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言

長安，一座偉大的城市。尤其唐代長安城，更是中國古城史上平面規模最宏大的城市之一，也是當時東方世界的中心。時人贊頌其為“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它還是古往今來眾多中國人心中的夢想之城。即便千年的光陰流轉，讓唐長安城化為塵土與廢墟，中國人也依然在吟詠“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依然在向往“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依然在遙想“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今天，我們通過多個維度描繪長安日益模糊的面孔，一起遙望這座1400年前的夢想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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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何以成為十三朝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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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長安八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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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入長安：長安的形制與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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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鷂去：長安小官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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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吃貨實用指南

全選長安做都城，

這些人是怎么想的？

稽之往史，中國古代統一王朝、割據政權、周邊少數民族政權共217處建立過都城，但承擔首都功能時間最長的地方是長安，由周至唐，多達十三個朝代在此建都。為何是長安？通過了解秦都、漢都、唐都的建城故事，歷史或許會言明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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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 都

秦人自立國西垂始便在一路東遷。從西垂秦邑遷都汧渭之會，從汧渭之會徙居平陽，從平陽遷都雍城，從雍城又至涇陽，從涇陽再東遷櫟陽，每代秦君似乎都在尋找那個最適合定都的地方，樂此不疲、前赴后繼。到了秦孝公這一代，他選定咸陽作為新都。咸陽地處關中腹地，南臨渭水、北依九嵕、左挾崤函、右控隴蜀，交通便利，南渡渭河可控武關，據函谷可阻斷關東，秦嶺天塹讓南方楚人望而興嘆，隴山之固使西戎部族無可奈何。同時，咸陽位于渭水和灃水交匯處，土地肥沃，物產豐饒。《史記·韓信盧綰列傳》記載：“長安，故咸陽也！”咸陽便是長安，長安便是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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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 都

滅秦平楚、天下大定，新都的選擇很快提上日程。劉邦聽取謀臣的意見，放棄洛陽，“即日起駕，西都關中”。新都的營建工作由蕭何負責，歷時兩年完成，劉邦賜名長安城。之后，漢高祖、漢惠帝又圍繞其興建長樂宮、未央宮，開設東市、西市，漢武帝又在城南營建建章宮，擴建上林苑，開鑿昆明池。歷經二百余年的經營，漢長安城面積達到了36平方公里，擁有12座城門和8條主要街道，宮殿、貴族宅地、官署和宗廟建筑約占全城面積三分之二，以宮殿為主的長安城最終成形。西漢兩百年間，皇帝的政令就從這座新都傳布四海，穩定著龐大帝國的正常運轉。直到西漢末年，漢長安城才在戰亂中遭遇破壞，繁華不再，東漢王朝遂定都洛陽。東漢末年，董卓焚毀洛陽，挾持天子又一度返回關中，遷都長安，不過五年之后，長安城又被董卓部將李傕焚毀。之后，西晉、前趙、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都曾建都長安，使得長安繁華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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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都

唐朝可能是中國歷史上最為絢麗的朝代，人們毫不吝嗇地使用一切美好的詞匯來描繪、渲染、想象這座城市發生的一切，它以“開放、包容，海納百川”的姿態出現在各種形式的記載當中。事實也確實如此，經過幾代君王經營，唐王朝統治者暫時解決掉邊疆危機后，不僅擁有史無前例的廣闊疆域，而且贏得了“天可汗”的稱謂，無異于“天下共主”。當時，海運尚未開發，唐帝國只能把目光從陸地投向西方，不斷向西邁進，而長安城恰好扮演了這條西行之路上橋頭堡的角色。它既是西域胡商東來的終點，也是中原漢人西行的起點，東西文化在此匯聚一堂，儼然國際大都會。

唐朝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在關中長安建都的朝代，自此以后，各王朝的建都地點走出關中，持續東移。安史之亂不僅是唐帝國命運的轉折點，同時也是長安城命運的轉折點。自安史叛軍攻陷長安城起，長安城的往日繁華便日漸消散。中晚唐時期，長安城在修修補補之中，尚能維持帝都體面，但到唐朝末年，帝都就徹底走上了毀滅之路。

