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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川的大腦像是一臺發射器。
他將自己的經歷、想象和審美趣味壓縮成一段名為“朱同”的電波,然后按下按鈕,發射——
他期待,也沒過度期待過回響。
卻沒想到在宇宙的另一端,一段同頻信號以超光速穿越時空回應了他。
回應者,饒曉志。
這次與監制饒曉志、總制片人梁琳的談話相當有意思,仿佛跟隨他們一起連通了屬于王子川的電波頻率,解鎖了更多有關于“朱同們”的加密編碼。
《朱同在三年級丟失了超能力》的敘事偏風格化而非類型化。
沒有清晰的主線,沒有明確的目的,小學三年級學生朱同從早上坐公交上學一直漫游到傍晚放學,全程天馬行空,有點純真,有點奇怪,甚至還有點狼狽,一天仿佛走完了整個童年。
看完就像閱讀了一篇中式夢核的散文詩。
不那么澎湃但后勁十足,絕對算得上是我今年最特別的觀影體驗之一。
用梁琳的話說,“它就是路邊的一朵小花而已,不要把它強扭成一棵參天大樹。”
大樹有大樹的傲然,小花自有小花的靈動。
最明顯的,便是影片引發的強烈共鳴。
當“全國第二套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的機械男聲擴散到整個操場,一下就把我們拉回到那個名為童年的漫漫長日。
考了低分的卷子不敢找家長簽字,試圖讓陌生人代勞。
被老師罰站,索性就在走廊上和同學侃大山。
信手涂鴉的校服,別人口中“咔嚓”帶勁的干脆面,街機廳的混混和總愛打小報告的同學……
一切熟悉得令人眼紅紅,點點滴滴都是伸手可觸的記憶。
饒曉志打趣“像在照鏡子”。
無論你身處哪個時代,調皮搗蛋還是安分守己,都能從中映照出自己童年的模樣。
更為生動的是對孩子想象力的具像化。
在朱同的世界中,草坪中的小花會說話,同學會變成雜草人,外星人會把班主任帶走,鳥怪會偷走自己不想要的卷子。
對于導演王子川這些放飛腦洞又無比貼合孩子視角的奇思妙想,饒曉志大呼過癮。
他笑稱,最讓他意想不到的設計是朱同在廁所里遇到的大便妖怪。
影片中朱同圍繞這張卷子展開的戰術一共分為三輪。
第一輪,讓小賣部老板幫忙偽造家長簽字。
沒成功。
第二輪,假裝試卷被偷。
牛老師非但不買賬,還重新給了他一份試卷,并寫上一大段特別批注請家長重視。
手捏著這份沉甸甸的試卷,朱同愁眉不展。
沒想到,廁所突然出現了一個吃紙的大便妖怪,正好將他的試卷帶走。
三個回合的設計既奇妙又幽默,大便妖怪更是契合了每個校園都有的怪談傳說。
簡直風味十足。
“這個我完全想不到,也可能是我小時候沒有這個傳說,但是他說出來我又很懂?!?/p>
這種“想不到,又很懂”的感受,幾乎貫穿我的觀影全程。
我很喜歡影片的曾定名:《漫漫長日》。
一提起來,饒曉志秒懂,他透露主創們為取片名投過好幾輪票,“我們甚至還叫過《童年快樂》?!?/p>
無論《朱同在三年級丟失了超能力》還是《漫漫長日》,都是用珍貴的孩童視角看世界。
《漫漫長日》呈現的是孩子對于時間流逝的洞察與感受。
在兒時的我們眼中,時間是只緩慢前進的蝸牛,從一年級爬到六年級就像翻越葡萄藤,一眼望不到盡頭。
而《朱同在三年級丟失了超能力》更趣味地突出孩子的想象力和創造力。
以及點出了題眼——
超能力是怎么丟失的?
