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傅黑石

2019年，王家衛看中金宇澄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品《繁花》，買下版權。2020年，立項并開拍，2024年，觀眾終于可以一窺廬山真面目。王家衛下凡拍電視劇，究竟怎么樣？

沒想到，該劇剛開播時口碑并不好。原著的精髓在于“不響”，但電視劇過于聒噪，細細密密的上海話聽著像機關槍掃射。鏡頭語言固然美，故事卻語焉不詳，《繁花》被網友戲稱為中年版《小時代》。

但隨著劇情的鋪展開，該劇口碑逐漸逆轉，豆瓣開分8.1分。電視劇從線上火到了線下，黃河路成為上海人citywalk的一大寶地。大結局播出后，評分升到了8.4分。央視點評：“《繁花》可能在相當長時間里成為孤品。”

01

三線敘事，殊途同歸

故事圍繞主人公阿寶展開，聚焦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上海，煌煌大時代，人人爭上游。 阿寶在高人爺叔的指點下，搞起了外貿和股票。 從阿寶一步步成為寶總，化身上海家喻戶曉的一代傳奇人物。

爺叔人脈廣資源多，運籌帷幄，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腔調，儼然一副上海灘教父的架勢。用寶總的話來評價：“如果做生意是一門藝術的話，這個人絕對是老法師。”

他年輕時入了上海交易所，商場得意情場也得意，娶了對雙胞胎姐妹做夫人。解放后不能有二房太太，他便一碗水端平，跟姐妹倆都離了婚，但仍同時擔負著前妻們的生活。

為了給前妻們賺回鄉探親的路費，他“投機倒把”倒騰起香煙票，被送進了提籃橋監獄。出獄之后，便成了阿寶的伯樂。這個角色猶如《繁花》的靈魂，定海神針。

但比起商戰，王家衛更擅長拍感情。《繁花》一共有三條感情線。

第一條線是寶珠線。他們相識的時候，阿寶的事業剛剛起步，汪明珠只是27號外貿大樓的小職員，兩個人在和平飯店的樓頂跨年，相約五年后阿寶要做成一番事業，汪小姐要成為汪科長。他們經常吃排骨年糕，一個人吃排骨，一個人吃年糕，宛若最默契的組合。

汪小姐風風火火，只要是寶總的事情她都盡心盡力。在外界看來，他們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因為外貿大樓有規矩，不能跟客戶產生關系，所以他們不能有愛情。這些年兩人風里來雨里去，澆筑了堅固的革命友誼。

第二條線是寶玲線。阿寶曾經只身一人到日本找老板求合作，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而且時間緊急，簽證快要到期，不成功屆時只能灰溜溜打道回府。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他認識了在日本銀座打工的玲子。《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一響，玲子仿佛化身赤名莉香。

在玲子的幫忙下，阿寶成功談成了生意。回國之后，他在上海進賢路買下了一家飯店，請玲子回國做老板娘。玲子給飯店取名“夜東京”，從此成為寶總背后的女人。無論寶總在哪里叱咤風云，吃山珍海味，累了總要回到充滿煙火氣的夜東京，享用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飯。對他來說，夜東京就像他的一個家。

第三條線是寶李線。李李是從深圳來上海的外地人，在黃河路最佳位置開了飯店至真園。她野心十足，風情萬種，自然會招來其他人的惡意，但每次她總能化險為夷。

至真園成了大老板們談生意的場合，李李則通過信息交換來贏得利益。在這個過程中，她的真實身份逐漸浮出水面。李李與寶總是亦敵亦友的關系，她會在寶總最危難的時候伸出援手，也會以自己的利益為第一要義。

寶總和汪小姐、玲子、李李都沒有走向圓滿的結局，但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和游離，才是最耐人尋味的。如同劇里一句臺詞：“男女之情，緣自天時地利，差一分一毫，就是空門。”

