,就用繩子捆住了她的手腳,然后拿刀開始逼問錢財放在何處。沒辦法,小張只能說實話,勞榮枝開始一邊找,最后這兩人在熊老板家搶得現金8000多元,存折債券、金銀首飾、手表等貴重物品若干,加上前面熊老板身上的加在一起大概有3萬多元。
既然已經拿了錢,那也算是達到目的了,按說法子英應該放過小張母女兩人,但是法子英可是個心狠手辣的惡魔,他知道留下活口會增加自己被抓住的幾率,既然已經開殺戒了,就不在乎再多殺兩個人。于是在7月29日凌晨時分,他用皮帶勒死了小張,又用裙帶勒死了年僅3歲的小張女兒。殺死這兩人之后,法子英將兩人尸體拖到衛生間的浴缸中,然后在上面蓋了一層棉被。緊接著法子英和勞榮枝又把熊老板的家兩人遺留的痕跡簡單的清理了一番,就準備關門走人。
臨走前,勞榮枝突然對法子英說:“要不我倆放一把火把現場給燒了吧!這樣就不會留下指紋了。”法子英想了一下說:“不行,放火的話會引人關注,咱倆更容易暴露。”隨后兩人趁著夜色離開了熊家,并一路趕到南昌汽車站,天剛亮兩人就坐上了離開南昌市的大巴車。
熊家一家三口都被滅門,這對“雌雄雙煞”的第一次作案就是這么殘忍。他們在離開南昌時肯定認為這起案件自己做的是天衣無縫,其實他們意想不到的是沒用一個月南昌警方就偵破了這起兇殘的案件,下面我們就來看看南昌警方的偵破過程。
7月29日一整天,熊老板的父親想聯系兒子都聯系不到。打公司的電話吧,那里的人說熊老板沒來,打飯店電話吧,也是找不到人,于是傍晚他就打了二兒子的電話,兩人一起來到了熊老板的家門前。還沒進門,兩人就發現了異常,鑰匙在房門上,外面的鐵門也沒有鎖,難道房子里有人嗎?兩人試探性地走進熊老板的家中,發現那里一片狼藉,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臥室的所有柜子,所有抽屜都被翻開了,空調也是開著的,這一家人去哪了呢?
熊老板的父親第一反應是家里進賊了,兒子一家人都被歹徒劫走了,于是兩人也不敢多碰現場的東西就想著趕緊報警。可是兩人一撥熊老板家的電話卻發現是壞的,于是兩人只好跑到對面鄰居家,想用他家的電話報警,可是他家的電話也是壞的,顯然這兩家電話線都被歹徒剪斷了。這時候的兩人才感覺到事情并不是像想象中那么簡單,于是趕緊下樓報警。
后來勞榮枝手繪的熊老板家的平面圖和警方勘查的平面圖
警察來了之后除了發現了衛生間里小張母女的兩具尸體,還在衛生間里發現了那個深藍色牛筋包里的三段殘肢,很顯然熊老板也遇害了。南昌警方知道這是一起非常嚴重的碎尸滅門案,于是立刻成立了“7·29”專案組,專門負責偵破此案。
現在警方急需先找到熊老板的蹤跡,哪怕是他已經遇害了也要找到是在哪里遇害的。誰是最后一個見到熊老板的人呢?司機小李。
小李告訴警方,他最后一次見到熊老板是28號中午,他送熊老板去金龍商場去見一個美女。這個美女他也知道,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他知道這個美女是熊老板在歌舞廳認識的坐臺小姐,有1米65的個子,長發,橢圓臉,大眼睛,警方馬上根據小李的描述畫出了模擬畫像。現在模擬畫像是有了,但還是沒辦法搞清楚這個女人是誰。小李給警方提供了一個情報說熊老板平時喜歡和他的好友章老板一起去歌舞廳,找他一定能認出這個美女是誰。
于是警方喊來章老板,章老板一看模擬畫像立刻脫口而出,這不就是那個來自四川的陳佳嗎?警方馬上問,這個陳佳住在哪里?章老板回憶說,自己曾經開車送陳佳回家,只知道她是在西上渝亭小區附近下的車,具體在哪就不清楚了。
事不宜遲,警方馬上帶上模擬畫像去南昌的西上渝亭小區,經過多人的指認,找到了勞榮枝他們租住的那個房間。警方找來房東老胡,首先他一眼就認出了模擬畫像上的這個女人就是租自己房子的人,然后他用備用鑰匙替警方開了門。一進門,一股難聞的味道就撲鼻而來,警方很容易就找到了放在蛇皮袋和黑牛筋包里的其他尸塊,很顯然這就是熊老板被害和被分尸的第一現場。
老胡告訴警方,租房子的是一對男女,自稱是一對夫妻,講的一口普通話,聽不出是哪里人。雖然不知道這對男女的身份,但雙方簽的租房協議上有那個女的身份證復印件。警方看著這個身份證,上面的名字叫“陳佳”,和章老板說的倒是對得上,再一看地址居然是四川省萬縣的。那么身份證上的這個“陳佳”真的就是租房子的那個真兇嗎?
