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卡里娜

在堪稱電影之神降臨的1994年，有四部在影史上璀璨奪目、在影迷心中幾近滿分的經典之作，那就是《肖申克的救贖》《阿甘正傳》《低俗小說》，以及《這個殺手不太冷》。

沒錯，今天要聊的就是《這個殺手不太冷》的導演呂克·貝松的新作—— 《 狗神》

影片已于12月15日在國內院線正式上映，你可能在購票軟件上看到這部電影時，很難將它與這位執導過經典作品的國際大導演聯系起來，因為它的票房實在低得令人驚訝，上映8天，未過千萬，導致這一切的因素之一，就是低得再次令人驚訝的排片，目前排片已經低于1%。

這是一個什么概念？目前排片最高的《海王2：失落的王國》排片占比34.3%，通過對比差距一目了然。

按理說確實不太應該，《狗神》除了有大導加持外，還入圍了今年威尼斯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這也是一向更側重商業元素的呂克·貝松首次入圍三大電影節；

此外，呂克·貝松對中國也有很深的情感，今年專門帶著影片來到平遙影展，在國內進行首映，當時是鶴立雞群的爆款之作，豆瓣評分一度從7.1飆到8.3。

而且他也很重視中國市場，上映之前就開始在全國各地跑路演，跟影迷們面對面交流。

但這一切，都沒能改變《狗神》的票房結果，宣發的點一抓一大把，那是它的內容有問題嗎？

太血腥暴力暗黑扭曲？都不是。

虐待小動物讓愛狗人士不忍直視？也完全沒有。

關于狗狗的故事有很多，《忠犬八公的故事》《一條狗的使命》等，賺了不少眼淚，但《狗神》里出現了上百只狗，卻完全呈現出了狗狗的另一種樣子。

《狗神》是一個關于在歷經極大的痛苦和重創之后，是選擇報復社會，還是選擇善待他人的故事。

很多人看完《狗神》會想到《小丑》（2019），主角同樣遭遇人間極大的惡意，同樣擁有“特異功能”，更是同樣入圍過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當然，《小丑》最終抱走了當年的金獅獎。

但狗神和小丑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終局，悲傷絕望的小丑在癲狂笑聲中大開殺戒，狗神卻始終維系著心中善與愛的秩序。

故事始于一個雨夜，交警攔下了一輛車，司機是一位金發女郎，扭過頭來，交警才發現這是渾身血跡的變裝皇后道格拉斯，他的貨車箱中裝滿了上百只狗。

他對警察說：只要你們不傷害我，它們就不會傷害你。

就在這個夜里，道格拉斯帶著自己的狗，殺了十幾個前來復仇的黑幫成員，血洗了他們曾經居住的溫馨的小家——一個無人問津的爛尾樓。

道格拉斯被關進了監獄，女精神科醫生伊芙琳一次次來與道格拉斯交談，道格拉斯平靜、淡然地講出了他這破碎的一生。

道格拉斯，生在一個十分極端的原生家庭，他的父親充滿暴力，母親唯唯諾諾，哥哥乖張陰暗。道格拉斯和母親一直生活在父親隨時會暴力相向的恐懼之中。

他們家中養了很多的狗，這是全家的主要收入來源——訓狗，然后參加斗狗表演或比賽。但道格拉斯天性善良，他不忍狗狗們每天忍受饑餓，于是總是偷偷去投喂它們，這一切被哥哥看在眼里，全部告知了父親。

父親極其憤怒，將道德拉斯關進了狗籠子，一關就是很多年，在這里，道德拉斯每天與狗一起生活，除了幾本被母親藏起來的美國時尚雜志，他與外界、與社會徹底脫節。

母親因為懷了新的孩子，不愿再忍受這樣的生活，給道格拉斯留下一些食物后，便徹底離開了。

在一次沖突中，道格拉斯極力阻止父親打開籠子，最終父親向他開槍，打掉了他的一根手指，子彈反彈嵌入了他的脊柱，從此，他成為了一個殘疾人，并且只要走路，就是“走向死亡”。

他雙臂張開倒在地上的陰影中，就像釘在一個十字架上，他看著哥哥在籠子外拉的那條橫幅，上面寫著：In the name of god，以上帝之名。但在道格拉斯的視角中看出去，只剩下dog man（狗神）。

他決定不再在囚禁中等死，于是他裝好了自己的斷指，讓一只狗看了雜志上的警車，叼上斷指找到了警察。

道格拉斯終于獲救了。

可悲的是，道格拉斯這看似離奇的前半生并不是創作者的夸張，而是源于呂克·貝松多年前看到過的一則真實新聞，那個孩子和道格拉斯一樣被囚禁在狗籠中多年，被發現時，只能用四肢行走，喪失了說話能力。

呂克·貝松續寫了這一故事。

被解救出的道格拉斯去了孤兒院，但還是不合群，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生命中的光，女老師薩爾瑪。