02

大時代，小人物

《繁花》不僅講述了新上海灘弄潮兒的時代風華，也描摹了無數小人物的浮浮沉沉。

外貿大樓有汪小姐這樣得貴人相助的幸運兒，也有梅萍這樣怎么也熬不出頭的小職員。明明是梅萍先接了范總的單子，金科長卻因為汪小姐跟寶總關系好，把單子交給汪小姐來做。

后來梅萍痛下狠心，舉報汪小姐收了寶總的大禮，不僅令汪小姐晉升之路中斷，還害她被下放到工廠。在別人眼中，梅萍是反派角色，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的委屈。諷刺的是，梅萍也沒有如愿成為科長。

黃河路上有李李這樣叱咤風云的新人，也有盧美林這樣輝煌逝去的舊人。生意一天天變差，廢柴丈夫也指望不上。她豁出了老臉要跟李李爭高低，卻成了眾人眼中的小丑。

丈夫不僅出軌，還把飯店抵押給了別人，錢到了股市全成為泡沫。她失去了心愛的飯店，緊接著又失去了丈夫。繁華落盡，還好有紅根這個老情人給她兜底。

敏敏、露絲和小江西，她們代表了上世紀90年代從外地到上海搏機會的小人物，分別去了黃河路上三家不同的飯店當服務員。

敏敏機敏果敢，去了黃河路上最紅火的至真園，被老板娘賞識重用，跟著內部消息買股票，成功給自己賺到一輛小車子。露絲為人安分守己，不爭不搶，在紅鷺當上領班，上一天班賺一天錢，日子也一天天變好。小江西沖動莽撞，急功近利，背著金美林的老板娘和老板搞到一起，又看別人炒股心里癢癢，殊不知外行炒股如賭博，落得了一個悲慘結果。

黃河路上，有人紙醉金迷，豪擲千金；也有人摸爬滾打，在底層掙扎。他們不分高低貴賤，如同一朵朵繁花盛開又凋零，在那個奔騰的年代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痕跡。

03

《繁花》為什么是孤品？

王家衛拍電視劇，對其他國產劇來說簡直是降維打擊，鏡頭美輪美奐，細節十分講究，隨便一幀都可以截圖當作壁紙。 用背景樂的水平也很高，《偷心》、《我的未來不是夢》、《突如其來的愛情》，以及好萊塢電影配樂大師莫里康內的小眾曲子，都經過電視劇播出再次翻紅。

一眾演員也在這部劇里刷新了觀眾的好感度。胡歌20多歲有《仙劍》，30多歲有《瑯琊榜》，40多歲有《繁花》，每一個十年都有一部經典作品。游本昌在濟公之后，將近90歲的高齡憑借爺叔一角再一次創造了演技高峰。唐嫣一掃傻白甜的刻板印象，成為85花里的優勝者。辛芷蕾把野心寫在臉上，簡直絕美。馬伊琍更是收獲了無數好評，在這部多女主的劇里演技拔得頭籌。

綜上所述，這些因素集合在一起，足以讓《繁花》成為國產劇里的孤品。而《繁花》結局的播出，人物故事的塵埃落定，讓它的維度又上了一層。

大家看到，與寶總分開后，幾位女性角色都開始了人生的蛻變。汪小姐和魏總合伙開公司，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汪小姐的笑話，她卻爭了一口氣，在沒有寶總的幫襯下，靠毅力和才智完成了第一筆大單，打響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聲。用汪小姐的話來說，就是“我要做我自己的碼頭。”

玲子當年把寺廟里求的好運符送給寶總，自己卻渾渾噩噩很多年，當她意識到感情沒有希望之后，痛下決心劃清界限，把當初的好運討了回來，拆了原來的夜東京，自己到日本進修學習，把新的夜東京做大做強。

李李也沒有和寶總走到最后，她心里念的自始至終都是a先生。在黃河路熱熱鬧鬧地折騰了2年，她關了至真園，斷了紅塵線，剃度出家。可以說，王家衛十分擅長拍女人戲。在他的鏡頭下，每個女性都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寶總的結局也耐人尋味。股票大戰，所有人都為他的成敗捏了一把汗。然而他的保險，沒有上在進賢路，也沒上在外貿大樓，更沒上在至真園，他輸得起，天花板摸過了，地板也摔過了，大不了就是從寶總變回阿寶，孑然一身。天各一方，明天又是新的故事。

《繁花》落幕，瀟瀟灑灑，酣暢淋漓。真是一場好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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