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發生在2022年,新上任的韓國總統尹錫悅直接將朝韓關系推下了懸崖。
與前任文在寅政府的懷柔政策不同,尹錫悅采取了對朝鮮的強硬立場。其中一個顯著特點是加強了與美國的軍事同盟關系,強調韓美同盟在維護朝鮮半島安全中的核心作用,并恢復和擴大了韓美聯合軍事演習。特別是在2022年8月,韓美重新啟動了大規模的“乙支自由衛士”聯合演習,這引起了朝鮮的強烈反應,朝鮮認為這些聯合演習是戰爭準備的象征。
至此,鑫將軍徹底改變了想法,在朝鮮半島問題上作出了一次重大戰略調整。
2022年9月,朝鮮正式宣布自己為擁有核武器的國家,并將“先發制人核打擊的權利”寫入憲法,同時表明不會進行任何無核化談判。
2023年1月,韓國以朝鮮無人機滲透到青瓦臺上空為由,決定部分退出《全面軍事協議》。作為回應,朝鮮宣布完全退出該協議,使得2018年朝韓之間達成的外交成果化為烏有。
然而,朝韓關系的惡化并未就此止步,而是在加速下墜。
2023年4月,韓國和美國在華盛頓簽署了《華盛頓宣言》,為美國在朝鮮半島部署核力量打開了大門,意圖嚇阻朝鮮繼續發出核威脅。同年11月,韓國和美國在首爾召集了聯合國軍司令部成員國國防部長會議,除了韓國和美國防長外,還有16個當年參加朝鮮戰爭的成員國的代表也參加了會議。這一系列行動被朝鮮視為嚴重的挑釁,特別是對“聯合國軍司令部”的擴張,被視為是在為“挑起第二次朝鮮戰爭”做準備。
需要指出的是,所謂的“聯合國軍司令部”原本是美國領導的多國部隊在朝鮮戰爭中的殘余機構。根據1950年7月7日聯合國安理會第84號決議,該機構應被稱為美軍將領指揮的“聯合司令部”。然而,美軍卻擅自使用了“聯合國”的名稱。停戰協定簽署后,這個機構就變成了駐韓美軍和韓國軍隊麾下的作戰司令部。在簽署停戰協定當天,參加朝鮮戰爭的16個國家在華盛頓達成協議,表示如果韓國再次發生戰爭,他們將再次參戰。這個協議成為了今天所謂的“聯合國軍司令部”成員國舉行會議的借口,也成為美國打算重新激活聯合國軍司令部的依據。
韓美兩國的步步緊逼,讓朝鮮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于是鑫將軍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又作出了第二個重大戰略調整。
今年 1 月,朝鮮宣布放棄 70 年來統一朝鮮的政策。鑫將軍稱,朝鮮不再將韓國視為“和解與統一的對象”,而是在必要時必須通過核戰爭征服的“頭號敵國”和“首要敵人”。他還下令修改朝鮮憲法和宣傳方針,刪除了“和平統一”、“三千里錦繡河山”,以及將韓國人稱為“同胞”的表述。朝鮮還解散了負責南北和解的機構,例如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民族經濟合作局以及金剛山國際旅游局,并拆除了在平壤建造的統一紀念碑。
盡管朝鮮和韓國在意識形態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但雙方都認為朝鮮是一個因歷史原因分裂的民族國家,最終將實現統一。朝韓雙方在各自的憲法中都表明朝鮮半島為一個統一的國家,這一共識是雙方斗爭的底線,也是解決半島問題的最大公約數。朝鮮放棄半島統一的聲明不僅從根本上改變了朝鮮的核心意識形態,也標志著近70多年來的朝韓關系出現了顛覆性的變化。
換句話說,以前朝韓雙方的沖突再激烈,頂多是兄弟之間的內部矛盾,而現在朝鮮將與韓國的關系定義為敵對國家,這意味著雙方變成了你死我活的敵我關系。加之今年以來,尹錫悅多次毫不遮掩地宣稱要“終結朝鮮政權”,同時美國也先后向朝鮮半島派遣了B1-b轟炸機、核動力航母和核潛艇等核戰略資產,對朝鮮進行極限施壓。
在這樣的背景下,又發生了韓國無人機入侵平壤的事件,實際上已經觸及到了朝鮮的政權安全與國家安全的底線,朝鮮又怎么會輕易善罷甘休呢。
除了朝韓關系積怨日益加深的外因,也可能與朝鮮鞏固國內政權的需要有關。
近些年,在制裁和自然災害的雙重夾擊下,朝鮮國內的局勢相當嚴峻。
從2017年開始,聯合國安理會對朝鮮實施了一系列空前的經濟制裁。這些制裁涵蓋了朝鮮的經濟核心領域,特別是對外貿易、能源進口和金融交易,給朝鮮經濟帶來了顯著的沖擊,此后東大幾乎成了朝鮮唯一的進口來源。
然而,禍不單行。2019年和2020年,朝鮮遭受了罕見的暴雨和洪災,導致大量農田被淹,糧食產量嚴重下降。緊接著,突如其來的全球疫情又給了朝鮮致命的一擊。自知醫療系統無法面對疫情的朝鮮搶先關閉了邊境,切斷了幾乎所有的貿易、旅游和勞務往來,不僅嚴重影響了朝鮮的經濟,還導致從東大的進口銳減,食用油、面粉、紡織品、醫藥和日用品的數量一度減少了50%,進一步加劇了朝鮮的危機。從2019年年初開始,朝鮮國民的糧食配給量減少了一半,每人每天只有300克,人民的生活水平降至上世紀90年代大饑荒后的最低點。并且,受到沖擊的不僅是朝鮮的普通民眾,首都政治群體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盡管白頭山政權并沒有出現動搖的跡象,但鑫將軍在國內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