唐帝國后，繼之而起的五代十國，諸王朝不斷更替。多事之秋，統治者更無心修復長安城。作為四塞之地，長安在唐末本就戰火不斷，到了五代，戰亂頻仍，長安城更加殘破，加之此后中原地帶經濟中心南移，人口南遷趨勢加劇，氣候變化導致關中一帶自然條件退化，水利失修等種種原因，長安便徹底失去了國都優勢。此后千余年間，雖然各王朝統治者無一不重視長安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也會將重要的國家機構設立在此，但除了給其置換不同的名稱外，再無任何一個王朝考慮“據關中”“長都長安”。

穿越到大唐長安

你有哪些需要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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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水繞長安

一提到西安，很多人腦海里就自動跳出“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的畫面來。其實，在歷史上，特別是在漢唐時期，長安是不缺水的。不但不缺，反而富盈充沛，是一處水汽氤氳之地。

漢唐時期，關中地區氣候溫潤，緊鄰長安的終南山植被茂密。隋唐長安城有涇、渭、灃、滈、澇、潏、浐、灞八條河流，如八條巨龍環繞四周，一派帝都氣象。此外，長安以南的秦嶺深處，又有屬于長江水系的漢江、丹江等河流。那時候的長安，水源充足，既產魚蝦，又能行船，妥妥的“賽江南”。所以，自古以來也就有了“八水繞長安”之說。

▲八水繞長安示意圖 制圖：木易

可以說，正是以秦嶺為骨架，以八水為血脈，以眾多的塬為膚肉，才成就了大唐長安的繁榮和燦爛。

“八水繞長安”的說法最早見于西漢司馬相如的《上林賦》，文中說：“終始灞浐，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馀委蛇，經營乎其內。蕩蕩乎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此后，歷代與長安八水相關的詩篇不可勝數，特別是唐代的詩人，歌詠長安時哪個會不提八水呢？比如杜甫有“五原空壁壘，八水散風濤”之句，駱賓王有“五緯連影集星躔，八水分流橫地軸”之句，唐中宗李顯有“四郊秦漢國，八水帝王都”之句……從此，“八水繞長安”的說法，經后人的反復吟唱流傳至今，深入人心。

現在的西安，則是以八水為線，穿起一個個似珍珠般的湖泊、水池。所謂“東有浐灞廣運潭，西有灃河昆明池，南有唐城曲江池，北有漢城團結庫，中有明清護城河”，加上渼陂湖、雁鳴湖等一系列已經完成和正在建設的水利工程，如今的西安更是一個“水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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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的布局

當年宇文愷通過縱橫交錯的街道將居民區分割成110個坊，唐朝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擴建，數量微調。布局大體如下：

以朱雀大街為中軸線，東西對稱，以東和以西，均為南北向分布5行縱坊、東西向分布13排橫坊，各54坊，共108坊。每個坊都修筑高墻圍合成為一個大的單獨空間，并開有4個坊門。坊內又等分16區，居民居住其中。此外，中軸線以東和以西各分布兩個“市”，分別為東市和西市，專門供居民開展商業活動，是長安城的商業中心。

長安城南北向街道共11條，其中朱雀大街最為氣派，街寬150米，從皇城南門朱雀門筆直地通向都城北門明德門，路面用西沙鋪設，路兩旁專門修建人行道和排水溝，沿街栽滿整整齊齊的柳樹。長安城東西向街道共14條，其中連接春明門和金光門的大街最繁華，它街寬雖不及朱雀大街，僅有120米，但它經過皇城朱雀門，且連接東西市，無論上朝的官員，還是購物的平民，都要在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用車水馬龍形容，不足為過。