在模糊的復印件上房東老胡認不出來,警方又去愛樂音夜總會找了和“陳佳”一起上班的同事,讓他們辨認,但是他們也無法辨認出來。顯然,要找到真兇,四川的這一趟遠行是不可避免了。
8月初,專案組的偵查員來到萬縣找到了身份證上的這個陳佳,經過調查她完全不具備作案時間,很顯然真兇是拿著她的身份證作案的。陳佳告訴偵查員,今年1月份她在深圳做陪侍小姐時身份證被一個女人給偷了,她知道偷身份證的人是誰,但是那個女人后來就失蹤了,她也沒辦法。偵查員問陳佳,那你知道這個女人叫什么名字嗎?是哪里人嗎?陳佳告訴偵查員,在歌舞廳里人人都用的是化名,互相之間也不會和對方說真話,自然不知道這個女人來自哪里,而且她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根本聽不出是哪里的方言。
經過一趟四川之行,本來有希望的一條線也斷掉了,案件陷入了停滯。這時候的專案組決定重新從現有的線索出發,再仔細找找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他們讓與“陳佳”有過接觸的幾個人都好好回憶回憶,看看她平時有沒有什么地方是異常的。和“陳佳”吃過幾次飯的張老板在經過長時間的回憶后,給專案組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章老板告訴警方,有一次他們出去吃飯時讓“陳佳”點菜,她突然點了一道九江名菜——湖口酒糟魚。這道菜是九江市湖口縣的特產,除了九江當地人外就算是本省人也很少有知道的,而“陳佳”是個四川人,她怎么會知道這道菜呢?當時飯桌上的人就提出了疑問,“陳佳”也只是哈哈一笑說自己曾經吃過,因為好吃才點的。
一道湖口酒糟魚讓“陳佳”漏了餡
不光是章老板的這條線索,房東老胡也說這對男女雖然說著普通話,但是有一些口音隱約像是九江那邊的,至此警方基本上確認這對犯罪嫌疑人為九江人。
但是九江很大,有好幾百萬人呢!如果挨個排查不僅費時費力,還很有可能會徒勞無功。這時候專案組有人提出,四川萬縣的陳佳說自己的身份證是在深圳被人偷走的,很顯然嫌疑犯去過深圳,因為當時去深圳需要辦理邊防證,如果直接從這里下手范圍不就小的多嗎?
這果然是個好方法,專案組把房東老胡和“陳佳”的同事都請到了九江,讓他們幫忙分辨邊防證上的照片。只用了三天時間,排查結果就出來了,一個名叫勞榮枝的女子出現在警方面前,而和她一起辦理邊防證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法子英。
警方立刻來到勞榮枝和法子英家抓捕兩人,當警方來到法子英母親家時被告知,這對男女在幾天前剛剛離開,去向不明,但是法子英留下一個箱子讓其姐姐代為保管。警方打開這個箱子后發現,里面裝的正是這兩人從熊老板家掠走的金銀首飾、手表、債券等貴重物品。
至此,“7·29”滅門碎尸案的兇手算是找到了,但是這兩個犯罪嫌疑人去哪了呢?
這對“雌雄雙煞”在南昌做完第一起血案后,為了躲避風聲回九江老家住了半個月,其后他倆繼續游走在各個城市之間:上海、杭州、廈門、珠海、東營等等。這期間他們也在媒體上看到了警方對其發出的通緝令,兩人知道南昌的案子已經露餡了,既然已經暴露兩人也就沒了回頭路,只能像野外的兩只孤鬼一樣,四處游蕩。
到了1997年9月的時候,兩人流竄到了浙江溫州,此時兩人手上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于是決定在這里繼續作案。
勞榮枝在溫州市浦發KTV繼續從事陪侍服務,這個KTV的陪侍女除了外面租房子的,其他的都被安排在新甌飯店里入住,勞榮枝也就住在了這里。而此時的法子英并未和勞榮枝住在一起,他在人民路上隨便找了一個小招待所。如果要問為什么此時的兩人不敢住在一起,原因是90年代警方對旅館查房還是很常見的,一般男女同房是需要結婚證的,法子英和勞榮枝自然沒有,再加上通緝犯的原因,肯定是不敢住在一起。但是既然要選在這里作案,這兩人早晚肯定還是要租房子的,于是法子英讓勞榮枝在KTV留意有錢人的時候也順便打聽一下哪里有房子出租。
當時兩人的通緝照片
這一日,KTV的一眾小姐妹聚在一起聊天,其中有個叫格格(原名梁X春)的女孩突然說自己想把手上的房子給租出去,一旁的勞榮枝一聽就來了興趣,馬上就問了格格關于這間房子的一些情況。格格告訴勞榮枝,房子在人民路的中僑大樓小區里,自己想換一套房子住所以就想把房子給轉手租出去。勞榮枝看這個格格年輕漂亮,穿著時尚,一看上去就是一副有錢人的樣子。不光是這些,格格還用著一部愛立信GH388手機,這東西在那時候可是稀罕物,同時手上還有一塊鑲著鉆的歐米伽手表,據說是她的臺灣男朋友上個月才送給她的,價值一萬多呢。
勞榮枝把這些情況告訴了法子英,法子英喜出望外,說:這還租啥房子啊!直接借去看房子這個理由,把這個小姑娘就地搶了就行了,根本毫不費勁。