電影里,朱同遇到了好多難題,在他的小宇宙里,那些事情都可以用各種稀奇古怪的方式解決。
作為成年人的我們,笑著笑著,心里一抽。
因為我們清楚地知道,校園里沒有神仙妖怪外星人,那些幻想不過是一時止痛。
鳥怪偷了卷子,朱同依舊逃不過責問;隱身術在校領導的視野之中也無處遁行;外星人面對牛老師的教鞭毫無還手之力……
就像小小的人兒站在大大的世界的一角,誰都抵擋不了“時代在召喚”。
但令我驚喜的是,王子川通透,且柔軟。
他沒有那么想上價值或者戳穿什么,一切快樂之下的悲傷甚至痛苦都被他包裹了起來,變成一顆顆怪味豆——你經歷過什么,便會嘗出什么味道。
電影里有個情節:賀娜教朱同在手心寫個“好”字,然后一切就會好起來。
然而,什么是“好”呢?
品學兼優的班長劉詩瑤、在校門口查紀律的徐建立,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成績不好的朱同、調皮搗蛋的張秋、翻同學書包的賀娜,則是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
朱同不明白,自己真情實感寫的作文,為什么會被老師打上大大的“?”。
找小賣部老板幫忙簽字,出于好心給校刊欄上的教職工照片涂色,怎么就需要叫家長了?
他最不懂的是,自己為什么不是那個“好”學生?
孩子的懵懂和疑惑,在大人看來是如此天真和幼稚,隔空對撞出無比復雜的情緒。
梁琳說,電影路演的時候,有一位觀眾的眼淚戳中了她。
“我們怎么定義一個差生?怎么定義一個好學生?”
“‘朱同’不光只是一個小學生,其實在成年人的世界也是一樣的。不是所謂的社會價值認可你的成功,你才是一個好人,才是一個成功的人?!?/p>
“很多人努力地生活,很多人真誠地面對所有的勝利、困難,友善地去對待周圍所有的人,他們就是成功的人。我們笑著面對自己那一刻是不是成功的?我認為就是。”
饒曉志同樣是溫柔的“過來人”:
“衡量的尺子不該只有唯一一種?!?/strong>
他說自己小學的時候就是“朱同”,比較自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到了中學則更像“張秋”,調皮一點,更有經驗一點。
在他看來,電影里的每個孩子——不管是有主見的賀娜、吞筆蓋的小淘氣、朱同的女同桌,還是劉詩瑤與徐建立,“好像我們都能在自己的身邊找到,對位進去。”
觀眾觀影的過程,也是在跟過去的自己相遇。
最觸動他的情節,是朱同在電影后半段一直求索的問題:體育老師到底有沒有拍我?
拍了,就意味著被選中去參加全國小學生廣播操大賽,終于有件“好事”了;沒拍,代表他還是那個被老師盯著叫家長的朱同。
朱同被架在被選擇和不確定之中,那一“啪”不斷在他耳邊回蕩,如油煎火燎。
饒曉志將這種情緒總結為“模棱兩可又欲罷不能的被選擇”。
它可以延伸到各個領域、各種事件與情感上,是每個人成長中難以避免的一環。
“好多時候我們在十字路口時都會忍不住回望:有沒有被選擇?有沒有受表揚?有沒有受認可?”
大多數人一生處于無數個被選擇中,被“拍”的幸運時刻卻少之又少。
奇怪的是,被“拍”后還會不禁糾結:他是什么意思?“拍”的真的是我嗎?
對于被“拍”的渴望與惶恐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我們就這么小心翼翼長大了。
饒曉志認同這個故事底色的悲傷,更確切地說,是“人與生俱有的一種愁緒,甚至有一種荒誕的意義在”。
“我們追求一個拍沒拍,這個事本來就很荒誕?!?/strong>
荒誕色彩在影片結尾達到了頂峰——
折騰了一天的朱同最終如愿加入廣播操小隊。
他揮舞著彩球,在“時代在召喚”的呼喊中努力綻放最大的笑臉。
盡管他的臉被“召”字擋得嚴嚴實實。
那一刻朱同真的快樂嗎?還是他已經意識到自己“丟失”了什么?多年后想起這一天,他又會是什么滋味?