如果說，要給這些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找一個匯聚點，那必定是東市和西市了。東市經營的商品琳瑯滿目，足有二百余種，店鋪總數上萬家，人們總能在這里買到心儀的物件；西市的店鋪比東市更多，西域胡商最愛西市，他們開設店鋪，經營酒肆，來自西域的姑娘當壚攬客，縱情放歌，吸引長安的少年光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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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制度

盛唐時期的長安城實行嚴格的宵禁制度。當夜幕降臨，按時關閉坊門和市門，禁止居民夜間在街道上走動。在長安城，每一條主干街道上都設立街鼓，日暮時分，先響起第一通鼓聲，鼓聲結束，關閉宮城門，然后第二通鼓聲響起，鼓聲結束，再關閉皇城門，最后響起第三通鼓聲，聲音結束，關閉外城門和各坊坊門。等三通鼓聲結束，皇族和平民都被約束在了自己家里，街面上空無一人。

當黎明到來，五更時分，城內又會連響三通鼓聲，只是開門的順序變成了先外城門和坊門，再是皇城門，最后是宮城門，待聲音結束，長安城又恢復繁華。街鼓指揮著長安城的晝夜秩序，李賀就曾用“曉聲隆隆催轉日，暮聲隆隆呼月出”兩句詩，形容過這迷人又催人的鼓聲。

長安居民的日常生活

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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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鷂去：長安小官的幸福生活

巍巍大唐，長安在望。生活在長安城里，是種什么體驗？讓我們跟隨這位九品小官的腳步，一起體驗長安城里的三餐四季。

郭涉已經早早起床了，點一盞牛角燈，亮了斗大一片區域。他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洗臉和刷牙。牙刷是楊柳枝，咬出木纖維來就可以蘸了藥粉使了。洗漱完畢，又要對著銅鏡包頭，在頭發上罩一層巾子，把頭發固定好，然后再裹上黑絲的幞頭，頭上就算完了。輪到腳，腳上穿的鞋子是唐朝男子貴賤通用的烏皮六合靴。七塊皮子拼接，有六道縫隙，所以叫六合靴。靴子里可以裝少量金銀，可以藏刀子和紙筆，簡直是個套在腳上的皮包。衣服嘛，是圓領的青色官服，往身上一披，來不及吃早飯，就騎驢匆匆出門了。

郭涉家住在長安城城西的豐安坊，作為一名在大明宮上班的大唐低級官員，騎驢上班要在路上耗去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沒辦法，長安城中的官員睡眠時間的長短和他們的住宅位置直接相關。位高權重者會住在永興坊、安興坊之類的高級住宅區，靠近大明宮和興慶宮，就可以每天多睡一陣兒了。像郭涉這樣的下級官員買不起地段好的住宅，只好住得偏遠，每天披星戴月去上班，等下班回來，基本就到太陽落山了，好在宮里管一頓頗豐盛的午飯，帶餐后水果。

郭涉等了一會兒，看天色更亮了，街上行人和車馬開始多了起來，但是并沒有看見往官署方向去的各級官員。郭涉突然意識到，今天是三月三，放假，不用上班的。郭涉哭笑不得，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到假期，唐朝官員的假期真多，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一百多天是休假的。至于今天這個三月三嘛，什么假呢？郭涉說不明白。也沒有人能說明白。反正三月三，五月五，七月七和九月九，都會放假一天，已經成為慣例了，也許就是“吉祥數字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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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吃貨實用指南

唐朝富足，“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有這個條件，啥都好說，所以唐朝人在嘴上是不虧的。

唐《因話錄》說“世重餅啖”，意思說唐人主食是餅。不是說唐朝人天天都在抱著餅子啃。實際上，除了面糊糊，唐朝人把一切面食都叫餅，什么蒸餅、湯餅，這餅、那餅。也就是說，在唐朝，面條叫餅，饅頭叫餅，包子叫餅，餅也叫餅，統統都叫餅。

