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守一
香港名媛蔡天鳳慘遭碎尸殺害的案件,最近被傳得沸沸揚揚。
一個年輕有名的女模特,被前夫一家以極其殘忍的方式殺害,而這背后又有很多復雜的財產和人際關系網絡牽扯。
這樣的故事,確實有著太多吸引眼球的傳播點。多家港媒的報道,在內地社交媒體被二次傳播,而這些描摹案發殘忍細節的標題和用語,讓很多網友備感沖擊。
不少內地媒體以及網絡大V,已經在批評港媒報道乃至香港警方的信息披露方式,認為這些做法違背新聞倫理,無視家屬乃至公眾感受。
如果這起悲劇不是發生在香港,的確很難想象,案件的細節會被如此迅速、如此詳細地公開。而在香港,但凡熟悉一點其近代新聞傳播業歷史的,就都不會感到意外。
香港有很鮮明的“黃色新聞”傳統。學界定義的“黃色新聞”,就是指以傳播色情、兇殺、災禍、恐怖等內容和運用聳人聽聞的編排手法去刺激感官的新聞。
以此來對照,蔡天鳳遭謀殺案,可以說是最適合拿來運作的新聞選題,集合了這些新聞所需要的各種聳人聽聞的元素。
內地網友看著覺得匪夷所思的操作,不過就是香港媒體的日常操作。喜好暴力、涉性的選題,標題極盡所能博出位,這是過去市民報紙的“傳統”。現在社交媒體時代,當然有過之無不及。
問題在于,這種傳統是怎么形成的呢?
可能的解釋當然很多。比如,香港曾被英國管轄100多年,早先定位就偏貿易和金融,在公共文化事業方面投入不多。傳媒產業最初就是野蠻生長而成,在“基因”上就偏向于迎合市場、迎合市民的俗需求。
其次是更大的市場自由度,帶來更激烈的競爭。在一個市場容量極為有限的市場上,讀者就那么多,媒體要爭取更好的生存,就不得不把煽情手法、“膻色腥”的選題發揮到極致。
有學者曾經統計1997年和1998年的《東方日報》,發現在二個半月內,其刊登的犯罪新聞的總數分別高達1520件和1430件,其中半數左右為暴力犯罪。從這個規模,就可以感受到媒體的日常風格。
這種我們看一次就覺得受不了的報道方式,香港人都覺得沒問題嗎?顯然也不是。
香港一些團體和有識之士,也多次抗議“黃色新聞”,強調媒體的社會責任。2000年,香港報界還發起過自律性組織——香港報業評議會,希望加強自律,應對外界的一些批評。但都很難從根本上轉變香港的媒體“傳統”。
原因也不難想象。媒體傳統的形成,本身就不是孤立的,而是受到一個地方政治、經濟、文化等綜合因素的影響。其他因素沒有根本改變,傳媒行業也就不太可能出現突變。
就拿最直接、也可能最根本的讀者意見來看,盡管也確實有不少人厭惡“膻色腥”的報道,可事實上,那些曾經的市民報紙哪怕是在鬧出極大的丑聞之后,銷量都沒有出現明顯下滑。而這一次的蔡天鳳案,也沒有太多香港人去表達對報道方式的不滿。
多數的香港人已經習慣了大眾媒體的這種風格,把看這些新聞當做快節奏之下的一種消遣。最該發揮基礎性監督作用的受眾如果不介意,那其他的外在規制措施,可能就都使不上力,起碼是沒有堅持的動力。
另外對媒體的管制很容易和一些更普世的理念產生沖突。盡管“黃色新聞”手法無論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可是施加外部壓力去管制的時候,很容易被扣上干涉報道自由的帽子。沒有政府部門、業界和大眾的良好溝通互動,要劃定清楚邊界,其實是很難的事情。
想起一個對香港電影的經典評價:“盡皆過火,盡是癲狂”。這最初是對香港電影的批評,后來被認為是對復雜而又傳奇的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的傳神概括。沒了過火、不再癲狂,香港電影也就漸漸被邊緣化了。
這種報道方式可能也是如此,盡管讓人不適,盡管有違正常的新聞倫理,但這就是香港傳統的一部分。這一部分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好傳統,可真要是被徹底改變了,香港也就不是過去的香港了。這可能就是香港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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