影片的妙筆是,沒有給出答案。
也沒有試圖統一答案。
王子川只是讓童年拍了拍你我,說別怕。
就算一切不會“好”起來,但是一切會過去。
而未來的我們會作出回復。
在《朱同在三年級丟失了超能力》上映前,王子川更為人熟知的身份是“戲劇鬼才”導演。
饒曉志與他因戲劇結緣,聊到彼此,話語間的惺惺相惜藏不住。
王子川在采訪中曾說,找自己拍電影的人很多,但真的拉來投資的只有饒曉志一個。
“我覺得在某種程度上沒有他,就不可能有這部電影?!?/p>
當然,饒曉志從沒這么想。
聽聞王子川對自己蓋章“唯一”,他否認三連:
“可能我是第一個,但我肯定電影上映之后會有更多人能看見他(王子川),我不會是唯一的一個?!?/p>
只言片語中亦能捕捉兩人私下相處的有趣碎片。
饒曉志欣賞王子川的“飛”和“鬼馬”,也常被他突如其來的奇思逗樂。
比如微博上來自“牛牛龍”的致謝:
在線提問:王子川為什么叫“牛牛龍”?
而在工作中,饒曉志過往執導的經驗就凸顯出來了。
作為監制,他參與了很多前期工作,不僅和資方溝通、組建團隊、籌備劇本,還將拍攝可能遇到的問題列舉給王子川。
劃重點——他不會過多干涉王子川的創作。
出于欣賞,出于信任,也出于尊重。
“我會出一點意見,但整個拍攝其實還是以一個導演為中心意志的控制。”
左二饒曉志,左四王子川
梁琳同樣尊重創作者的獨特審美和個人趣味。
她看到了王子川身上那種“孩子一般的天真”。
恰恰是這一點成就了這部電影,讓“朱同”帶著不著痕跡的真誠和沒有任何修飾的天真,走到更多人心里。
影片上映前,饒曉志和梁琳都思慮過市場接受度。
梁琳很坦白:“我當然希望項目是盈利的?!?/p>
但票房不等于全部,“有的時候是經過長期的,是漫漫長日后得到的結果。而這個結果不僅僅是票房的數字,而是能被時間記錄下來的那一刻,我認為是這個電影更重要的‘贏’”
饒曉志也坦蕩,他沒有把市場回饋當作與王子川合作的唯一標準。
“說得大一點,像這樣類型的電影總要有人去做,不是嗎?”
王子川隔空點了點頭。
有些堅持、有些成長的確一直在發生。
饒曉志這幾年在做電影監制,也做自己的劇團。
他挖掘青年導演,,“有才華”是首要條件,其次“強擰的不行,得相互欣賞”。
當然,“去做”永遠是最重要的。
“去推出自己的第一部電影,永遠都比紙上空談夢想來得重要。”
梁琳作為資深制片人,也長期挖掘、扶植青年創作者。
她最看重新人導演的劇作能力和獨特的審美。
“當你有自己的特點的時候,你對某一項東西很鉆研的時候,你就會在這個類型更容易發光?!?/p>
在對話中,她反復強調《朱同在三年級丟失了超能力》的獨特與創新,而讓這種創新被看見,亦是一種收獲。
“創新不是一個選擇題,它是一個必選題,或者它是一個必答題?!?/strong>
她清楚交上去的這份答卷,未必是所有“老師”都喜歡的滿分答卷,“但它一定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獨特的、不是千篇一律的標準答案?!?/p>
人不可能同時擁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童年亦如是。
但奇妙的是,有些人好似真的有超能力,能抓住那些看似不著邊際卻真誠精準的生命體驗,把你帶回人生的某個階段,或者童年的某個夢里。
讓你相信,或者想要去相信,只要手上寫個“好”字,一切就會好起來。
梁琳有一句話,隔空戳中了我。
“王子川其實就是長大后的朱同,他還沒有丟失超能力,那我們就幫他把這個超能力延續得再長一點。”
“我們”不僅僅是饒曉志、梁琳,還是千千萬萬個“朱同”。
在電影行業被數據化,受眾被貼上簡單粗暴的標簽的當下,還有人愿意用最純粹真誠的創作,去勾連無盡的相似的記憶與情感,并喚起一種跨越性別、年齡、職業、學歷的交流。
這就是“去做”的美好,不是嗎?
這一次,王子川發出了信號。
而在校園的角落,街邊的游戲廳,寫檢查的秘密基地,城市的格子間,熄滅場燈的電影院……很多很多個“朱同”會收到信號。
然后,看向手心的“好”,也許它仍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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