除過面食，唐朝人也常吃稻米。稻米多香啊，粟米飯和黍米飯等雜糧飯那時候已經漸漸不受人待見了。大量南方稻米運往北方，成為唐人的常食之物。那時長安多水地，也產米。

茶葉在唐朝開始風靡全國。在唐朝的北方城市，“多開店鋪，煎茶賣之，不問道俗，投錢取飲”。茶圣陸羽就是唐朝人，寫了一部《茶經》。唐人吃茶和后世不同，是將茶和蔥、姜、棗、橘皮、茱萸等同熬而飲。

唐代的煎茶法

▲唐代的煎茶法（又稱烹茶法），用的茶是茶餅，茶餅須先經過炙茶、碾茶和羅茶三道工序后才能煮茶，在煮茶過程中還要加入鹽。供圖/古橙文化/FOTOE

唐朝人吃肉主要吃羊肉。牛肉吃不得，犯法，宰牛算是破壞農業生產。豬肉有，但不普及，吃法也單一，是煮了就蒜泥，如此而已。唐朝的烹飪方法單調，基本就是煮、蒸、烤三種，炒菜要到宋代才有。所以唐朝人吃不上蔥炮羊肉之類的炒菜。吃羊肉，要么“羌煮”，要么“貊炙”。“羌煮”即為煮羊肉或涮羊肉。鹿肉也可以這么吃。“貊炙”就是烤全羊了，“全體炙之，各自以刀割”，想著都過癮。肥羊烤著吃是唐朝人的最愛，吃完要舔手指的。

有段時間，武則天讓全國人民吃素。這可夠嗆，因為唐朝人的菜籃子有些寒磣，沒幾樣菜吃。名臣魏征吃口醋漬芹菜就興高采烈了。西紅柿，沒有。土豆，沒有。洋蔥，沒有。辣椒，沒有……大白菜，當時叫菘，沒人愛吃，種植很少。菠菜當時叫波棱菜，剛剛引進過來，還是稀罕物，價格太貴，不能常吃。常吃的是韭菜、冬莧菜和薤。唐朝人已經會反季節種植韭菜了，冬天都能吃上。冬莧菜和薤后世已經不大常見了，如今只在我國南方部分省市還有人吃。

唐朝人吃飯，喜歡搭配果品。橘子、荔枝、枇杷、龍眼、梨、桃、棗、杏、李、櫻桃都是當時常見的果品。也有貴的，比如書上記載，洛陽白馬寺的石榴，一個值一頭牛。唐朝人還喜歡吃點心，當時的人稱其為菓子。菓子除了好吃，還很雅致，擺著看也是好的，花樣多，名字也好聽，諸如滿天星、玉露團、紫龍糕、金鈴炙……這也傳到日本去了。

大唐“網紅”的心事

自公元618年到907年，唐王朝共歷二十一帝。在這長達二百八十九年的歷史中，無數人物在帝都長安輪番登場，攪動風云，見證著大唐的繁華與沉寂。這當中，既有追夢者、太平人，也有亂離人、憂國者。

▲《文苑圖》描繪盛唐詩人王昌齡與其詩友李白、高適等人在江寧琉璃堂吟詩唱和的場景。五代周文矩繪，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追夢者：至長安城第二任主人唐太宗李世民即位，唐政權基本穩固，各地戰事基本結束，長安城才成為名副其實的首都，升格成帝國中心。少了對外戰事分心，唐太宗得以專心經營長安城，并將長安城經營成了大唐帝國青年人的理想之城。

開元九年（721），詩人高適從長安失意而歸，閑居宋州，日子過得稍顯窘迫，幸有朋友韋參軍慷慨接濟，才得以從容度日。在送別韋參軍時，他特意賦詩一首，題為《別韋參軍》，熱情洋溢地感激韋參軍，其中既有對朋友的真情流露，恐怕更多的是對“失意長安”的不甘。對于豪邁灑脫的高適而言，那種稍顯矯揉造作的“不甘”，只有面對韋參軍這位摯友，而且是最后一面時，才可一吐為快。很明顯，他還想闖蕩長安，長安城對高適依舊充滿吸引力。

