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擁抱天真。

一

7月29日，廣東揭陽一名快遞小哥，收到冠軍獎品，一頭活牛。

活牛是淘寶運動會的冠軍獎，這是場線上運動會，他和2000萬人一起參賽，并在“指東看西”項目中奪冠。

工作人員電話他交接獎品，他以為詐騙掛斷三次，最后才在廣東番禺收牛。儀式結束后，現場涮起牛火鍋慶祝。

線上運動全民參與，奧運精神親身體會，活牛獎品直送門口，中國互聯網很久沒這般天真了，恍惚間讓人想起二十年前的互聯網。

當年的互聯網草莽簡陋，但鮮活有趣，眾生平等，全民愛玩。

網易新聞下的跟帖，連綴百樓才華橫溢；貓撲論壇上的小胖，全民惡搞火至海外。

有女孩發博客，希望能用曲別針，換一棟別墅。

事件是炒作，但網友熱情高，那枚曲別針，從寫真、玉佛、數碼相機，一路換成翡翠手鐲。

那年，如今的互聯網大廠還沒成為大廠，誠心誠意陪著用戶玩。

阿北創立豆瓣后，每晚都和大家一起刷貼，興奮玩到天亮。邢明建起天涯后，網友喊話開哪個版，他就開哪個版。

年底天涯辦年會，參與者不光有自家員工，還有版主、熱點當事人和網友們，“很像武林大會，恩仇不計，共襄盛舉”。

那年谷歌曾短暫投資天涯，美國高管疑惑，“一個商業公司居然可以和自己的用戶這么親密么？”

2003年，淘寶上線遇非典，設備來不及搭建，網站不穩定。一個賣數碼產品的深圳網友說，“我這有足夠多的設備，可以支持你們。你們一定要堅持”。

那些年的天真恍如朝露，有賣家追憶，沒支付寶的年代，交易全憑信任，“大家匯款到我的銀行，我發EMS到她們手中”。

天真一路延續，數年后，淘寶上拍賣5架小型的飛機和一架直升機，購買按鈕邊還有個按鈕“假裝買飛機”。

一點按鈕就自動發條動態，告訴別人你參加飛機拍賣了，大家玩得樂此不疲。

當年的截圖封存著互聯網最初的氣息。QQ開場是“你是GG還是MM？”，下線要認真打：走啦，886。

有人珍藏那些年參加門戶征文的獎品：搜狐公仔、手機話費卡、球星簽名和一箱牛欄山二鍋頭。

馬伯庸說，他想念那個很容易滿足、沒有任何藏著掖著的年代。

2008年，汶川地震后，魔獸世界停服3天，上線后，玩家們在虛擬大陸上自發組隊，為素未謀面的人們默哀。

有夫妻玩家遇難，留下孩子被公會玩家和平臺一路資助，直到上了大學。

二

2011年，天涯12周年年會在郵輪上舉辦。船上人念念不忘夕陽和海波，卻未料到風浪已至。

那年各家都開微博，搶人大戰正酣。有門戶要求所有編輯，拉名人入駐，前三名發獎，后三名罰錢，拉到頂級明星，一次獎勵5000元。

那些入駐的明星，名字后多了閃亮的“V”，網絡身份自此不同。

而在問答社區，站在最頂端的答主，被網友戲稱為“天龍人”，稱他們是官方的朋友，得到平臺大量資源扶持。

大V閃耀，天龍人在上，普通網友從樓主變為粉絲，再變圍觀者，最后變為大數據中的字符和賺錢的對象。

他們的面目已模糊，但屬性被抽出。

當年，某網站經理曾發文章，名為《手把手教你用大數據打造用戶畫像》，用戶畫像細致到性別、年齡、親子偏好、消費能力：

消費能力可劃分為“非常小氣、一般小氣、一般大方、非常大方”四個等級。

隨著數據增多，大數據殺熟成為輿情熱門。

用旅行APP買機票，只要沒付錢，價格越搜越貴，余票越來越少；買一年視頻網站會員，iPhone用戶比Android手機價格更高；手游里，氪金越多，運氣越差。

最后，網友變為流量，甚至被戲耍的玩物。

2022年，有主播在直播間測試“砍一刀”換手機。兩小時內，眾人砍至小數點后五位后仍未成功。

曾有網友認為活動欺詐，提起訴訟，庭審顯示，砍價頁面顯示0.9%，真實數據是0.9996427%，砍完遙遙無期。

拉人，返現，關不掉的彈窗……活動越來越多，真誠越來越少。當年的面目已模糊，當年的痕跡也開始消散。

人人宣布關閉，西祠掛牌出售，貓撲不再能發帖，鐵血論壇永久關閉時說，“我們沒能跟上時代的發展。”