薩爾瑪陽光、熱情、充滿魅力，她帶領道格拉斯閱讀莎士比亞，并教會他化妝，帶他上臺出演話劇。

在站上舞臺，扮演另一個人時，道格拉斯終于進入了忘記自身痛苦的另一個世界，他的生命得到了另一種重生。

但好景不長，有一天薩爾瑪離開了，去了更大的舞臺，道格拉斯只能將自己的心意藏在心中。

他開始參加工作，在一家流浪狗收容所一工作就是五年，可眾多投訴讓市政決定收回地皮，拆圖這個地方，在那天到來之前，道格拉斯帶著所有的狗狗離開了，在一棟爛尾樓安了家。

要養活這么多狗狗，就需要有收入，道格拉斯四處求職，但沒有一個地方要他。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來到了一家變裝皇后club，在他的極力爭取下，他終于獲得一首歌的機會。

在臺上，他打扮成一位優雅的女性，堅持站立著唱完了一首歌，他的嗓音美妙絕倫、驚為天人。在歌聲中，他的眼睛充滿光亮，幻想自己旋轉跳躍，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被這頑強的生命力所打動。

但這點收入遠遠不夠這么多狗狗的開支，不過狗狗們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它們會自己解決生活費。

一到夜里，狗狗們就有組織有行動地前往富人的豪宅中，悄無聲息地順走昂貴的珠寶。道格拉斯認為，這是對人類財富的再分配，棄兒總有別的方式獲得他應有的財產。

劫富，也濟貧。他不僅收留流浪狗，還對那些幫助過他的弱勢群體伸出援手。一家洗衣店老板總被黑社會收取高昂的保護費，已經不堪重負，于是道格拉斯與狗狗出手，上演了一場對黑社會老大的終極威脅。

但很快，這也為道格拉斯招來殺身之禍。可他絕不坐以待斃。

他的哥哥出獄時，死在了無數只狗的撕咬之下。

丟失財寶的失主報了警，保險公司業務員查到了道格拉斯，并找到了他家。好戲上演，狗狗特工隊第一次向觀眾展示“動物兇猛”，業務員被殺死了。

當黑社會來到時，我們也第一次見到這個“家”中機關林立，眾人統統死于這些意想不到的機關之下。可反過來細想，這些機關都是人類獵捕動物時常常使用的陷阱，如今，一切被調轉過來，諷刺十足。

道格拉斯平靜地講述這一切，也平靜地看待這一切，因為這就是他的內心秩序，他早已不再遵循人類社會的那套規則，他遵循的是生物性的自然法則，他并非是在殺戮或執行暴力，而是抵御侵犯、自我保護。

道格拉斯是與狗生活過多年的人，他早已似人非人了，但他對人類的劣根性了如指掌，他認為狗狗擁有一切人類的美德，卻完全沒有人類的缺點，如果有，那只有一個，就是狗狗們太相信人類。

但道格拉斯即使對此心知肚明，卻還是擁有愛的能力，對母親的離去從不憎恨；對薩爾瑪常年愛慕，最終看到她獲得幸福，永遠退出她的生活；對給過自己善意的人傾力相助；即使在最后，他即將走向生命盡頭，還派出一只狗狗守護在精神科醫生伊芙琳的窗下。

是狗，是人，更是神，他的神性體現在這些絕對純潔、絕對善良的時刻，也體現在一次次視聽語言的隱喻當中。

除了上文提到他被父親槍擊那一次倒地時的姿態，在影片最后，關在監獄中的道格拉斯，通過狗狗的幫助越獄來到大街上，他站了起來，像嬰孩一樣走向教堂。

教堂的十字架投下巨大的陰影，道格拉斯走向信仰，也走向死亡，最終倒在十字架中央。這一幕令人想起《幸福的拉扎羅》結尾，拉扎羅在銀行被活活打死。

他們都是為人類受苦受難的耶穌，在純粹的愛與善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影片開頭有一句話：哪里有不幸，哪里就有上帝派來的狗。無數條流浪狗不僅是道格拉斯的守護者，也是他痛苦、無援的分身。

導演呂克·貝松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也極其孤獨，只有一只狗陪伴著他，給了他許多慰藉，這或許也是他能理解人與狗之間極致情感的原因。他也因為一場意外，永遠告別了他熱愛的潛水和大海，所以他才能拍出《碧海藍天》，他才能明白道格拉斯永遠無法站立的痛。

雖然票房并不理想，但呂克·貝松坦言他創作時從不主動考慮觀眾，就像30年前拍的《這個殺手不太冷》現在還有人喜歡，所以到底哪個是觀眾呢？

就像如今觀眾都喜歡看主角被壓迫后進行反殺的大爽片，可《狗神》還在呼吁純粹的善與愛，這甚至是“背對”觀眾了，但電影院中還是抽泣聲不斷，因為這是藏在每個人心底的珍寶，只不過現在很少有人有勇氣拿出來了，但呂克·貝松做到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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