在商定妥當之后,勞榮枝在10月9日晚上從KTV的同事手上借了1000塊錢,當作保證金給了格格。勞榮枝告訴格格說,她和男朋友明天會一起去中僑大樓去看你的房子,于是兩人約好了第二天的時間地點。
10月10日上午,法子英帶著一把事先準備好的刀,同勞榮枝一起來到了格格在中僑大樓小區的房中。一進門,勞榮枝馬上轉身把門鎖上,法子英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刀抵住了格格的頸部,然后惡狠狠地說:“不要動,再動就殺死你!”一旁的勞榮枝馬上在屋子里找來了繩子和電線,將格格給捆了起來。捆好之后,法子英把格格抱到床上,拿著刀逼問她屋子里的錢財在何處。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的年輕女孩格格,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在床上一陣顫抖。此時的勞榮枝和法子英也顧不上她了,把她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除了格格的手表和手機外,他們在格格的房間里只找到幾千塊錢,雖然有一張四萬多元的存折,但是卻取不出來。
一陣忙乎只搞到幾千塊錢的現金,兩個人都有點不甘心,于是法子英逼格格給自己的男朋友打電話,讓他送幾萬塊錢過來替她贖身。格格想了想說,自己的男朋友也沒有錢,但是她知道自己的領班莎莎(原名劉X清)有錢,她可以打電話把莎莎喊來。法子英同意了,他要的只是錢,誰來都無所謂。
于是格格給莎莎打電話說自己生病了,讓莎莎來這里陪陪她,如果不行就陪她去醫院。可是此時的莎莎剛剛起床還在化妝,不愿意去,于是莎莎就給一個叫小盧的女孩打了個電話,讓她代自己去看看格格什么情況。小盧來到中僑大樓格格的住處后,勞榮枝給她開的門,此時的法子英躲了起來。小盧進門后發現格格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忙問她到底怎么了。格格一看來的人不是莎莎,而是小盧,馬上就不耐煩的說:“我跟你不熟,你回去吧,要莎莎來送我去醫院,不要你送。”小盧也沒辦法,只好打了聲招呼后就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莎莎化完妝之后就來到了格格的住處。莎莎剛進門沒多久法子英就拿著一把刀控制住了她,和前面一樣,勞榮枝幫忙把莎莎用繩子捆好,然后法子英開始搜查她隨身攜帶的包。莎莎出門并沒有帶什么東西,除了一部手機和一點零錢外只有一張信用社的存折,里面有兩萬余元的存款。
法子英馬上逼問莎莎存折的密碼,此時的莎莎也知道現在除了給出密碼之外別無選擇了,她不僅說出了密碼還告訴法子英哪里有最近的信用社網點。法子英把存折、莎莎的身份證和印章都交給了勞榮枝,讓其去取錢。
來到信用社之后,銀行柜臺的工作人員知道勞榮枝不是存折的主人,就問勞榮枝和莎莎的關系。勞榮枝說這個存折是莎莎交給她的,里面的錢也是她答應借的。工作人員看勞榮枝不僅有莎莎的存折,還有她的身份證和印章,也不好再說什么,于是勞榮枝順利地從存折取走了25750元。
錢到手后,勞榮枝給法子英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然后她趕緊來到自己住的新甌飯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就離開了住所。臨走之前,勞榮枝還耍了個小聰明,她故意留了幾件衣服打濕后晾曬在陽臺上,造成一種假象——這間房子還有人住。
而另一邊的法子英在得到勞榮枝錢到手的信號之后,也準備離開了,但是在離開之前他決定滅口。他用皮帶和繩子分別勒死了格格和莎莎,然后打車來到高速公路的路口,這個地方是他提前看地圖選好的逃離地點。果然,勞榮枝就等在這里,兩人隨手攔下一輛大巴,就離開了溫州。
這次溫州的案子,兩人搶得現金兩萬余元,當然還有格格的手表和兩部手機,可以說雖然收獲不大但是也夠這對“雌雄雙煞”足夠逍遙一段時間了。
案件就發生在這棟樓上
10月10日,案發當日,格格的男朋友小錢多次打電話給格格,均未聯系上。第二天,小錢來到格格在中僑大樓小區的住處敲門依然無人應答,打手機還是聯系不上,此時小錢已經有點著急了。第三天一早,他又來敲門,發現格格家依然沒有人,這時他已經坐不住了,他知道格格即使再忙,也不會連續三天都聯系不上,肯定出事了。于是小錢喊來小區的樓層管理員,讓他從隔壁單元爬入格格的房間。這個管理員一進門就發現了房子里早已死去多時的兩具女尸,于是立刻報警。
溫州警方經過調查認定兇手是一對流竄作案的男女,同時還在房中提取到一枚兇手的指紋。最后經過合肥警方的對比,認定兇手就是后來在合肥落網的法子英,當然這是兩年后的事了。