去年，天涯前執行總編宋崢，發起“重啟天涯”計劃，準備用七天直播帶貨，掙錢挽救論壇。

眾多天涯老友支持下，直播在慌亂中開啟，有MCN老板，認為劇本策劃的不錯，“編得恰到好處，挺聰明啊”。

后來，他才知道沒有劇本，一切慌亂都是真的。他帶著一群黑衣人，從天津殺到北京，義務幫忙。

現場會議上，他們講數據、流量、算法、利益、老鐵、666等等。

天涯前主編抽煙聽著，一臉茫然。

三

今年5月，諾基亞復刻25年前的直板手機，幾小時便售罄。官博告知，各大倉已經斷貨，“只剩下回憶和期待”。

評論區有人留言：我們想要的不是手機，想要的是回到那個真誠簡單的時代。

復古的潮流一路延續。奧運期間，淘寶舉辦首屆線上運動會，共設9個項目，無需運動器材，成績AI判定。活動質樸，一如當年。

比賽項目并不嚴肅，從指東看西到深蹲挑戰，從每日競走到仰臥起坐，趣味多過挑戰，帶著難能可貴的天真。

在一個習慣被戲耍的時代，人們迎來一場可自由參加的玩耍，沒有大V，人人都是主角。

截至“閉幕”，淘寶運動會共吸引超2000萬網友入場參與，天南海北的人們都玩得很開心。

廣東揭陽的快遞小哥獲指東看西冠軍，是因為他每天分揀包裹，反應過人。

安徽合肥的小馬，在對象威逼利誘下，挑戰40多次拳擊，1分鐘打出174拳奪冠。

茅山道長報名參加仰臥起坐，少林武僧挑戰開合跳，詠春傳人帶著徒弟也報名拳擊，“這次不為一個打十個，我來展示非遺”。

前奧運競走冠軍王麗萍，參加“每日走路”比賽，但民間高人多，她連續幾天都排不上名次：

“很開心看到這么多人開始跑步、走路，愛上運動。”

“每日走路”是公益賽事，賽后淘寶將聯合公益機構，為鄉村兒童捐贈，眾多選手因公益加入，各地文旅局長也下場搖人。

比賽最終獲勝者，是來自各地的普通人。

8月8日，13歲的小曹，在小升初暑假里，以1分鐘62個的成績，拿到仰臥起坐比賽的冠軍。

人民體育評論說，這是普通人離奧運最近的一次。

人們在線上運動會中找到歡樂，一如當年在各類論壇帖子中表達自我。每個人都是受尊重的個體，而不是流量里的塵埃。

套路遇多了，便期待真誠；拘束太久了，更渴求快樂。人們重拾“沖浪”一詞背后，其實是想念遠去的天真年代。

今年5月，淘寶陪用戶玩了好幾天“猜題免單”，腦洞題歡樂有趣，猜對就免單，不用拉人，沒有門檻。

當月，淘寶工程師們還重新恢復了塵封已久的淘江湖論壇，以及馬云20年前的舊帖。

往事如潮水般涌來。有賣家發帖回憶15年風雨，有人熱心搬運來了已消失的天涯神貼，也有人像多年前一樣，給淘寶提出改版意見。

天真恍如昨日。

恢復的舊帖里，當年的馬云坦言自己打字很慢，不擅長寫文章。娓娓道來的語氣，夢回20年前。

20年前，2004年情人節早上，有上海網友下單一個愛情疊疊樂。他在旺旺里說：今晚想求婚，長夜漫漫，買個積木玩具暖場。

商家也在上海，當天下午，就坐地鐵，轉公交，去陸家嘴和買家見面：

“一看就是程序員……他非常激動，說你幫了我的大忙了。太感激了。”

那單沒什么利潤，當年也沒什么低價戰，但大家都很開心。

幾天后，買家在旺旺告知：那天很成功，女朋友答應嫁給他了。

那是互聯網最初，最動人的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