▲王維《輞川圖》中的莊園圖景，陜西西安博物院。

攝影/海峰/FOTOE

太平人：長安城里的居民每年最期待的日子大概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了，唐帝國的統治者在這一天會變得極為慷慨，不僅城市的宵禁制度暫時解除，王室成員也會走出皇城，與萬民一同歡慶。這一夜，長安不眠。

一夜狂歡，長安城復歸平靜。張九齡早早起身，牽起一匹瘦馬，走在空蕩又凌亂的街道上。他幾乎沒用多少力氣便登上了樂游原最高處，這也是整個長安城最高點。張九齡居高臨下，北邊的皇城、南邊的云山，盡覽無余，孤身一人置身天地之間，恍恍惚惚，他隱約覺得自己擁有了擎天撼地的能力，不覺心情舒暢，滿腹才情便呼之欲出，化為一首《登樂游原春望書懷》。

此時的長安如同一座華麗舞臺，無數像張九齡一樣的才俊，無論得意的、失意的，都奮不顧身地登臺表演，挑戰未知命運，后人將這段熱鬧的歷史稱為“開元盛世”。

▲杜甫雕像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亂離人：公元755年，胡將安祿山舉兵反叛，承平日久的長安居民和李唐王室，面對安祿山的翻江倒海毫無招架之力，長安徹底淪陷，唐王朝的命運急轉直下。自此，開元盛世、舊時繁華、無數的雄心、道不盡的自信，都留在了昨日，長安，從此成為一個夢。

當杜甫在陷落的長安城里黯然神傷時，避地江東的劉長卿也在為遠隔千山的長安城唏噓慨嘆。叛軍劫掠京城、長安幾近廢墟的消息傳到江南一帶，劉長卿對未來僅存的最后一點希望也隨之破滅，他便逐漸接受舊業已空、余生漂泊的命運，無奈地和舊時長安一切做了了斷，于是揮筆寫下《避地江東留別淮南使院諸公》。然而，命運總是那么捉摸不定，當他深感山窮水盡之時，人生忽然柳暗花明。唐至德二年（757），郭子儀在回紇軍的支援下，收復了淪陷近兩年的長安城，肅宗皇帝和大唐的官員們重返闊別已久的故都，劉長卿也回去了。可是，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一些東西，永遠回不去了。

▲白居易《琵琶行》詩意圖（局部），明代仇世英繪。

圖片來源：FOTOE

憂國者：郭子儀收復長安后，對安史叛軍的作戰又持續了六年，直到廣德元年（763），戰爭才徹底結束。安史之亂留給李唐王室的，是一個殘破的長安和一個被節度使們割據自守的天下。

武元衡歷仕德宗、順宗、憲宗三朝，恰好是唐帝國宦官專政、藩鎮割據愈演愈烈的時期。元和十年（815）六月初三破曉，時年57歲的武元衡在長安城的宅邸附近被刺殺，死狀慘烈，身首異處。武元衡比白居易年長14歲，基于對彼此才華與德行的欽慕，兩人保持著深厚友誼。當時白居易官居東宮左贊善大夫，只是個正六品小官，他悲憤異常，趕在諫官之前越級上書，奏請捉賊。

然而，武元衡的死關系到藩鎮勢力，牽一發而動全身，究竟如何處置，朝臣們尚在權衡。白居易的“一腔熱血”遂被定性為“僭越之舉”，他本人也在這年秋天被貶江州。前一年九月，白居易剛剛返回長安，這一年秋天，便要匆匆離開長安。短短幾年，親人離世、摯友遭難、仕途暗淡，白居易該以怎樣的心情和這座城市告別呢？我想，他大概會想起一個人，還有自己的一首詩《送張山人歸嵩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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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河流地理與水文化

責編：王旭輝

美編：馬靚蝶

校對：段海英

審核：任 紅

來源：《中國三峽》雜志 202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