此時的法子英和勞榮枝一路南下來到了廣州,將搶來的兩塊手表給賣了,賣得好幾千塊錢,加上前面搶來的兩萬多塊錢,兩人又逍遙快活了一段日子。這期間兩人游山玩水一路來到重慶,在南濱街租了一間房子,并將其定位為“家”。兩人約定在重慶不犯案,如果后面犯了案兩人走散了,就來重慶這個“家”來等對方。
到了1998年的9月份,兩人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需要尋找下一個作案對象了。此時勞榮枝突然想起一個曾經在南昌認識的江蘇老板,這個老板姓劉,生意做得很大,好像是很有錢的樣子。劉老板是常州人,來南昌是出差,他和勞榮枝也只是唱過一次歌,吃過一次飯,劉老板好像很喜歡她,兩人也互留了聯系方式。
法子英和勞榮枝認定作案目標之后就趕到了江蘇常州,在常州的東倉橋路租了一間房,房子的對面就是皇后歌舞廳。兩人商定的作案方式是勞榮枝去聯系劉老板,將其帶到出租屋,然后像前面一樣實施綁架勒索,如果不成功就讓勞榮枝去對面歌舞廳去坐臺,再去重新物色對象。
時間來到1998年9月3日,勞榮枝打電話約劉老板見面,其實兩人前面已經通過多次電話,這次算是正式見面。在劉老板印象中這個“陳佳”可是個大美人,當時在南昌時間太倉促,如今大美人親自來常州,那不是送上門來了嗎?其實他并不知道,在此時的南昌這個“陳佳”已經是通緝犯了。于是當天下午,他開著自己的紅色跑車就來到了東倉橋路,兩人相約的地點。
勞榮枝早就等在那里,一見到劉老板馬上笑臉相迎,手挽著他就來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和前面所有的套路都一樣,法子英還是用兇器逼住了他,然后就是用繩子捆綁。但是這次比較例外,這個劉老板性格可能比較火爆,面對逼住自己的利刃他還想反抗,被法子英對著他的胸膛就是一刀,肩部又是一刀。當然這兩刀法子英都沒有下死手,扎的并不深,但劉老板還是在被扎后血流不止,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
劉老板因為反抗被法子英扎傷了
隨后法子英一方面拿繩子和鐵絲將劉老板捆綁在轉椅上,另一方面又拿東西給劉老板止血。等到這些都忙完之后,法子英就開始搜他身,卻發現劉老板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原來劉老板在下車之前留了個心眼,將裝有現金的皮包留在了車里,他認為只是和美女約會,也沒必要帶錢。
此時的法子英十分生氣,忙了一通一分錢沒搶到,正準備拿刀逼問劉老板。一旁的勞榮枝提醒法子英說,她看見劉老板是開著一輛紅色跑車來的,說不定車里有東西。法子英于是準備下去看看,順便把車給挪一下,畢竟紅色的跑車太扎眼,如果被人給認出來可就不好了。于是他把刀遞給勞榮枝,吩咐她說如果這個人反抗你就扎死他。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時間里,法子英將劉老板的車開到了一個非常遠的小區,然后再打車回到出租屋,當然下車前他順手將劉老板的皮包給帶走了。這期間勞榮枝就拿刀頂著劉老板的喉嚨,只要劉老板亂動,勞榮枝就扎他,還說再動就殺了你。等法子英回來后,兩人發現皮包內除了劉老板的手機外只有五千塊錢,這點錢兩人肯定是看不上的,于是就讓劉老板打電話給他老婆讓她帶錢來。
劉老板說自己家里沒現金,如果要錢只能明天白天去銀行去取,這兩人答應了。隨后,劉老板給自己老婆朱女士打電話,說自己被綁架了,讓她明天一早把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取出來,然后再等電話。法子英還特地在電話里警告朱女士,不要報警,否則你就見不到你丈夫了。
劉老板是開廠的,資金都投入到了廠里面,其實存折里的錢也并不多。此時的朱女士還不知道自己丈夫面臨的險境,只當是丈夫在外面惹了禍,破財消災。既然丈夫交代了,朱女士第二天一早就跑了很多家銀行,把家里能取出的錢都取了出來,一共有七萬塊錢。朱女士把它們用報紙包好,隨后她就接到了法子英的電話,法子英想讓朱女士把錢放到一個特定的地點,然后回家等消息。朱女士拒絕了,她說自己一定要見到丈夫本人才會交錢,要求當面交易。法子英考慮了一下同意了,他說會讓自己的女朋友來接她。
勞榮枝隨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門,臨走前她和法子英說:“子英,咱倆對一下表,如果我在兩個小時之內沒回來就說明我被抓了,到時候你就把這個混蛋殺了替我報仇,自己就跑吧!”法子英點點頭,雖然他不認為劉老板的老婆真的會敢獨自來,但他更不想失去女友勞榮枝,此時也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冒險讓她出去一趟。
