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讀薦書:《巴黎:現代城市的發明》
特約撰稿人:Emma,香港中文大學碩士。
編輯:愛迪
我們心目中的巴黎,是聞名遐邇的“浪漫之都”,是全世界情侶都向往的“愛情圣殿”,每天來巴黎約會、求婚、度蜜月的人不計其數。他們相信,在巴黎宣誓的愛情會忠貞不渝,地久天長。
然而,在17世紀的巴黎人眼里,把巴黎和愛情聯系在一起,可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在巴黎人看來,巴黎城中沒有永恒堅貞的愛情,想要在巴黎找到一份完美的愛情?簡直是做夢!
《午夜巴黎》
就像巴爾扎克所說:“巴黎的愛情不同于任何一種愛情,那里的愛情是欺騙,愛情稍縱即逝,卻留下一片毀滅的痕跡。”
究竟曾經在巴黎遭遇了怎樣的往事,才讓咱們的大作家巴爾扎克對巴黎的愛情如此灰暗絕望呢?這呀,還得從巴黎女人的社會地位說起。
《午夜巴黎》
17世紀,歐洲大多數城市的女性都還被捆綁在保守的封建體制內,而巴黎的女性卻可以自由地出現在幾乎所有公共場合,就像咱們之前說到的,巴黎的姑娘們可以在新橋上談天說地,可以搭乘公共馬車在夜間出游,也可以在皇宮百貨逛街掃貨。
自由的風氣既培養了巴黎女性的自信與獨立,也將她們打造成了風流成性的情場老手,隔壁倫敦的淑女們還羞羞答答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呢,生怕被男人揩油,巴黎的姑娘們呢?卻可以落落大方地在公共場合與人調情,讓來自歐洲其他地方沒見過世面的男人們驚掉了下巴。
巴黎女人的風情,咱們在劇作家米歇爾·巴龍的的戲劇《風流女人的夏天》中就可以瞧得一二,主人公安熱莉克腳踏三只船,當別人譏諷她對愛情不忠時,她理直氣壯地懟道:“哼,這都什么年代了?手上釣著幾個男人不是罪,一個男人都沒有才是罪呢。”
《愛在黎明破曉前》
對此,受了傷的男人只能是化悲憤為創作動力,在文藝作品中控訴巴黎女人的“罪狀”,比如在畫家尼古拉·德拉梅森二世筆下,一個美貌的巴黎女人設下愛情陷阱,同時對三個男人下了手,左擁右抱好不風光。
畫家痛心疾首地告誡男同胞一定要保持警惕,因為這些可惡的巴黎女人想要的不是一個追求者,而是一群追求者!
到了17世紀末呢,巴黎的“愛情騙子”變本加厲,不僅偷走別人的心,還要騙走別人的錢。當時巴黎流行一個新詞,叫做“獵富者”,用以形容通過感情騙取財富的人,比如有一對臭名昭著的盧瓦宗姐妹,家世普通,但長得十分美艷,金發碧眼,豐乳細腰。憑著出色的外表,虜獲了許多高富帥的青睞。
《戲夢巴黎》
這對風流姐妹花經常濃妝艷抹,穿著時尚的華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杜樂麗花園里散步,尋找下一個獵物。您還別說,她們還真吊上了金龜婿,讓法國社會最有權勢的男人們都成了裙下之臣,最后還順利嫁入了豪門。
在當代社會,人們對借助男性獲取財富和地位的女性總持有輕視、敵對的態度,但在17世紀的巴黎,“風流女人”、“交際花”這些新風氣催生的新詞匯,卻蘊含著正面、積極的意義。
這些女人出身低微,卻懂得怎樣利用自己的出眾外表來謀取令艷羨的生活,不僅如此,她們還被視作底層人民突破固有階層限制、獲得成功的代表。
《巴黎野玫瑰》
所以說,17世紀,巴黎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是城市布局和建筑上的,更是社會風氣和觀念上的。“新富人群”、“獵富者”的出現,改寫了由延續了幾個世紀的社會格局,從此,血統不再是決定社會地位的唯一因素,草根階層同樣可以憑著智慧和汗水獲得財富,實現了向上的階層流動。
浪漫與激情:巴黎成為現代色情文學中心