因此,在2020年8月的黨內高層會議上,鑫將軍不尋常地承認了2016年開啟的五年計劃已經失敗。同年10月10日,在慶祝勞動黨成立75周年的慶典上,鑫將軍再次流下熱淚,對未能提高民眾生活水平表示道歉。無論這是年輕將軍的真情流露,還是逢場作戲打的“感情牌”,都反映出朝鮮民生已經十分艱難,需要想辦法來緩解民眾的不滿情緒。然而,來自韓國的傳單卻用最直白的方式,戳穿了將軍溫情的面紗,使朝鮮的老百姓看到了一個殘酷的真相,你說鑫將軍能不急嘛。
為了鞏固統治,朝鮮一直將意識形態管控視為重中之重。過去30年,韓國流行文化,包括音樂、電視劇和電影,已經通過各種渠道滲透到了朝鮮,挑戰了當局對信息的控制。2020年,朝鮮頒布了《反對反動思想文化法》,明令禁止外來文化傳播,并嚴懲接觸韓國及西方文化的行為。今年有報道稱,兩名朝鮮青少年因觀看韓劇而被判處12年勞改。
此次朝方借著韓國無人機入侵事件大作文章,與其說是針對韓國的無人機滲透,還不如說是為了遏制韓國思想和文化的滲透。
而鑫將軍在南北統一問題上的重大政策轉變,也可能是出于對文化滲透的擔憂。
金日成時期提出的統一政策立場,是基于朝鮮在多個方面領先于韓國的現實。那時的朝鮮既有自信也有實力去推動半島統一。然而,自70年代末以來,韓國經濟實現了高速發展,迅速成為發達國家,而朝鮮的社會和經濟發展卻停滯不前,一直停留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水平。如今,韓國的人均GDP已經達到了34,757美元,相比之下,朝鮮僅為1,360美元。在這種情況下,朝鮮再談統一顯然已經不切實際。
最重要的是,如果繼續宣傳南北是同一個民族國家,鑫將軍也無法向民眾解釋這種差距的成因。久而久之,老百姓也會產生疑惑。但是,如果放棄南北統一,徹底斬斷與韓國的民族聯系,那么就可以將韓國和美國一同歸為腐朽墮落的邪惡國家,這樣不僅有助于鑫將軍維護政權的合法化敘事,還能繼續維持對國民的意識形態控制。
此外,朝鮮利用無人機入侵事件升級緊張局勢,也是為了加強先軍政治路線,為與美國重啟談判增加籌碼。
先軍政治作為朝鮮的核心國策,強調了軍事在國家生活中的優先地位。通過制造緊張局勢,朝鮮不僅強化了軍隊的主導地位,還提升了內部團結,尤其是在面對外部制裁和國內經濟困境時。軍事話語權在維持國內穩定和民眾對政權的忠誠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另外,從歷史上來看,朝鮮也經常利用制造危機來增加談判籌碼。例如,在2017年到2018年期間,朝鮮在進行核試驗和導彈發射后與美國進行了一系列的談判,顯示了其“以武逼談”策略的有效性。
在美國大選之年,朝鮮一直在密切關注華盛頓的政治風向,而無人機事件則為鑫將軍干預美國大選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特朗普在任期內與鑫將軍進行了多次會晤,盡管這些會晤的成果有限,但特朗普對朝接觸政策至少是積極的。因此,鑫將軍很可能正在等待這位美國前總統重返白宮,然后在合適的時機重啟對話。而為了讓特朗普上臺,鑫將軍就需要不斷升級局勢。畢竟,半島局勢越緊張,就越能證明民主黨在朝韓問題上的失敗,而越有利于提升特朗普的選情。因此,鑫將軍在半島發力實際是在為特朗普助選。
據美國媒體報道,10月15日,特朗普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朝鮮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擁有強大的核力量,并暗示韓國應該為美國的駐軍支付更多的保護費。從特朗普的言論來看,如果他重新上臺,朝美之間重啟談判是有可能的,問題可能只在于開價多少。
然而,談判需要籌碼,而朝鮮現在最大的籌碼就是核武器。外界分析認為,朝鮮在核彈頭小型化方面仍然沒有實現突破,需要進行一系列實驗。而重大武器試驗如果沒有外敵挑釁的背景,既無法向國內民交待,也不能令國際社會信服。因此,朝鮮此次拿無人機入侵大做文章,很可能是在為后續的武器實驗計劃鋪墊。例如,洲際彈道導彈試射甚至核試驗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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