事實證明朱女士是一個有膽識的奇女子,她真的沒報警,拿著錢就單刀赴會。我想在二十年后她看到相關的新聞報道后,一定會感到后怕,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一對手上已有多條人命的惡魔。
見到勞榮枝之后,兩人上了一輛出租車,勞榮枝害怕有跟蹤,讓出租車在常州市繞了很久,然后才領著朱女士來到出租屋。朱女士進屋后,法子英和勞榮枝依舊先將其捆綁并封住她的嘴。朱女士很配合,因為她看見了丈夫的被捆在轉椅上,身上還有傷,她害怕如果反抗的話會惹怒眼前的這兩人。緊接著法子英在看到報紙里捆好的一沓沓人民幣之后,他示意勞榮枝拿著錢先離開現場,看看外面有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然后和上次一樣去高速路口等他。
隨后,法子英開始猶豫,這兩人殺不殺呢?朱女士完全是按照約定來的,拿來了錢還沒報警,按說他也應該遵守承諾放過兩人,但是如果放過兩人他們后面報警,自己和女友又很危險。
不一會兒,勞榮枝打來電話說外面沒其他情況,朱女士的確沒報警,但是法子英想了一會,還是決定殺人滅口。他拿著刀來到劉老板面前,此時的劉老板被黑色塑料袋套住了頭,根本不知道危險的來臨。而一旁的朱女士看見法子英的眼神變了,意識到有危險,馬上拼命搖頭,用眼神哀求法子英手下留情。
或許是朱女士的勇敢震撼到了這個兇狠的歹徒,這一刻的法子英動了惻隱之心,他拿著刀走到劉老板面前,惡狠狠地說:“記住,你的命是你老婆給的!你的命是你老婆給的!你的命是你老婆給的!”說完揚長而去。
在兩名歹徒走了之后,劉老板夫妻兩人花了十幾分鐘掙脫了捆綁,離開了現場。事后,劉老板并沒有去報警,雖然七萬塊錢差不多是家里一年的收入,但是好歹人沒事,就當是花錢買了個教訓。法子英在合肥落網后,他也將常州的這起案件向警方交代了,但因為法子英不知道劉老板的身份,所以當時警方沒辦法找到受害方。一直到2019年勞榮枝落網,警方才從勞榮枝口中得到了劉老板的具體信息,這才在常州找到了這對二十多年前的受害人。他們是幸運的,因為朱女士的勇敢,他們成了這起系列搶劫殺人案中唯一的一對幸存者。
現在這對“雌雄雙煞”一下就在常州搶得了七萬多塊錢,兩人還像往常一樣游山玩水,繼續過那種驕奢淫逸的生活,畢竟這錢不是自己勞動掙來的,拿出來燒自己都不心疼。就這樣時間過去快一年,到了1999年6月,兩人在杭州好好地旅游了一番,一直玩了大半個月,直到把杭州都玩膩了,兩人才決定離開。
1999年6月21日,兩人來到客運站,看到了一輛開往合肥的依維柯車,這個城市兩人還沒去過,于是他倆臨時決定,上車!下一站——合肥。
客車當天就到了合肥,和往常一樣,兩人分別住在了合肥的兩個賓館內。法子英化名“葉偉強”入住了西海飯店,勞榮枝化名“沈凌秋”入住了紅旗飯店,其后兩人花了九天時間把合肥這個城市好好逛了一遍,感覺這里有錢人也挺多,最后兩人商定下一票就在這里做!
既然要作案,肯定要先租房子,兩人在1999年7月1日在合肥虹橋小學旁的雙崗小區租了一間兩室一廳的房子。自從房子租好之后,兩人便開始策劃這次的犯罪。首先法子英讓勞榮枝去出租屋附近的三九天都歌舞廳去做陪侍小姐,在那里物色作案對象,而他則一方面準備作案的尖刀、繩子、電線等,另一方面他在合肥白水壩一家電焊門市部訂做了一個100×100×70cm規格的長方體鐵籠子。法子英為什么要做鐵籠子呢?那是因為前面案件吸取的教訓,常州的案子里劉老板是個犟脾氣,不配合,花了法子英好大力氣才將其制服的,后面法子英去挪車還擔心劉老板會跑,勞榮枝會看不住他。現在有了鐵籠子,如果后面自己要出去,再也不用擔心這些人質會跑了。
法子英以裝狗的名義訂做了這個鐵籠子,花了150塊錢。當他將籠子搬回出租屋后,勞榮枝還很好奇,問這東西是干什么的。法子英自己先鉆了進去,演示給勞榮枝看,然后說:這東西就是關“猴子”用的,你可要抓緊時間了找“猴子”了。
合肥雙崗小區兩人曾經租住的房子
沒多久勞榮枝在三九天都歌舞廳就結識了這樣一個人,30多歲,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雖然他身上的金銀首飾沒有熊老板那么多,但是出手大方。那年月軟中華還是稀罕物,這個老板每次一到包廂,什么話先不說先掏出四包軟中華打開分發給每個人,給人一種腰纏萬貫的樣子。勞榮枝就盯上了他,在和這個老板聊天才知道他姓殷,最早他在合肥電機廠當團委書記,后來下海去了深圳,然后回合肥來開了一個小有規模的電器公司。
勞榮枝和殷老板接觸了幾次,也吃了幾次夜宵,她發覺這個殷老板對自己有意思。當然這個意思不是要和她談戀愛,殷老板早就已經結婚了,而是想和她去賓館“交流”。每次殷老板提出這個,勞榮枝都會婉拒說領班不同意她出臺,但也會給殷老板留個念想,說有機會可以去她的出租屋。