剛才咱們說到,巴黎女人自信而獨立、開放又浪漫,但其實,在巴黎城中,也有一些非公眾場合的地方是女性不方便拋頭露面的,不過,這難不倒聰明的巴黎女人,她們發明了一種新的出行方式——“微服私訪”,這個詞本是身份高貴的人為了避免被別人認出,不帶隨從,使用化名出現在公眾場合,從而省去巨大的排場和繁瑣的儀式。
后來呢,“微服”漸漸演變成巴黎女人的一種潮流,她們用面具遮起下半邊臉,表明自己想要隱藏身份。
但這種小伎倆哪會有什么實際效果呢,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發展到后來,巴黎女人完全顛覆了面具的最初意圖,她們遮臉,不再是為了隱藏,而是為了展示,面具時摘時戴,增加了神秘感,成了一種帶有調情意味的儀式。
這些戴著精致面具的巴黎女性不僅引領了全歐洲的時尚潮流,而且很快就艷名遠播,她們舉止風流,對待感情和性開放隨意,渾身散發著誘惑力。我們都知道,文藝作品往往是社會現實的反映。正是受這種開放、大膽的性觀念的影響,當時法國描寫女性誘惑的作品越來越多,一些書中還出現了露骨的色情片段。
1655年,一本名為《少女學院》的色情小說出版,廣受歡迎,很快就被當局禁止流通,審查部門是見一本毀一本。
不過一紙禁令禁不了巴黎人民蠢蠢欲動的心,銷毀的速度再快,也趕不上印書的速度。政府越不讓人們看,人們就越想看,反而成就了一批經典的地下文學。之前咱們講過,巴黎人都喜歡穿著一襲斗篷在外面招搖過市,在寬松的斗篷的遮蓋下,正好方便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黑市交易,一手交了錢一手交了貨,把書揣在懷里,誰發現得了?
《巴黎最后的探戈》
當時的人們還發明了一套暗語,把這些禁書稱為“哲學書”,方便瞞天過海。現在咱們到北京的望京天橋下遛一圈,保準能聽到有人過來問:“哥們兒,要碟嗎?”在17世紀的巴黎也是一樣,到塞納河邊去逛逛,肯定能聽到有人來偷摸著問“先生,要哲學書嗎?”不了解的人,還以為巴黎城中人人都是哲學家呢。
這些書有多吸引人呢?咱們可以通過一個名叫佩皮斯的年輕人來了解一下。他在日記中記錄了想看《少女學院》又不敢看的掙扎,內心戲可以說是十分豐富了:“我真的好想讀讀《少女學院》呀,可是萬一我哪天暴斃家中,別人來我家檢查,發現了這本書可怎么辦?雖說那時我已經死了,但落下個下流胚子的名聲也不太好。算了,還是買一本吧,看完就馬上燒掉。”聽聽,這人對色情文學的欲望,都蓋過了求生欲。
這一系列地下讀本的風靡,也賦予了巴黎一個新的名聲:世界色情文學中心。比起別的地方,這里人人都是“老司機”,更能毫無顧忌地談論性,也有更大膽前衛的性觀念。歐洲其他地方過慣了禁欲生活的年輕人們,都愛到巴黎來找找艷遇,體驗一把巴黎的浪漫與激情,這大概就是巴黎“浪漫之都”之稱的由來。
《戲夢巴黎》
好了,咱們最后再來回顧一下巴黎從一片廢墟,到變成一座現代化大都市的重建歷程吧。首先,在亨利四世的領導下,修建新橋、皇家廣場和圣路易島是巴黎重建的開端,讓巴黎邁向了通往現代路的第一步。
接著,路易十四建設杜樂麗花園、交通網絡、街燈系統等公共工程,用科技改變了城市的傳統面貌,使巴黎躋身于歐洲最先進的城市之列。不過一座城市想要實現現代化,僅有先進高端的建筑和設施還不夠,還必須具備現代化的觀念。
而17世紀的巴黎,因為時尚業、金融業的發展,出現了“新富人群”、“風流女性”和“獵富者”等新群體,打破了階級僵化的固有社會格局,向自由和平等邁出了重要的一步,最終完成了從一個普通城市到現代化大都市的華麗轉身。于是,昔日廢墟,終成今日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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