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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隱在密林中，房藏在樹背后。

時間是2019年11月10日上午11時48分，地點是秦嶺柞水劉家溝，我們走到了溝垴附近。

兩截一米多長的條石，平鋪在河溝兩岸，便成了一橋。橋上墊著碎石，鋪滿落葉，長著青苔。橋下有一汪水，里面是枯枝爛葉，以及光滑的鵝卵石。

過了這橋，就是秦嶺劉家溝的另一戶人家。

這橋、這路，這溝、這水，曾經是許多人童年的全部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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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柿樹分了許多杈，杈杈椏椏上已經沒了葉，一個個紅紅的柿子，就掛在樹梢上。

左邊堡坎上，明顯有一戶人家，但放眼望去，只見著藍藍的天，卻沒有老房子。

是房子太低矮了，被擋住了？還是建得太靠里，還看不見？

其實都不是，原因后面會說，料你不曾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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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陽光很明媚，也很溫暖，曬得人脊背暖暖和和的。

這陽光把老柿樹的影子，投射在石頭堡坎墻壁上，疏疏朗朗的，像一幅濃墨潑就的畫。

只有這大自然，才會有這樣的大手筆和詩意，用石頭砌成的墻做紙，用老柿樹的影為墨，繪就一幅無人欣賞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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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樹的影子往左上方看過去，是一個大木桶，三圈鐵絲綁扎起來的。

木桶里面還有一個直徑更小的桶，桶頂上蓋著好幾層蓋子。

這木桶擺放的方式，不像是在過日子，倒像是撿拾和保存一點有用的物品。

還是沒看到房子，這一戶人家給人的感覺，有些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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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到院子里，看到眼前的殘垣斷壁，才被這殘破荒涼的景象所震撼，先前的疑慮也有了答案。

原來，這是一棟剛剛被推倒了的老房子。

房主一家人，正在殘磚斷瓦中，撿拾有用的物件。

“這是你家的房子？咋推倒了？誰推的？啥時候推的？”我忍不出冒出一連串的疑問。

“別人推的！三天前！”男主人卻沒有那么多感慨，回答得干脆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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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人告訴我們，這棟老房子已經好幾年沒人住了，他們一家三口，現在是租住在鎮上的。

“不住也不用推倒呀！留著又不礙事！”我有點惋惜地說道。

“主動讓別人推的，我同意了的，這樣還能有點補助。要是它自己倒掉了，一分錢都沒得！”男主人繼續解釋道。

原來如此，并非暴力拆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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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一片殘破的景象，門簪被卸到了地上，一戶山里人家的歷史就此終結。

“這房子是我父親修的，我就在這里長大的。當年我家住在下河邊，因為燒柴、種地不方便，就把那邊的房子賣了30塊銀元，拿著錢在此建了這棟房。”

男主人遞過來一支煙，話匣慢慢打開，開始講述這棟老房子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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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土墻老房子，建了差不多70年了，不但男主人在此出生長大，他兒子也在此出生長大的，直到幾年前全家才搬出去住。

“這是啥東西？”一截木樁上面，掛著一對金色的掛鉤，我們問道。

“蚊帳掛鉤。”男主人回答說。

“當年結婚時的？”我追問道。

“對，你看上面還有字呢。”仔細瞧，果然看到“喜事臨門”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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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來干啥？是采訪么？”估計是我手里的相機，讓男主人有了這個猜測。

“不是不是，就是來旅游的。”防火防盜防那啥，我趕緊解釋道，避免不必要的誤會。

“現在不好看，要是三四月間過來，滿溝都是桃花，那才好看咧！”得知我們只是來旅游的，男主人告訴我們說。

是的，春天時這秦嶺山里山桃夭夭，那才是最美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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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被推掉了，想不想它？有沒有想過給它拍點照片，以后留個念想？”我好奇地問道。

男主人沒有回答我，只是“嘿嘿”地干笑著。

作為失去了老家的過來人，我非常理解他，我知道對于家園的思念，并不會在這一刻萌發，還得被漫長的時間和歲月浸泡之后，才會迸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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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篼里這些東西，打算帶走？”我指著背篼問道。

“路不好走，大的都搬不動，只能拿點小的了！”男主人回答說。

30塊銀元建成的老房子，庇護了兩三代人，終于完結了自己的使命，主人將在另一個地方，開啟新生活。

不遠處，一棵老柿樹，結滿了紅紅的柿子，幾截石堡坎，寫滿了歲月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