7月21日晚,殷老板再次來到三九天都歌舞廳玩,他也再一次找到勞榮枝想把她帶出去過夜。勞榮枝還是那個說辭,同時又說你明天一早打我傳呼,我帶你去我的出租屋。當晚,勞榮枝就把情況和法子英說了,兩人準備了一下,靜等第二天殷老板的到來。
7月22日10點,殷老板果然按照約定撥打了勞榮枝的傳呼,勞榮枝下樓去公用電話亭回了傳呼,然后就帶殷老板來到了出租屋。到了出租屋還是老套路,法子英手持尖刀逼住了殷老板,勞榮枝幫忙捆住其手腳后,法子英命令他鉆到了臥室的鐵籠子里。殷老板鉆到鐵籠子里之后,法子英用鐵絲擰緊鐵籠子的門,然后將殷老板的雙手用鐵絲綁在鐵籠子上。最后,法子英在殷老板的脖子上也綁了一根鐵絲,鐵絲繞到鐵籠子上之后,法子英還在鐵絲末端夾了個老虎鉗子,這樣一能防止他大喊大叫,二能隨時將其殺掉。
這個殷老板和前面的其他人都不同,第一其實他沒錢,除了手機他隨身根本就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第二他一開始還沒有危機感,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被綁架了。法子英一搜殷老板的身,發現啥都沒找到,十分生氣,認為這次是勞榮枝看走眼了。這時候法子英就想殷老板給家里打電話要錢,但是此時的殷老板根本就不配合。在鐵籠子里的殷老板還讓法子英趕緊把他放了,還說如果不放了等他出去他就要報警,他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這個小胡子敢殺人。
法子英想了一想把勞榮枝喊來,告訴她去門口的舊貨市場買一臺冰柜回來。勞榮枝心領神會,自然知道法子英要干什么,她去了舊貨市場很快花了495塊錢買了一臺華美牌雙開門冰柜,然后讓腳夫幫忙運上樓。到了出租房門口,勞榮枝打發走了腳夫,和法子英一起將冰柜搬進了屋子。此時,法子英知道如果不當著這個殷老板的面殺個人給他看的話,他是不會乖乖問家里要錢的,殺誰呢?法子英首先想到的就是這間房子的房東,他叫老吳,如果說有事讓他到出租屋,他肯定會來。于是法子英交代勞榮枝,看好殷老板等自己回來,如果殷老板反抗的話,直接擰老虎鉗子殺掉他就行了。然后,法子英下樓找了個電話亭去撥打老吳的傳呼,但是當天老吳有事沒聽見傳呼,法子英等了一會發現老吳不回電話就決定另尋他法。
木匠小陸的死是本案中最殘忍的
法子英一路向南走到了六安路上,這里有很多等活的小工。此時已經臨近傍晚,法子英看到一個農民工打扮的小木匠,這個小木匠姓陸,長豐縣人,當年只有32歲。法子英對小陸說自己家有活要干,小陸一聽有活那二話沒說,拿上工具箱就跟著法子英走了。到了出租屋以后,法子英故意讓小陸先進去,然后他隨手就把門給關起來了。小陸還沒走兩步,突然發現臥室里有個鐵籠子,鐵籠子里還有一雙腿,他正看著發愣呢。這時候法子英從后面抄起刀來對著小陸的后背就是一刀,小陸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就想跑。但此時門已經被法子英給關起來了,而且法子英就在門旁邊,他往哪里跑?只能往陽臺跑,但是此時小陸已經受了重傷,他沒跑兩步就被法子英追了上來,法子英一下將小陸撲倒在地,對著他的后背就是一頓猛扎,法子英對他連續刺了16刀,小陸被活活扎死。
殺死小陸之后,瘋狂的法子英將其頭顱割下,拿給在臥室的殷老板看,然后又當著他的面將小陸的尸體給肢解成多塊。法子英將這些尸塊全部放到冰柜里,然后跑來問殷老板:“哥們,現在你相信我會殺人了吧!”這一幕讓殷老板嚇死了,他根本沒想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小胡子竟然是這么恐怖的一個人。此時的殷老板對這兩人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憤怒,轉變成了現在的膽怯。殷老板馬上答應自己會打電話給他老婆,讓其拿錢來贖自己。
法子英問殷老板能拿出多少錢,殷老板一開始說20萬,法子英沒有吭聲,殷老板馬上懇求的說,30萬。法子英答應了,這錢數可是他從來都沒搶到過的,于是他把一開始從殷老板口袋里拿走的手機開機,扔給殷老板說:“把免提開開,給你老婆打電話吧!”
殷老板撥通了自己妻子的電話,他的妻子叫小劉。小劉一開始接到電話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只聽見殷老板在電話里說:“小劉,又給你添麻煩了,我現在被綁架了,他們要30萬塊錢,三天之內。你想辦法去幫我借一下,一定要幫我借一下,救救我。如果不給他們錢我就死定了,剛才他們當我的面殺掉了一個人,他們可是真的會殺人,你一定要救我!不要報警!我求你了!”
