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文

宋辰｜編輯

一家估值60億美元的明星公司，從巔峰走到破產需要多久？

答案是4年。

11月18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連發多份公告，裁定深圳柔宇電子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柔宇電子”），深圳市柔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柔宇科技”），深圳柔宇顯示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柔宇顯示”）破產。

公告顯示，“依據管理人對柔宇電子、柔宇科技和柔宇顯示現有資產及負債的調查結果，可以認定其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且資產不足以清償全部債務。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第二條第一款、第一百零七條之規定，本院于2024年11月18日裁定宣告上述三家公司破產。”

柔宇成立于2012年。當年，美國斯坦福大學電子工程博士生劉自鴻，帶著“把世界掰彎”的夢想，從IBM離職回國創業，柔宇就此誕生。很多人認為，劉自鴻身上寄托著一種技術人才改變世界的夢想。

成立次月，柔宇便獲得深創投和松禾資本共同發起的A輪融資，交易金額數千萬元人民幣。9年內，柔宇完成了13次融資，到2020年其估值最高曾達60億美元，在一眾明星創業公司里堪稱翹楚。

一開始，柔宇似乎也不負眾，成立兩年就推出0.01毫米超薄柔性顯示屏。4年后的2018年10月31日，劉自鴻意氣風發地搶在華為、小米等手機廠商前發布了全球第一款可折疊手機柔宇FlexPai。

2018年10月31日，柔宇科技推出全球首款可折疊柔性屏手機FlexPai（柔派）

但柔宇的高光時刻過于短暫。2020年年末、2021年年初，柔宇科技先后打算赴美、赴A股上市，均以失敗告終。2021年年底，柔宇被曝深陷資金困境，拖欠員工工資和供應商貨款。

2022年開始，有關柔宇破產的消息不絕于耳，這其中中央財經大學教授劉姝威屢次發聲，呼吁各方拯救柔宇。但如今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公布的信息表明，柔宇破產已不可挽回。

真格基金合伙人徐小平曾因錯過柔宇痛心疾首：“你想他們3個人，世界頂級的科學家，中國最優秀的人才，放棄了最好的工作，3億美元也應該投啊。”現在，他可能會慶幸自己當初的“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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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少年”無奈地告別

2024年8月30日，美國網球公開賽女單第三輪，中國選手鄭欽文對陣德國選手尼邁爾。雙方打得酣暢淋漓之時，細心的觀眾發現，鏡頭掃到了劉自鴻的身影。

劉自鴻在美網公開賽現場觀賽

柔宇陷入破產危機后，劉自鴻幾乎已消失在公眾視野中。當天，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知情人士表示，劉自鴻當時已經不再是柔宇科技的董事長、CEO，在柔宇科技的身份只剩下公司大股東。

11月19日查詢天眼查可見，劉自鴻仍然是柔宇科技最大的股東，持股為38.61%，第二大股東為中信資本（深圳）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持股6.05%。只不過，工商信息一欄中，柔宇科技人員規模、參保人數均為0人。

這樣的結局不禁讓人唏噓。

劉自鴻從小就是媽媽們眼中“別人家的孩子”。17歲，他以江西省撫州理科高考狀元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清華大學電子工程系碩士畢業后，劉自鴻赴美深造，獲得了斯坦福大學電子工程博士學位。

博士期間，在斯坦福大學草坪上，劉自鴻突發奇想要做一個輕薄、可折疊的顯示屏。帶著這樣大膽的想象，他把“柔性顯示”作為博士研究方向。2012年，29歲的劉自鴻決定帶著自己博士期間的研究成果，和校友魏鵬、樊俊超共同出資10萬元創立了柔宇。

之后的故事也朝著“天才少年”創業的方向發展——2020年5月在獲得3億美元F輪融資后，柔宇估值高達60億美元。同一年，劉自鴻以145億元身家登上了《胡潤百富榜》，排名第376。

不過，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回看過去四年，柔宇的破產，分水嶺就是上市擱淺，融資失敗。顯示屏一直以來都是一個高投資的產業，三星、京東方都在投入數百億甚至數千億后才站在了行業的頂峰。

此前公布的招股書顯示，2017年至2020年上半年，柔宇科技分別實現營收6472.67萬元、1.09億元、2.26億元和1.16億元，3年時間內營收僅5億多元，虧損卻累計高達32億元。

持續的只出不進，又遭遇IPO失敗，沒有“彈藥”的柔宇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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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業公司“典型性”之死

很多人把創業比喻是在萬米高空中走鋼絲，那根維持平衡的杠桿兩頭，一頭是技術，另一頭則是市場，喪失造血能力，跌落只是瞬間的事。

柔宇恰恰是這么一家典型的創業公司。

“手握3000多個專利技術傍身，柔宇的確太可惜了。當初如果再挺一挺，也許就過去了。”一位依然被柔宇拖欠數千萬貨款的供應商表示，“你看看現在的折疊屏手機市場風生水起，如果當時柔宇IPO成功或者能融到一筆錢，情形可能不至于這樣。”

市場調研機構IDC的報告顯示，2023年中國折疊屏手機全年出貨量約為700.7萬臺，同比增長114.5%；2024年第三季度，折疊屏手機出貨量達到223萬臺，增速達到13.6%，且仍在繼續增長。

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何。等待柔宇的將是一系列破產清算工作。

天眼查顯示，截至2024年11月19日，截至目前，深圳市柔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有18條柔宇科技有68條歷史被執行人信息，被執行總金額超過32億元。另外還有6條被執行人信息，金額為89萬元。

媒體曾報道，員工方統計他們共被柔宇拖欠工資合計約6000萬元，加上公司此前承諾的股權等合計上億元。另據知情人士透露，柔宇的債務基本上來自銀行，緊接著是為其進行基礎建設的寶冶集團。

美國《財富》雜志的統計數據顯示，美國62%的企業壽命不超過5年，只有2%的企業能存活50年。在美國，世界500強企業的平均壽命為40到42年，而中小企業平均壽命不到7年。

作為曾經的一家獨角獸，柔宇存在了12年。

翻開劉自鴻的微信朋友圈，他將柔宇在2024年5月28日發布的一則澄清公告設置成為置頂。

這則公告就外界對柔宇的質疑一一進行了澄清，包括“核心技術源自國外，不是自主原創”“產線良率低，設備落后，無法量產”“技術落后，所以沒有大客戶，只做嘩眾取寵的樣品”“上市只為圈錢，追求高估值，不上市就躺平主動破產”等。

澄清公告最后寫道：“創業十二載，柔宇風雨兼程，得益于堅韌不屈，也受益于孱微執義。創新不易，唯有堅持。”

但最終，柔宇和劉自鴻沒有堅持下來，草草謝幕。