這時候一旁的法子英接過手機說:“這樣吧,電話里也說不清楚,我們倆見一面吧。現在是9點,你二十分鐘之內趕到長江飯店門口,我在那等你。我穿一個黑色T恤,留八字胡。記住不要報警,否則你就再也看不到你丈夫了。”電話里的小劉答應了。
掛了電話,法子英還是不放心又找來紙和筆讓殷老板給自己老婆寫信,殷老板連續寫了兩張,寫完之后勞榮枝拿起來看了一下,在上面添了幾句話:“少一分錢我就沒命了”,“這件事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不管你媽還是別人,現在放下電話,十五分鐘內”,“在規定時間內”,“他的同伙一定會讓我死的比剛才那個人還快”。
然后法子英就準備出門,臨出門前他還是交代給勞榮枝說:看好他,如果他反抗就擰老虎鉗子;如果11點我沒回來就說明我被抓了,你把他殺了之后,自己就跑吧!
緊接著法子英來到長江飯店門口,他在那里等了半天抽了五根煙,一看表已經9點45分了,但是并沒有人上前和他搭話,沒辦法只能先回出租屋。回來后,法子英告訴殷老板,沒看見你老婆,是不是她沒去?殷老板說,不可能,她肯定去了,你讓我再給她打個電話。
電話打通后,殷老板問小劉為什么沒去長江飯店?小劉說我去了,等了半個小時也沒看見人就回來了。這時候法子英又接過電話說,既然去了就算了,咱明天早晨9點再聯系吧,你先準備錢吧,還有別報警。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8點半,法子英又讓殷老板寫了一封信,然后又讓殷老板把自己家的家庭地址和電話寫在一張紙上,法子英將這四張紙連同殷老板家的鑰匙全部裝在身上就準備下樓去找小劉。臨走前,法子英對勞榮枝說:“小枝,咱倆對一下表,如果十二點鐘我還沒回來,你就把他勒死替我報仇,然后就跑吧!我會拖住警察給你留下逃跑的時間的。”
這時候的法子英并沒有想到這一別就是永別了,他當時還是有自信能回來的,因為上一起常州的案子,那個劉老板的老婆朱女士就沒有報警。同時他也是受到了香港大名鼎鼎的“世紀賊王”張子強的案件影響,認為自己比他牛,他都直接敢去李嘉誠家去要錢,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當然法子英在臨走前也是有準備的,他把自己一把自制的左輪槍給帶上了,這把槍是他在重慶的時候從別人那里買來的。
10點鐘,法子英到了殷老板家樓下的電話亭,他在那里打電話給小劉,兩人在路邊見了面。一見面,法子英就把殷老板的信拿給小劉,還把殷老板的鑰匙亮給她看,問她:“這是你家的吧。”小劉知道這個小胡子男人正是丈夫口中的殺人犯,但她也顧不上害怕就問:“我丈夫到底怎么了?”法子英說:“你看完信就知道了。”小劉說:“不用看信了,電話里不都聽明白了嗎?”法子英說:“你怎么不關心你丈夫的死活呢?現在天這么熱,你怎么不請我到你家中坐坐?”小劉明白這個小胡子肯定要去自己家看看,于是兩人就向家走去。
殷老板的家在省工業安裝公司的宿舍樓,這套房子是小劉單位分配的。到了家之后,法子英把自己帶來的手槍放在了桌子上說:“你們家什么情況,你丈夫都和我說清楚了。你錢準備的怎么樣了,我既然敢來著就不是來要小錢的,你別可想像打發要飯的對待我。你也聽你丈夫說了,我可不是一般的綁匪!”小劉說:“30萬,我們家沒那么多錢,借也借不到那么多。最多10萬,我還要回家鄉借,一時間拿不出來。”法子英一聽就有點失望了,但是想想能拿到10萬也行,于是就對小劉說:“可以,但是我們不是一個人,我還要回去和其他人商量商量,你先拿一萬塊出來,我也好回去和其他人有個交代,這也是你的誠意。”
小劉說:“我家里沒現金,但我可以現在就去找同事借,同事家就在附近,你在這等著我就行。如果半個小時內借不到我就打電話回來咱們再商量。”法子英同意了,小劉臨走前法子英還交代了一句:“別打歪主意,可別忘了你丈夫還在我手里面。”
合肥警方在殷老板家和法子英對峙
小劉出門找到自己的閨蜜,她本來是想來借錢的,可是她的閨蜜一聽這錢的用途之后嚇了一跳,馬上就說這還拿啥錢,還不趕緊報警啊!丈夫被人綁架,勒索犯就坐在家里,而且還帶了槍,這種事情合肥警方也很少遇到,于是立刻派了大批警察將周邊的宿舍樓團團包圍。
另一邊的法子英一邊開著電視,一邊扇著電扇,還在殷老板家里等小劉呢。但是等著等著他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剛才樓下吵雜的馬路怎么現在這么安靜了,這個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按說不應該啊!他伸頭一看,發現了警車,知道大勢已去。他想跑,卻發現樓梯已經被警察包圍了;想跳樓,殷老板家在四樓,跳下去就是找死。這時候的法子英也知道今天要交代在這里了,雖然自己有槍,但是根本就沒帶幾發子彈,到殷家要錢也是他自己的主意,現在只能死扛著。
警方在屋外喊話勸其投降,他根本置之不理,最終警方在覺得勸說無效的情況下決定強攻,警方決定先發一枚催淚彈。12點左右,法子英被催淚彈嗆得忍無可忍了,就持槍往外跑,在外面伏擊的民警一槍擊中了他的右大腿,法子英頓時失去了反抗能力被生擒。
警方不擊斃法子英想生擒他的原因,其實就是為了打探出殷老板的位置。在法子英被擊倒受傷之后,警方第一時間將其送到104醫院,在法子英治傷時警方也不停地向其打探殷老板被綁的地點。這時候的法子英為了給勞榮枝留足逃跑的時間,開始對警方瞎說,一會說自己是浙江人,一會說自己還有個河南固始的同伙,還說同伙把殷老板綁到河南去了。最后警方還帶著受傷的法子英去了一趟河南,但很顯然這些都是徒勞。
警方在勘查出租屋內的冰柜
1999年7月28日,盛夏時節,在雙崗小區法子英出租房所在的那幢樓到處彌漫著一陣陣惡臭,四周的居民找了半天終于查明了臭味的來源,是老吳的房子里傳出來的,于是喊來老吳。老吳很好奇,說房子已經租出去了,租客人呢?于是眾人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發現了鐵籠子里早已死去多時的殷老板,渾身通黃已經開始腐爛了,嚇得眾人馬上報警。至此,警方終于發現了殷老板的下落,當然還有冰柜里小陸的尸體,以及在房間的桌子上還有一張字條,上面的內容是:“親愛的,我先走了,我在家等你,我愛你。”很顯然,這張紙條是勞榮枝留下的。
殷老板和小陸的尸體都被發現了,法子英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便將他和勞榮枝整個作案過程一五一十的向警方交代了。這時候這起案件和兩年前溫州的那起案子,以及96年南昌“6·29”殺人碎尸案全都并案處理了,同時警方針對已經潛逃的勞榮枝,也在全國下發了通緝令。
而此時的勞榮枝從合肥逃走之后輾轉了多個地方,還在重慶兩個人的“家”里等了法子英許久,最終去了廈門用假身份隱藏了起來。直至20年后的2019年11月28日,依靠天眼和大數據,廈門警方才將其抓捕歸案。
法子英在最開始和警方交待時并不知道勞榮枝已經潛逃了,所以在他起初的口供中說自己是在23日9點時交代了勞榮枝,如果自己沒回來就在12點殺掉殷老板。但是后來法子英知道勞榮枝已經潛逃后就開始改口,說自己在出門前就用鐵絲勒死了殷老板,想為勞榮枝減輕罪責,但是依據法醫的驗尸報告,殷老板是7月24日死亡的,那時候法子英已經被抓了,這充分說明法子英在撒謊。
庭審中的法子英指認自己用過的手槍
這時候有個謎團就產生了,殷老板是被誰殺死的,法醫的驗尸報告中說殷老板是7月24日被勒頸后窒息死亡的。這個時間段除了勞榮枝還有第三人嗎?顯然沒有,再加上這兩人一貫的作案風格“如果某點我沒有回來你就幫我把他殺死,替我報仇”這句話已經出現不止一次了,這么看來殷老板的死除了勞榮枝根本就不會有第二個人。再者,法子英沒有在沒拿錢之前先殺人質的習慣,第一起案件熊老板是個意外,溫州的案件他是在得知錢已經取到之后才殺掉兩個人質的,常州的案子他也沒有在朱女士來之前就把劉老板殺死,所以提前殺人質不是他的作案風格。
但是這些都是我們根據兩人前面的案件做出的推理,警方沒有證實證明勞榮枝走之前擰死了那把老虎鉗子。
下面我們看看勞榮枝在一審中自己怎么說的。她說,自己是在7月22日當晚就離開了合肥的出租屋。她說當晚法子英去見小劉失敗之后,她借著去給法子英買夜宵的借口,拿著包就離開了出租屋,那個字條也是那時候留下的。當時法子英已經回來了,她還需要留字條和法子英說嗎?而且按照字條的內容“我先走了”,勞榮枝在前面三起案子里都沒有沒拿到錢就先走的例子,這次會先走嗎?對此作者表示懷疑。
法子英在被執行死刑當天
在勞榮枝一審中,法庭也沒有認證殷老板是勞榮枝殺死的,因為缺少物證以及勞榮枝的認罪口供,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勞榮枝在本案中的主犯地位,即法庭認為這起導致七人死亡的特大綁架殺人案,法子英和勞榮枝都是主犯。因為兩人在犯罪過程中相互商量、分工明確,對贓款兩人共同占有和使用,所以是不存在被脅迫的情況。其中熊老板的妻女,溫州的兩個女子和合肥小陸的死亡都是認定為勞榮枝犯故意殺人罪,熊老板的死亡是認定為勞榮枝犯搶劫罪,而殷老板的死亡是認定為勞榮枝犯綁架罪。因為這三項罪造成七人死亡,據此勞榮枝在一審被判了三個死刑。
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執行槍決,而在22年之后,他一生最愛的這個女人也即將走向人生的終點,不知道這個即將敲響喪鐘的女人是否后悔在28年前的那個夜晚坐上的那輛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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